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和呂布繼續喝酒,直到兩大壇酒都下了肚子,兩個人隨即也就有了醉意。

呂布出身於邊郡,平日裡倒是能夠克制住自己,心思也較為深沉,但是酒一旦喝多了,多少對旁人就有些鬆懈了防備,特別是王允同呂布一樣也都是并州人,故而聊的東西一多,就變成了風土人情,且都是家鄉的風土人情。

雖然京城中的生活環境以及晉升通道遠遠的勝於家鄉,但對呂布而言,不論是長安還是雒陽,這裡的人始終沒有家鄉的人來的親切。

呂布自認為在并州邊郡,他就算是一個心思較為深沉的人了,可是在京城中,他的智慧和城府,卻只能是按照倒數來排列。

京城的人,心眼子一個比一個多,實在是讓人無奈。

眼瞅著呂布喝的臉紅,王允突然長嘆口氣,語氣之中不勝唏噓。

「唉,時至今日,天下已亂,大漢朝不論是境內還是境外皆戰火瀰漫,各地豪傑四起,名將輩出,多立功勳,可我并州男兒,昔日在邊郡多有為國家立工功業之人,可事到如今,在這紛亂之時,卻無人能為朝廷立功,聲名遠播,揚我并州之威,實在是可惜可嘆啊。」

王允這話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說的呂布都臊得慌。

他緩緩的將酒爵撂在桌子上。

「布雖有心,為并州男兒一爭顏面,怎奈時至今日,功業不振,相國又不肯給多少機會立功。」

「可嘆我呂布一身本事,時至今日卻無從施展也。」

王允借著酒勁哈哈大笑。

「奉先此言差矣,自古以來,這功業都是自己爭取來的,哪有是別人給的?奉先若想建立功業,還需自己多多籌謀細思,不可假手於他人也。」

這話說的,在呂布聽來有些高深莫測,而且還讓呂布似懂非懂。

「還請王太僕指教。」

王允捋著須子,嘆道:「指教不敢當,只是這事關你們軍旅中事,王某人若是隨意出言,回頭傳到相國耳朵里,對我恐怕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呂布自然是明白王允的意思的。

他急忙對王允保證道。

「今日之事,出太僕之口,入呂布之耳,呂布用性命發誓保管不讓第三個人知曉。」

王允急忙擺了擺手道:「奉先誤會了,王某並不是這個意思。」

呂布用力的撐起身子,站在廳中,向著王允長長的施了一禮。

「還請太僕教我!」

「都尉何必如此?快快請起!」

王允也是急忙起身,請呂布坐下。

面對呂布不斷的懇求,王允終究是長嘆口氣,勉為其難的給呂布講解了起來。

「奉先啊奉先,你可知道如今對相國來說最重要且又最難辦的事是什麼嗎?」

呂布思索片刻,方才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依布看來,今對相國而言,最為難辦的,還是科舉新政之事。」

王允言道:「正是如此,科舉之政事關重大,雖得中小豪右擁護,但各州頂級閥門之家終歸還是反對者甚多,如今科舉只在劉德然的治下有所推進,這對於相國來說,乃是最為丟臉之事,也是最為心憂之事。」

呂布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王允言道:「然,對於相國而言,眼下想要將科舉推行下去,就需要一個突破之地,而在相國治下,司州的頂級閥閱之門反抗的最為厲害,但司州偏偏又是在相國治下,還是長安向東的屏障,若是能夠在司州落實科舉,對相國而言,無異於解決了一樁心頭大患!」

「司州的科舉一旦推行下去,則天下震動,海內翹首望而歸附,這對相國來是,乃是天大的好事,更是一樁足矣名流千古的功勳。」

呂布伸手撓了撓自己的下巴。

「太僕所言之事雖好,只是在我聽來,似與布沒什麼關係……推行科舉之事,如今由相國一手把持,五官中郎將劉景升則是代相國編纂科目,布一介武夫,不會別的,只會打仗,似此,又如何能幫助相國成事?」

呂布的話中之意很明顯,你這立功的方法,我不夠專業,我干不來。

王允哈哈大笑,道:「都尉錯了,自古以來,所謂的新政,則必然會伴隨著諸多叛亂,改革一朝之政,則勢必伴隨著戰爭,科舉推行表面上看乃是文事,實則非得以武略相濟,方有所成。」

「董相國乃是善於用兵之人,遇到事情,每每都是善以兵事解決,新政之事也不例外,別的不說,如今司州之地的新政,推行受阻,當地望族彼此勾連,蠱惑黎民,堅決反對新政,正常的推行是沒有用的,非得以兵事輔之,方可成事!」

呂布用手敲打著桌案,慢悠悠地念叨:「以兵事輔之……」

王允點頭道:「不錯,科舉新政乃破而後立之政,若是能在司州推行,則天下可齊效仿,但若是要在司州推行,非得是推行為主,兵事為輔,沒有兵事輔之,則事難成。」

「當此時節,涼州系諸將只怕是皆不曾看到此一點,相國縱然是看到了,卻也未必能夠下定決心,都尉當在此時毛遂自薦,親往相國處為之分憂,此事若成,則從今往後,涼州系諸人之中,沒有人會小瞧都尉,而都尉心中的結也可自解,至於我并州男兒的威名,也自然由伱彰顯了出來,可謂一舉數得,這一點想來都尉應該明白。」

呂布聞言終於恍然,他急忙向著王允抱拳,道:「有勞太僕指點,令呂布茅塞頓開也!我擇日便親自往相國處,親自請令率兵往司州輔助推行新政!」

王允笑呵呵的點著頭。

其實,王允是一個心思比較深沉,思慮比較周全的人。

他在歷史上能夠主持幹掉董卓,便足見他絕非無智。

不過他這次勸呂布的話,實則還是有些道理的。

其實以董卓的角度來說,科舉的推行,光是用政策這麼硬往下推,肯定是不可能的。

首先董卓除了軍事之外,在關中包括司州,並沒有什麼統治力,這一點和劉儉不一樣。

輔佐董卓的李儒,劉艾等人,甚至包括蔡邕,都並不算是頂尖的政治家,他們在學問,腹黑計策等方面或許都各有所長,但政治手腕皆相對一般,與朝中那些真正的公卿閥閱們相比,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所以依照王允推斷,董卓在轄境內推行科舉制度,最終必然要訴諸到軍事手段上。

其實就算是劉儉想要在河北完全的推行科舉制度,也不可能不打仗不殺人,只不過劉儉聰明,他之前為了應付袁術的小動作,已經捉過四十餘族的人了,劉儉將這四十餘族的人頭同時祭奠在了這次的事件上,將兩次事件殺伐合二為一。

董卓在這方面的智慧確實跟劉儉沒法比。

而且依照董卓手底下那些西涼軍的素質,也沒有一個人會往這個關鍵點上想,而沒有這個意識的人,董卓不敢輕易派他去做這件事。

畢竟,為了推行科舉而行使軍務,那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帶兵過去一頓剿殺就行了,這當中的門道很多。

一個弄不好,都容易事得其反。

而且依照王允的推斷,這種事董卓或許也不太希望讓他的西涼軍嫡系將領們去做。

把呂布推出來,或許也算是正中董卓的下懷。

至於為什麼要把呂布推出來……

呂布的天真,就是天真的希望他能夠憑藉功勳得到了董卓的賞識,最終成為董卓的真正心腹。

但是王允知道,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論呂布做什麼,這個結果最終都不會出現。

反倒是他做得越多,錯的越多。

呂布若是承接了這個任務,可謂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

他若是在這件事上搞砸了,董卓會討厭他,西涼軍諸將會落井下石。

他若是在這件事上做的好了,則聲名大振……

董卓會防著他,西涼軍諸將還會落井下石。

這就是他從打投奔到董卓麾下之後,就會面對的現實,但呂布看不到,

而且司州那個地方,其實是一個極為敏感的地方。

那裡地處各方勢力的交界,是一個被各方勢力緊盯的區域,很容易牽一髮而動全身。

王允有預感,呂布一旦過去了,一定會引起關東各方勢力的連鎖反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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