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有人再看著自己,劉儉再次將頭轉向了曹操的方向。

又是他?這個曹孟德,老盯著自己瞅做什麼?

這也就是我兄長劉備不在,不然定會替我出頭揍你。

兩個人的目光相撞,卻見曹操再次微笑著向劉儉點了點頭。

劉儉只是呵呵一笑,扭頭不再看他。

……

而那邊,袁紹向袁基拋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衝著袁基拱手道:「大兄,聯絡尚書台和朝中諸人,請陛下拜公路為長水校尉這件事,弟怎麼不知道?」

袁基漫不經心地拿起了桌案上的酒爵,仰頭喝了一口。

「此事乃我這幾日剛剛處置的,並未廣知於旁人,賢弟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袁基此言一出,袁紹和袁術都頗為震動

他們腦海中瞬息間聯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袁紹似有些猶豫地問道:「此事叔父不知?」

此言一出,廳中瞬息間陷入了一陣沉靜之中,誰也不敢先說一句話。

氣氛竟是空前的詭異。

少時,終聽袁基長長地嘆息口氣,道:「二位賢弟,這正是為兄今日找你們來商議之事。」

說到這,袁基狀若無意的向著劉儉之所在看去。

劉儉悄悄地沖袁基豎起了一拇指,似在提醒他做的很不錯,繼續!

袁紹和袁術則彼此互相對望。

曹操則是選擇仰頭看向房梁,似乎對房頂突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許攸倒是不見外,正襟危坐,豎起耳朵傾聽起來,表現的比袁家人還袁家人。

「二位賢弟,以你等之見,我袁家如今之勢,如何?」袁基終於再次開口。

聽了袁基的話,袁術第一個回答道:「大兄這問的是什麼話?我袁氏四代三公,門生故吏遍布諸州,實為漢家重器!」

袁基一邊泯著酒一邊道:「不錯,袁家表面上看著確實是底蘊甚深,但樹大招風,這天下間多少蓄意挑事之人無時無刻都盯著咱麼袁家,又有多少心思險惡之輩都在算計從袁家身上撈些好處,而這大爭之世,你我兄弟三人皆處在風口浪尖,縱然想躲也躲避不了。」

袁紹拱手道:「兄長今日如何這般說?莫不是有何隱情?」

袁基長嘆口氣,道:「隱情自然是有的,而且也非一日兩日了,有些話憋在我心中數年,不吐不快……二位需知,昔年母親故去,我兄弟三人在母親的葬禮上迎前來弔喪者,海內知名人士來弔喪之人可達三萬餘,這人脈乃我袁家數代積攢,本是無可厚非之事,可偏偏在喪禮之時,也曾有人暗中直言汙衊你我兄弟,二位賢弟可知此事?」

當年袁基和袁術的母親去世了,袁紹身為昔時袁逢家的庶子,雖然過繼,但出於孝禮,也以袁逢本家之子的身份守孝,當時前來弔喪者數萬,而其中能被稱之為名士的,就多達三萬,其陣勢在大漢世族中也算是空前絕後。

說句誇張點的話,憑藉袁氏的名望,不用招兵買馬,光是開個追悼會,用名士充當大頭兵,就可以組織一支數萬人的大軍。

袁基口中之事,關於其母,袁紹和袁術自然記得。

「不知兄長為何提及此事?難道是在喪禮中有人汙衊我兄弟什麼?」袁術的表情變的有些陰霾。

袁基晃了晃手中的酒爵,仰頭一飲而盡。

「不錯,當時喪禮之中,有人曾言——天下若亂,為亂魁者必袁家兄弟也。」

「咳咳咳咳!」

這話一說出來,一旁的曹操不知為何,突然一陣咳嗦。

劉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怎麼?知道怕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有些事姓袁的不知道,我這個後來人可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不過你放心,我跟袁基沒點你名。

本以為三國志武帝紀中的有些事件乃是作者為杜撰,不過現在看來,能記載在書上的東西,就不是空穴來風。

曹操心中也是驚疑不定。

此言我昔日只與王俊說過,以他的忠實為人,若無我授意,斷然不會外傳的!

活見鬼了不成?

袁家兄弟此刻皆滿面驚駭,倒是沒有注意到曹操的異常。

袁紹的臉色變的有些發白,他皺眉道:「何人竟出此妄言?我實是不知。」

袁基長嘆口氣:「我也不知是何人所說,你整日奔走於黨錮名士之中,有些民間傳言,你自然是聽不到的。」

袁紹聞言,臉色頗為凝重。

一旁的袁術則是開口道:「經大兄一說,我又想起了昔日京中的流言,說陽球昔日曾與手下說,公卿豪右似袁氏兒輩,從事自辦之。」

袁基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所以說,我等袁氏二代中人早以是入了天下諸人眼中,想避也避不,想躲也躲不掉……咱們兄弟平日看起來無人敢惹,但不知多少人都在暗地裡揣摩著咱們三人!」

劉儉和曹操聽了這話,不約而同的一起抬頭看房梁。

袁術重重的一拍桌案,道:「若讓某將這些鼠輩抓出來,定抽其筋拔其骨也!」

一旁的劉儉站起身來,對袁基拱手道:「君侯既已經將話談至此,那我也想說上兩句,劉儉在涿郡時,也曾聽過幽州諸士以及豪右中人,說過一些關於袁家之事。」

袁基正容看向劉儉,道:「州郡地方之人,如何說我袁家,還請德然試言之。」

劉儉朗聲道:「地方多有人論及雒陽,言袁家累世三公,貴頃當時,兄弟逢、隗並喜人事,外結英俊,內附宦官,隗之宗人,用事於中,以逢、隗家世宰相,推而崇之以為援,故袁氏崇貴當世,富侈過度,公族未有,袁家二代兄弟,好士著名,賓客輻輳。紹折節下士,不擇賢愚,術亦任俠好士,天下好事之人,皆爭赴其門,輜軿柴車,常有千兩。」

袁紹聽了這話,捋著鬍子不做聲。

袁術冷笑道:「分明就是妒忌之語!看似羨贊,實則暗含貶斥之言。」

袁基來回掃視著在場的袁紹和袁術:「袁家之中,如今在外名頭最盛的,就是你我三兄弟,同時最容易被攻擊的,也是咱們三兄弟。」

「叔父老了,已年近六旬,這許多年來,很多事已是力不從心,我們不可能事事都要叔父操心勞力,這袁家早晚是由為兄執掌……不,確切的說,是由咱們這一房的人來執掌。」

說罷,袁基看向袁紹道:「本初,縱然你已過繼到二伯父房中,但為兄一直都是不曾忘記你是我的兄弟,不論你在何處,兄都視你為本房中人!」

袁紹急忙起身,向著袁基道:「兄長如此重情重義,弟感激不盡!」

袁基來回掃視著袁紹和袁術,道:「眼下的袁氏一族,看似平靜,實則多踹,你我兄弟三人還需為袁氏多多分憂,也要替叔父那邊多多分憂,不可何事都儀仗叔父,壓重擔於先輩肩膀,豈是孝子所為?」

袁紹聽到這,心念急轉。

他一向就是敢於出其不意掩其不備的人,行事之風也與諸房的兄弟大有不同。

今日聽了袁基所言,他已然明白了袁基話中的深音。

話里話外所要表達的意思,不外乎是——讓他早一點掌權,對大家都好,對袁隗也好,畢竟六旬老人,有今天沒明天的,管的事太多了容易折壽。

而且看袁基的話中之意,是希望與他和袁術同掌袁家玉器的。

這是來爭取他和袁術的支持了。

說白了,也是讓他們兩個人站隊。

袁基今日的表現,和他平日裡守成之主的風格很是不同,其言辭之中,明里暗裡包含著深深的進取之心,而且恩威並施,先以同父兄弟之名迫使他們站隊,然後再以同掌玉器的胸懷引誘。

袁基肯分權與袁紹和袁術,這一點讓袁紹大為驚嘆。

這絕非一般家主所能為人。

其實袁基也不願意這樣,但劉儉已經告訴過他,袁隗已經制定了下一代袁氏家族的經營方針,就是以宗主掌大權,旁支兄弟掌小權,袁基就算是不想分權,袁隗也有辦法,把袁家宗主的一部分權力和資源平分出去。

既然木已成舟,那這人情為何要讓袁隗來做呢?

還是那句話,善馭權者不如善馭人者。

……

權衡利弊之後,袁紹不再猶豫。

他在袁基身上,看到了能夠讓自己更能讓自己展示才華的希望!

他第一個表態道:「大兄之言甚善,紹願以兄長為先,萬事皆以兄長馬首是瞻!」

袁術沉吟片刻,心中也想明白了。

兄長已經舉薦自己為長水校尉,全族之中,也只要袁基和他是同父同母所出,如今袁基表態願意提攜自己,自己豈能不上道?

他緩緩起身,道:「大兄為了家族,為了袁家基業如此用心良苦,弟深感敬佩!兄長適才所言字字珠璣,弟自當盡綿薄之力,兄長但凡有令,弟絕不推辭!」

袁基聞言不由哈哈大笑。

「甚好!有你兄弟二人在我身邊,咱們兄弟齊心,還有什麼砍是邁不過去的?」

說到這,他又看向了曹操,劉儉,許攸:「還有德然,孟德,子遠!」

這齣戲就是劉儉導演的,他自然是駕輕就熟。

便見劉儉第一個起身:「願為君侯效力!」

曹操嘆息一聲,暗道:這位袁家二代配上劉儉,真是絕了!大義凜然,恩威並施,步步緊逼,讓你無法拒絕!

「操願效死力!」

許攸亦道:「許某亦當以家主為先!」

袁基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好,有你們這話,我就放心了,只等新年一至,我便要向天子諫言一件大事,到時候你們務必幫忙,切莫忘記今日之言!」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曹操心中暗道袁基要向天子諫言何事,竟這般鄭重?

難道又是劉儉教他的?

袁紹為表忠心,道:「大兄,前番叔父著我調查今年的孝廉履歷,看是否有可收納之人,人選名單已經擬好,來日便派人送往大兄府上,請大兄擬閱。」

一旁的袁術見袁紹交了名單,自己也自然不能夠藏著掖著了。

「弟也當如是,名冊翌日便送往大兄府上,絕不遷延。」

袁基捋著須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二位賢弟多有辛苦,名單你們就擇時送來吧,我看了若沒問題你們直接就去操辦,至於叔父那裡,你們不需稟明了,事後自有我去稟報!」

袁紹和袁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是打算直接就從袁隗手裡,把這事攔了?

真是不同往昔了!

……

……

酒宴散去,袁家兄弟和劉儉,曹操,許攸各自醉醺醺地拜別袁基離去。

曹操故意落在最後面,與劉儉並排而行。

他一邊走一邊低聲道:「今日的君侯,與往昔真是大不一樣,他的那些話,往日裡也不曾聽君侯說過,真是讓人驚嘆!似是拜了名師啊。」

劉儉看了一眼曹操:「君侯乃是袁家嫡主,身負重任,每刻每時都在成長,自然是日新月異,朝朝不同。」

曹操低聲道:「只是這日新月異未免太快了些。」

劉儉打了個酒嗝,嘆道:「孟德兄,君侯之母故去之時,你可曾弔喪?」

「我自然是去了的。」

「那句說亂天下者,必袁家兒郎的話,兄可曾聽過?」

曹操的臉色瞬息間有些異變,但很快就轉回正常。

「呵呵,當時人多嘴雜,說什麼的都有,我又替本初沉溺於苦痛之中,好多話好多事,都記不清楚了。」

劉儉笑著拍了拍曹操地手:「孟德兄難得糊塗。」

說罷,劉儉向著曹操拱了拱手,先行離去。

曹操長嘆口氣,眯起眼睛望著劉儉消失的背影。

「呵呵,居然善用和曹某一般的手段,了不起,不錯,我是糊塗,但眾人皆醉,卻也未必只有你一人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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