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董旻又再次前往雒陽,依舊是以奉車都尉名義進京述職。

不過這一次,董旻述職是假,其主要目地則是為了去見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十常侍之一的宋典。

要說董家為何會與十常侍之一的宋典有關係?

很簡單,因為宋典是關西扶風郡人。

別看黨錮之時,天下士族們天天聲討宦官聲討的凶,但事實上,有不少官吏在暗處都想與權柄熏天的十常侍搭上關係。

不少士人嘴上吵吵著宦官們不得好似,但年年歲除之際,還是暗中讓人備上禮品,送到京中十常侍的府邸,祝福他們長命百歲。

士族尚且如此,更何況不是士族出身的董卓?

就算他是袁隗的故吏,但這年頭想要在朝堂上的混個長青不倒,那就得方方面面都要顧忌到了。

以董卓的心性,不與宦官有些私下往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劉儉尚還知道在宮中結交一個呂強以為內應,更何況是大他兩代人的董卓?

這年頭,搭關係最便捷靠譜的,還得是儀仗地域關係。

十常侍中的宋典乃是扶風郡人,雖然離董卓的祖籍隴西還是有著一段距離,但至少大家都屬關西中人。

不知從多少年前開始,董卓就已經在暗中給宋典送禮搭關係了。

如今十常侍雖皆住在北宮皇城,但卻不代表他們不接見外臣。

畢竟中常侍如今已經是增秩到了比兩千石,專門負責帝王的詔令和文書管理,若讓他們徹底的與外界斷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雖然當今的天子尚未親政,但詔令依舊有所出,哪怕雒陽城內此刻已經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然不論是官員還是宦官們,每日的政要工作還是不曾落下,這偌大的天下,還是需要雒陽中樞來運轉的。

董旻回京,先前已經向袁隗和何進分別述過職務了,如今在入宮向天子述職,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

畢竟,這個天下的老大,還是皇帝。

……

一開始,宋典見了董旻,還依舊是保持著那副趾高氣揚,對於涼州武人不屑一顧的神態。

士族瞧不起宦官,認為宦官都是低賤的存在,而宦官為了維護尊嚴,則病態性的去瞧不起邊郡軍功武人,可你問宦官到底因為什麼瞧不起他們的時候,宦官們也說不太上來。

反正別人瞧不起他們,他們就也得去找一些能夠被他們藐視的人群。

但是,當董旻將何進的那份「軍令」,擺在宋典面前的時候,宋典頓時就不淡定了。

董旻給宋典看的,是大將軍府「新鮮出爐」的軍令!

十二月十七午時,入皇城,勤王護駕,盡除閹宦。

上面還蓋有大將軍何進的綬印。

那綬印明晃晃的,幾要晃瞎了宋典的狗眼。

「你、你什麼意思?」

宋典面色慘白的望向對面端坐的董旻。

董旻呵呵一笑,道:「中常侍莫急,家兄今日讓我帶此物進城,無外乎是想救諸位中常侍一命,家兄統兵在外,雖受何進管制,但對此人甚不屑之!」

「明明是外戚,卻偏偏要去投公卿士門,甘願為其黨羽,枉顧先帝信任,此等卑劣小人,試問家兄豈能盡如其願?」

宋典聽到這的時候,似乎有些明白董旻的意圖了,他低聲道:「你的意思是?」

董旻言道:「不瞞中常侍,自先帝去後,袁氏與何進猖獗,黨錮開釋,衣冠巨室威壓皇室,侵奪皇權,真乃人神共憤之舉!我兄屈居於何進麾下,只是為了能在合適之機,為陛下效力,助天子奪回神器,方不愧為漢室忠良。」

宋典低頭看了看那封出自何進手筆的「戰書」,心中一股怒火熊熊燃起。

何進啊何進,我等誠心與你合作,共扶皇室,你可倒好,竟然行此趕盡殺絕之策!

既你不仁,那就休怪我等無義了!

說罷,便見宋典伸手去拿那份大將軍令,卻見董旻突然一撤手,將絹帛拿了回來。

他笑著向宋典搖了搖頭。

宋典愣了愣,隨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多謝董君相告此事,日後必有所報,只是不知令兄他想要些什麼?」

董旻將身子向前探了探,道:「我二兄一生所敬佩者,武威段公也!」

宋典聞言眯起了眼睛。

段熲!

「董公想位列三公?」

董旻笑道:「難道我兄長不配嗎?中常侍可還記得,當年段公在位之時,與王甫合作行政,那是何等的暢快?如今諸位中常侍想要效仿昔年段公與王甫之事,只可惜諸位中常侍的本領遠超王甫,但何進卻遠不及段公之萬一,德不配位啊。」

宋典點了點頭,他對董旻道:「既何進德不配位,那董公肯為我等之外援?」

董旻笑呵呵的道:「只要諸位中常侍願意,家兄願取代何進,與諸位中常侍共同扶漢室!」

「好,我今日便應了你!你回去告訴董公,兩日之後,雒陽城中一切自有定數,只是還需他率兵入城接應!」

董旻聽了這話,笑呵呵的將絹帛放在了宋典的手中。

「如此,我兄弟就等候諸君的消息了。」

……

何進的寫給董卓的「軍令」,時間只有三日,這三日時間,十常侍沒有時間去求證這份「軍令」的真假,他們也不會特意去求證這份「軍令」的真假。

如今鋒利的刀斧已經懸掛在他們的頭顱之上,他們哪還有心情管這些!

張讓在看到了那份蓋有大將軍印的手書之後,當即就下定了決心!

「殺!」

何進不識抬舉,而董卓也有意成為第二個朝中的段熲,既如此,那為什麼還要留著何進?

兩日後的雒陽,天氣特別的陰沉。

滾滾黑雲如同凝成實質的墨水一般,重重的壓在雒陽城的上空,空氣也是異常的沉悶。

天空中不停翻滾的烏雲,夾雜著悶雷之聲,似乎下一瞬就要直衝雒陽而來。

冬日時節的雨,並不多見,特別是這樣一旦下來,就回形成冰雹,或是在地上直接凝凍成冰的雨。

對於人而言,這是災年的徵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何進再次進宮,去見何太后,繼續商討關於宦官的事情。

何進這個人,是真的幹不了大事。

關於到底要不要殺宦官,他如今真是左右不決,快一月了,這事也沒有一個定論。

這是他天生的性格弱點,誰也幫不了他。

很快,何進來到了北宮之內。

可當他尚未抵達何太后居所,路上便有一眾手持利刃的宦官們將他包圍了起來。

何進見狀大驚失色。

「爾等要作甚!」

「我們要幹什麼?這句話應該我們問您才對啊,何大將軍!」

郭勝手提利劍,一臉兇相的望著眼前的何進:

「太后每兩日就找你談心,勸你收手,給我等一條生路,可你就是不聽,非要致我們於死地而後快!我等宮廷內侍與你,到底有多大仇怨,你竟非要這般趕盡殺絕!」

何進聽到這有些呆了。

「我何時要殺盡你們了?」

趙忠冷笑道:「還在狡辯?你也不想想,昔日太后進宮,若無我等從旁扶持,焉能有太后被立為皇后之日?若無我等,又焉有你何屠夫的今天?!如今你背信棄義,非要置我等於死地去討好公卿士族!今日非為我等要誅你,實乃是你自取其禍!合該有此下場!」

何進忙道:「胡說!本將軍沒有!」

「還在狡辯,你看看這是什麼!」

說罷,便見有一名小宦官將出自「大將軍府的軍令」絹帛團成一團,扔在了何進的腳下。

何進顫抖著撿了起來,看著上面的內容。

隨後,他的眼眸睜大了,呼吸也開始變的急促。

「假的,這是假的……」

宋典打斷了何進的話:「只是誅殺我等還不夠,還要問罪於我們全族之人,若論忘恩負義之魁首,你何遂高當為始祖!」

「說我等是奸佞!難道這全天下就只有我們這些人才是奸佞嗎?那些一心為族的公卿士族,就不是奸佞之人?」

「你姓何的,又乾淨到了哪去!」

「莫要跟他廢話了!殺!」

「殺!」

在面對一眾揮舞著利劍,如同瘋了一般的宦官面前,何進最終依舊是在高聲呼喝:

「這是假的!假的!我沒有要殺你們,沒有……」

但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是於事無補。

何進的話頭,被淹沒在了宦官們的憤怒與利劍之中。

鮮血侵染於皇城之內,大將軍何進被剁成了肉泥,唯獨還算是完好的,只有他那顆英俊的頭顱。

與此同時,在黃河之邊,劉儉的帥帳之中。

身穿玄甲的劉儉站在高位,對著下方一眾校尉司馬下達軍令。

「張合!高覽!」

「在!」

「命汝二人為前部先鋒,先行渡河,直往雒陽!」

「唯!」

「張飛,趙雲!」

「在!」

「鎮守中軍,隨我督促中軍!」

「唯!」

「徐榮,夏侯蘭!」

「在!」

「統領後軍,隨時接應前部!」

「唯!」

「全軍渡河!」

「唯!」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