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的使者,這一次是偷偷摸摸的來見劉儉的,期間不敢對外聲張。

也難怪,畢竟他們要找劉儉談論的事情,可不是能夠放到檯面上說的事情。

萬一走漏了風聲讓董卓知道了,那死的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來鄴城的使者乃是已故楊賜門生,現在京師為補郎的秦怡,此番以歸鄉省親為名,暗中轉道河北來見劉儉的。

如此大事,只是派一位楊氏門生來,也未必能夠得到劉儉的信任,故為了表現己方的誠意,楊彪親自手書一封,情深意切的向劉儉闡述了他那一片拳拳報國之心。

劉儉看完了書信後,風輕雲淡的一笑。

他隨手將書信放下,道:「天子不賢,寵信奸佞,致使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在此關鍵時節,文先公能夠站出來,為天下之憂而思,屬實不易了。」

秦怡道:「楊府君憂國憂民,每日殫精竭慮,不為虛名,只求報效國家爾!」

劉儉面上露出了愁容。

他恨恨道:「董卓如此橫行,當今陛下受其蠱惑,任性而為,確實有負先帝之所託,只是廢立之事甚大,未可草率而行,此事除了楊公之外,可還有旁人知曉?」

秦怡來前,也曾與楊彪說起過當如何應對劉儉。

經過了一番分析,楊彪認為,劉儉這個人不是簡單的人物,與他耍陰謀詭計沒有太大用處,反倒容易適得其反,惹劉儉猜疑,最終壞了大事。

於是,他便說道:「不敢欺瞞使君,在與使君商議此事之前,楊少府也將此事告知了袁本初,並揚州的袁公路,益州的袁伯業兄弟三人,袁氏兄弟盡皆贊成此事,另有太原王氏等諸賢與楊公同心同德。」

劉儉聞言,臉上露出了幾分冷意。

「袁家賊子,皆無信義之賊爾,焉可信之?」

秦怡急忙道:「我知使君因袁士紀之事惱恨袁本初,然不論如何,袁本初自就任荊州牧之後,對朝廷從無叛意,恪盡職守,先前出兵雒陽,也不過見董卓倒行逆施,因而伐之,且袁氏兄弟乃三公之門,廢立大事,無論如何,還是都要與他們一同商議的。」

劉儉哼了哼。

「既爾等已經與袁氏商議了,我又能如何?都是為了國家大事,恩怨暫時放倒一旁就是了。」

「使君高義,為國為民,實在是令人欽佩啊!」

劉儉伸手擋住了秦怡的話頭,道:「你且莫要誇讚於我,我還未曾說要與你們合作呢……你只說說,若要行廢立之事,又當如何操辦?又當扶何人為君王?」

秦怡笑道:「除了陳留王之外,又有何人有資歷格能夠代替當今天子為萬民之主?」

「某奉楊公之命前來,只想請劉使君將陛下送回,隨後再由袁本初,袁公路在南方起兵,而使君則是在河北起兵,數路兵馬可直抵京師,剷除叛逆,廢庸主,扶新帝!」

「袁氏兄弟乃是關東望族士家領袖,劉使君乃是宗親之首,楊公等人更是公卿表率,屆時諸公有扶新帝之功,再登高一呼,何愁大事不成?」

劉儉聽了秦怡的話,哈哈大笑。

他不是因為聽了秦怡的話而感到高興,反而是覺得他說的話有些可笑。

劉儉用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案,似笑非笑地道:「足下所暢想的局面雖好,可惜漏洞甚多。」

「某所言之中,有何處是疏漏,還請使君指教。」

「且不說什麼河北還是南方几路興兵,單說這行廢立的流程,就算是當今天子無道,合該立陳留王,那我想問問你,當於何時行廢立?又當如何知會群臣?新帝登基,又當在何處建都?」

「這個……時間嘛,自然是越快越好,知會群臣,屆時自然也要知會的,新帝登基,自然是要在帝都……」

劉儉擺了擺手:「你這些話純粹就是放屁,說了等於沒說。」

秦怡的臉色變的很是尷尬。

劉儉卻視若不見:「你說要讓陳留王在帝都登基,我且問你,董卓手中帶甲之士十餘萬,汝等還未曾輔佐新帝登台,怕是他們一人一刀,直接就給你們砍成肉糜了!還何來登基一說?」

「縱百官全都支持廢立之事,只要有董卓在,又有何用?」

秦怡施禮道:「正因如此,楊公有意,請劉使君在鄴城先行擁立陳留王為帝,然後再與袁紹聯合,大封群臣,號召天下豪傑,共同出兵,討伐偽帝昏君和涼州逆臣,光復大漢山河,」

「而使君身為擁立新帝之賢臣,又有皇叔之尊,日後當為朝廷第一人物,新皇年幼,朝中諸事,當全賴皇叔攝政……如此可行?」

秦怡在說「攝政」二字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在楊彪等一眾人看來,最能夠吸引人的利益,莫過於此了。

別說是劉儉這般年紀輕輕的人,便是他們這個歲數的,聽到可以扶天子「攝政」,怕也是會激動的挪不動步。

可問題是,在他們眼中被看似珍寶的東西,劉儉棄之如敝履。

面對秦怡的誘惑,劉儉的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攝政?

呵呵,當年先帝臨終之時,曾出言試探讓我留在京城當攝政王我都沒答應,你們現在才反應過勁來?用這個誘惑我?你們比先帝晚了好幾年了!

「啪!」

秦怡的話才說完,就見劉儉將手中簡牘扔在了他的腳下,滿面怒色!

秦怡見狀頓時嚇了一跳,他驚訝地看向劉儉,渾然不明白他為何發怒。

「使君,您這是……」

劉儉一臉兇狠的站起身來,眼睛死死地盯著對面的秦怡,雙厲的目光竟讓對方渾身寒涼。

「劉某人身為大漢忠臣!豈能做分裂大漢之事?你敢在我的面前說出分裂天下,擁立二主而言,信不信我現在就活剮了你!」

說罷,就見劉儉轉身在架子上抽出了自己的佩劍,回身一甩,大袖猛烈的甩動飄蕩。

而那冰冷的劍尖,則是直指著秦怡的咽喉。

這一下子,卻是將秦怡嚇得差點沒尿了褲子。

他急忙擺手道:「使君莫怪!我等實無分裂大漢之意,我等只是,我等只是為漢室,為國家著想……」

「休要饒舌!」

「使君,某所言句句是真啊!」

秦怡此刻說話似乎都帶了哭腔。

他原本曾打算好,劉儉若是說不想在鄴城立帝,那就請劉儉將陳留王送往袁紹處,讓袁紹在荊州擁立新君與雒陽的董卓抗衡。

可哪曾想,劉儉直接拔劍要懟人了!?

看來,這下話也是不能說下去了。

看著一臉慌張,不斷道歉的秦怡,劉儉方才緩緩收回了長劍,冷冷開口:

「行廢立之事,擁立新君主政,爾等皆常年行於內廷之人,在這方面比我有經驗……董卓暴虐,當今天子年輕昏聵,或可一試……」

「然我有我的底線!這天下,只能有一位皇帝,不論是何人,膽敢擁立二君者,致使國家分裂,政權不一,山河破碎……不管他是誰,我劉儉捨去這條性命不要,也誓誅此人三族也!」

「你把這話原封不動的給楊文先帶回去,汝只管告訴他,要立陳留王為新帝,可以!但二帝之法,絕對不行!」

秦怡此刻滿頭大汗,聽了劉儉的話,一個勁地點頭:「是,是,末吏一定將使君的話給楊公帶到……」

「出去!」

一聲怒斥,秦怡嚇得差點沒從原地蹦起來。

他匆忙向劉儉施禮,隨後跌跌撞撞的向著廳外跑去。

而與此同時,內堂之中,閃出了一個身影。

賈詡向著秦怡跑遠的方向瞥了一眼,道:「他是真被主公嚇到了。」

劉儉恢復了平靜的面容,笑著將佩劍放在了架子上。

「就得是嚇嚇他,不然多費唇舌跟他磨嘰什麼?那樣太累。」

賈詡捋著自己的須子,若有所思地道:「想來,他應該是還有話沒有說完的……估計,今日下午或是明日,他還會回來的。」

「他還敢回來問我要陳留王?」

賈詡搖了搖頭,道:「不,主公適才一番言語,已然使他其喪膽,再借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帶走陳留王去別地立帝分裂國家之事了。」

「不過,依詡之思,他明天還會來此的目的,主要是想主公向詢問……到底如何主公才會立帝陳留王?」

劉儉笑了。

「無所謂,那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好了。」

……

次日,秦怡果然再次出現在了劉儉的面前。

這一次,他表現的更加老實了。

畢竟,對方可是一兩句話說不好就操刀子的人,不好惹。

正如賈詡所料的那樣,秦怡昨天想了想,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

你劉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光拿嘴說贊成廢立!

你贊成歸贊成,那你到底怎麼樣才能把陳留王交出來呢?

至少秦怡得把這個事兒問明白之後,他才能回去向楊彪復命啊。

劉儉也不欺騙他。

他很是直接的告訴了秦怡,要陳留王很簡單。

一則是要經過朝廷的公義。

朝中諸臣商議過了,主要的重臣們表示支持這件事,那他劉儉就沒有問題。

二是廢立之事,不會導致天下分裂。

也就是說,同一時期必須只能有一個皇帝。

另一個皇帝若要登基,必須要經過禪讓之禮。

像秦怡昨天跟他說的那種讓大漢有兩位皇帝存在,彼此東西為敵的局面,他堅決不答應。

他劉儉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背上一世罵名,手刃了陳留王,也絕不讓他們得逞。

這第三就是一旦劉協登基,他劉儉必須要做輔國重臣……排第一的,軍政一把抓的那種。

其實這最後一條是劉儉說出來迷惑楊彪他們用的。

他根本就不想將陳留王交給楊彪他們。

不過他還想讓楊彪以為他希望加入。

他要給楊彪一個錯覺,覺得劉儉想用陳留王來增加自己的政治利益,覺得劉儉是有意合作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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