驛舍之中,第二日劉儉等人收拾好了行囊,準備繼續西向前往晉陽。

待他們到馬棚邊取馬的時候,卻發現馬棚邊竟矗立著一個人。

高大挺拔的關羽矗立在馬棚邊,猶如一尊門神,傲然地望向東方。

他雖年紀輕輕,但下顎的長髯卻已及胸,隨風飄蕩,盡顯俊逸風範。

不錯,是俊逸風範。

這個時代的審美觀念和後世有些大有不同的,漢人似乎覺得人若是嘴上沒毛就辦事不牢,不留鬍子的不是丑就是廢,長了一臉漂亮鬍子的人,一般都比較吃香。

有腹肌、白皮膚、高鼻樑大眼睛雙眼皮兒的人在這個時代,充其量只能說你只是長得像那麼回事,但絕對晉級不到偶像級別的程度上。

只有臉上有須髯者,才配稱之位美男子。

但同樣是留鬍子,也不是什麼樣的鬍子都可以稱之為美男。

而在漢朝人眼中,鬍子這東西也是有過之而不無極。

張飛的長相其實還是頗為英武俊逸的,特別還是那一雙大眼,可說他是環眼駭人,也可說他是濃眉大眼,總之單就五官來說,張飛人往那一站,你基本挑不出他的大毛病。

但毀就毀在他那一臉頭髮……哦不,鬍子上。

雖是滿面虯須,但這鬍子硬如鋼針,環繞顎腮,頗顯雜亂無章,雖然也很威風,但完全不是漢人們眼中最理想的鬍子類型。

而關羽這一臉的長髯,才是大漢朝美男的標配。

不但細柔如絲,可掛於胸前,猶如一幕黑色的瀑布,可隨風擺動,看起來好不威風,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它長啊。

可劉儉本人就對長鬍子有所牴觸,他也不願意留長須,就這件事而言,他和漢朝人怎麼也契合不起來,他就是不喜歡留長須。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人的審美觀,哪怕是一個時代的人,在不同的年紀也會有不同的審美觀念。

昔年流行於泱泱中華大地上的殺馬特洗剪吹,如今不也是逐漸銷聲匿跡了。

看到劉儉等人來到馬棚前,昂首矗立的關羽向著他們拱手施禮,然後用左手的虎口由上至下地捋了一下他那長長的鬍子,姿勢甚拉風。

張飛嫉妒地看著關羽的長髯,然後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鬍鬚,似乎有些生自己的氣,隨後竟是硬生生地揪了一把下來。

劉儉看著關羽矗立在馬棚旁,疑惑道:「關君在此何干?」

關羽對著劉儉施禮道:「某父早亡,臨終時為某留下長生兩字為表字,兄稱呼某之表字即可。」

劉儉笑著改口喚其『長生』。

「長生在此,專程等我?」

關羽面色一正,拱手道:「昨夜承蒙避雨贈食之情,某心實感激,關某此番回鄉乃是為了要辦一件大事,不知今後還有機會能見君否,故在此替君看護馬匹一夜,以表感激之心。」

他竟然站在這給劉儉他們看了一宿的馬?!

劉備低聲對劉儉道:「并州之地臨近太行,多有遁入山中的盜馬之輩,便是驛舍附近,也時常有流民盜馬為生,便是驛吏也奈何不得,關長生此舉,也確是真心替我們著想。」

劉儉恍然地點了點頭。

他大步上前,感激道:「長生真乃義氣之人,儉昨夜不過是順手而為,何勞長生在馬廄外站立一夜?你這一夜都沒有睡好吧?」

關羽搖了搖頭:「替人看馬,焉能言睡,不過不妨事的,不過是一宿而已,不足掛齒。」

「長生適才言有要是回家去辦,恐日後不能報恩,此言何意?」劉儉話鋒一轉,突然提到了關羽適才所說的話題上。

也不怪劉儉多心,關羽適才的話,似隱隱的透著一絲別情。

關羽頗為猶豫,並不想說。

「只是鄉中的小事,不勞劉兄掛心。」

劉儉伸手拍了怕關羽的肩膀,他的身材太高了,劉儉拍他的肩膀實在有些費力,但還是拍了。

「長生,你我雖然相識不過一夜,不過劉某人一向最敬重義之人,你我皆讀春秋,自知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我敬你為人,故此相詢,長生若以劉儉為信義之人,又何必故意隱瞞呢?何不坦率言之?」

關羽聽了劉儉的話,面露羞愧之色。

他當即拱手,歉意道:「劉兄所言甚是,君既乃是胸懷坦蕩之人,關某自當不應以些許小事隱瞞,實不相瞞,關某此番歸家不為其他,只為殺人也!」

一旁的劉備和簡雍聞言頗為驚訝,倒是張飛聽了有些躍躍欲試。

劉儉對關羽道:「我只問一句,長生為何殺人,要殺誰?」

關羽長嘆口氣,當即對劉儉徐徐道來。

他要殺的這個人,姓鄭,是他在河東郡的同鄉人,也是河東解縣當地的第一豪右,有田地,有徒戶,有鄔堡,有鐵器,也有些藏匿的馬匹錢糧。

有這麼多東西的人,毫無疑問在本地就可以橫著走了。

他平日裡看誰家的田好可以強行兼并,看誰家的女子好看也可以強買為婢,看誰家的馬匹好也可以強行牽走,總之就是一個仗勢欺人的縣城級豪右在解縣仗勢欺人的故事。

很狗血,很平常。

豪右欺負人,在這個時代不算什麼問題,哪個縣城都有這情況,問題是這個鄭家的兒子做事有些太出格!完全超出了欺行霸市的底線。

鄭家嫡子叫做鄭寶,現如今也不過是十六七的年紀,卻被家中人培養的一身戾氣,欺行霸市也就算了,還偏好殺!

他不是單純的殺豬殺狗,而是殺人。

東漢末年,雖然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但是漢律依舊在那擺著,高門豪右之門縱是再囂張,但在殺人這件事上,多少還是有些顧忌的。

當然他們若是真鐵了心想弄死誰,回頭也自然是有彌補的辦法,但是成本實在太高,一般人還是儘量少惹這類事。

可問題是這個鄭寶不怕惹事,就願意殺人。

而且他殺人,不是因為仇恨,而是為了取樂。

真真正正的殺人取樂!

至於怎麼個殺法,那就是將買來的奴役或搜羅沒有戶籍在冊的氓首趕往野外郊林,隨後以鄭寶為首的一眾惡人縱馬持弓,像是獵鹿獵羚一樣的獵殺他們。

在獵殺成功之後,還會割下頭顱炫耀,當做野獸的頭顱高呼炫耀。

妥妥的變態行徑。

這些普通的黎民黔首失去了土地,不得已只能依附於地方豪右,他們中的很多人被隱匿了戶籍成了空戶,成為了地主家切實的奴隸,每日幹著比牛還重的活,卻所食甚少。

底層人民已經不能用面有菜色來形容,可以說是面有土色。

但即使如此,上層權貴依然還不知足,類似於鄭寶這樣的變態橫空出世,讓解縣的窮苦百姓陷入更深的恐懼之中。

他徹底地將活生生的人變成原始的野獸。

漢律相比於秦法是開明的,但也不會開明到類似於這樣的行為也會縱容,除非……除非身後有大背景罩著。

巧了,解縣鄭氏家族是尚書令曹節弟弟曹破石乾兒子的正妻的娘家。

很拐彎的一個關係。

八竿子打不著的連襟,但就是憑著這個關係,鄭家人和鄭寶,就可以在解縣為所欲為。

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河東解縣人關羽,不樂意了!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