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黎民最能接受的話(為堂主加更)

「此言甚是!」

還未等張角說話,便見張角身後的那幾名年輕弟子,皆紛紛出言表示贊同。

「既是黃天之世,正當為天下黎民補平不均!」

「對極對極,就好似眼前這片土地,若由普通黎庶耕種,雖不能致富,卻至少能保數十戶口糧不缺!」

「偏偏就落在豪右之手,縱是放荒了,也不予旁人耕種!」

「我等黃天之徒,替萬民補平不均,正在其義!」

「不錯,均貧富!」

「我黃天之世,理當為天下百姓均平富!」

一眾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正說著,突然他們當中有人看到了張角的面色沉重,急忙咳了一聲,示意旁人莫要再出聲。

少時,一眾弟子方才醒悟,紛紛不再吭聲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卻聽張角出言道:「諸賢且先自去遊歷,容我在此細思此事。」

「領師君令。」

一眾太平道弟子散去之後,卻見張寶急忙坐下,低聲道:「兄長,此事可有什麼不妥?」

「也不是不妥,此言與我「黃天之世」相和,可算是相輔相成,對我們的大業並無影響,只是……唉,此言在諸方教眾之中,流傳的可廣麼?是何人所為?」

「源頭在何處尚未查清,主要也是各方準備起義,沒有什麼時間去查」

「不過這均平富,替天補不平使之平均的一套說啊,言辭精簡一語中的,似出自高學人士之手,特別是比起「黃天之世」,這精簡的言辭更是深得普通教眾之心,畢竟此言不但脫於黃老學,還能一語切中大多數教眾們的切身之利,」

「不過短短數月,已是遍傳中原諸方,河北這邊也定是早晚會傳遍的,且不僅是普通教眾,三十六方之中的諸多方首竟也深以為贊……不過,大兄,其實就是弟也覺得此言乃是妙論,極符合我等起義之勢,斷不會影響我們起事。」

張角嘆道:「不錯,這替均平富,天補不平使之平均之說辭,是能壯大我們的聲勢士氣,但卻不符合為兄用兵的初衷……可能禁之?」

張寶聞言大驚:「禁之?大兄何出此言?此言甚符合我教數十萬普通教眾切身之利,眾皆深然之,一旦禁了,只怕大兄威望盡墮,除非另有超脫於其上的教言,否則切不可禁!」

張角聞言愣了愣,一下子想起適才自己那幾個學生的態度,不由長嘆口氣。

「大兄,此言沒什麼不妥啊,到底你因何疑慮?」張寶疑惑地問道。

「好一句替天補不平使之平均,天補均平,均貧富……唉!均貧富,單這一句話,就掩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之鋒芒,畢竟咱們的多數教眾非治學之人,大多是氓首流民,不識字不知學,越是簡單的言辭,越能深入其心,我本以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夠簡單入人心了,如今竟還有更為精悍之言。」

張寶眨巴著眼睛,頗有些驚詫地望著他的兄長。

「既是更為精悍,那兄長又憂慮什麼?」

張角淡淡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八個字,為我們百萬教眾指敵何人?」

張寶慢悠悠的回答道:「指的自然是漢室朝廷,只有推翻了遍布蟲豸的漢室朝廷,才會出現黃天美好之世。」

張角慢悠悠地道:「那「均平富」又是為百萬教眾指敵何人?」

張寶下意識地道:「這還用說麼,自然指的是……富人……額,對,是富人。」

「誰富?」

「地方豪右,望族閥閱,累世高門……但,這和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並不衝突!」

張角長嘆口氣,道:「是不衝突,只是卻顛倒了首要之敵,賢弟莫忘了,咱們三十六方的起義首要是先推翻漢室朝廷,拿下雒陽,擊潰官府,至於各地的閥閱,豪右望族門戶,此番起義後,為了錢糧供給定也會有所攻,卻不是我軍教義之中主要的攻擊對象,然現在……」

張寶明白了張角的意思。

「均貧富」「天補均平」的概念在黃巾諸教眾中正在流傳著,雖然漢朝大部分普通黎庶文化水平不高,但這『均貧富』幾個字卻將精義濃縮,讓人一聽即懂,不管是不是有學問的人,基本上一聽這口號就明白什麼意思。

問題是,言辭雖簡,這個『天補均平』的口號確實太過厲害,言簡意賅地切實闡述了黃巾軍普通教眾每一個人的真正迫切需求的東西。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給了底層的太平教眾一個聽著幸福,但卻非常模糊的奮鬥目標。

「天補均平,均平富」卻給了太平教眾們一個一聽就懂,且非常粗淺的實踐目標,不論你有文化沒文化,一聽就知道該怎麼辦。

相比於黃天之世那種模糊的概念,均平富正中在所有普通黎庶內心的真正根本痛處上。

不光是這個時代,即使放眼往後的數個朝代,「均平富」這三個字永不過時,永遠都能打在最底層人心中的軟肋上。

老子要均貧富!

老子要打豪右!

老子要打世家!

老子要打閥閱!

老子要打劫,要搶劫一切的有錢有地有糧食的人,跟他們均平富!

就這麼的簡單粗暴。

如果說,在均平富的思想沒有在廣大太平教眾中間傳播的話,黃巾各方一旦起義,他們首要的目標自然是各郡縣的官署以及雒陽的朝廷中樞。

至於各地的世家閥閱,豪右貴流之門,黃巾軍也會劫掠,但不會作為第一重點攻擊對象,擊潰官署朝廷,改朝換代,建立黃天之世才是他們的主要綱領。

甚至有一些一直與張角暗通的高門豪右,還不會受到黃巾軍的波及,可在一旁坐觀成敗。

但是現在,各地的閥閱豪門,百年來再不斷兼并普通百姓土地的家族,在普通的教眾心中,可以順位上升到了黃巾軍普通教眾們的第一仇恨目標。

黃天當立所拉動的對於官署的仇恨,對最低層人來說在某種意義上是模糊的。

但均平富這個目標,卻是普通百姓在平日裡的生活中,能夠切切實實的感受到的。

他們每一個人都被兼并過土地,每一個人都看見過豪右的鄔堡,只是沒有學問沒有文化的百姓們,不知道這份苦楚和仇恨到底該向誰抒發。

黃天之世的概念,給了他們一個宣洩口,讓他們記恨天,記恨漢室朝廷,覺得一切都是腐朽的朝廷所引起的,但這個口號太過深邃縹緲。

直到現在,一個真正能夠喚醒他們心中仇恨的口號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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