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婭合上金屬銘板,再次吃力地把它拖回行李中。

在短暫的沉默中,泰爾斯思索著安塞特銘板上的故事――或者說,是由梅根借著銘板講述出來的故事。

老祭祀把目光從窗外的落日收回,靜靜等候著他,似乎料到有此一默。

「信仰和魔法,同出一源,逐聖之役,人類崛起?」

泰爾斯念叨著這個故事,腦中閃過的,卻是與艾希達的初次見面。

【法師探尋著世界的真理,以各種巧妙的方法和智慧,利用著世界的資源和能量,為更美好的世界而服務。】

梅根看了他一眼,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但這只是開始。」

老祭祀的語氣里藏著淡淡的惋惜:

「外敵既去,分歧遂起。」

「對神靈與信仰的態度,最終讓長幼二子分道揚鑣,漸行漸遠。」

長幼二子,所以這就是他們的解釋。

真難為他們整出這個亞伯和該隱也似的說法。

泰爾斯暗自嘆息。

「神之長子對上神之幼子,忠實,叛逆……」

要是不知道的……

「還以為是阿塔尼斯懟蟲群呢。」王子默默吐槽。

耳朵很靈的梅根皺起眉頭:

「阿塔尼斯?誰?」

泰爾斯抬起頭,無辜又真誠地笑笑:

「沒事,只是某個北地的笑話……」

梅根抿了抿嘴,唇角鋒利。

老祭祀很快回到講課的狀態:

「於是,數千年的時間裡,在神的注目與人的踐行下,長子與幼子,信仰與魔法,教會與法師,二者爭鬥不休,在不同的道路與信念中來回拉鋸。」

「等一下?」

泰爾斯適時地眯起眼打斷:

「所以按照你們的說法,信仰和魔法的分歧――是因為信徒們信神,法師們則不信神?」

「我可以這麼理解嗎,信徒們在不可知的事上相信神靈,而法師們則只信自己?」

梅根沒有馬上回答,她靜靜望著泰爾斯,眼中略有波瀾。

她想起兩天前,當自己來到神恩所,拜訪正滿懷期望努力尋書備課(梅根無意瞄了一眼,那是一千零二十四行的教會經典讚美詩《光照萬里》)的斯蒂利亞尼德斯副主教,並帶去李希雅大主祭的問候,順便……

通知他,為泰爾斯王子兼星湖公爵授課的職責,將由自己代替。

她還記得,副主教那不可置信的震驚和壓抑得恰好的憤怒。

誠然,身為星辰境內的十五個副主教之一,斯蒂利亞尼德斯年輕有為,前途大好,曾為無數貴族公卿們主持布道、開蒙子弟的他,不想放過為星辰未來國王宣讀落日聖誨,播撒神恩,榮耀聖功的機會。

就像隆東大主教之於托蒙德二世,就像克萊芒大主教之於閔迪思三世。

只是,為落日所賜福,沐浴神恩的幸運兒們啊。

他們總會對眼前的光芒習以為常。

以至於遺忘了,恩賜來自何方。

更遺忘了,對於神的信徒,考驗與礙難無處不在。

群星璀璨。

唯在落日之後。

「這是歷史上最常見,也是最危險的誤解。」

梅根微微一笑,對王子略一點頭,溫和有禮:

「特別對於那些尚未有機會了解,就在道聽途說中,毅然決然,厭惡信仰的人而言。」

泰爾斯蹙起眉頭。

他擺出一副無奈的神色,想要跟基爾伯特對個默契的眼神。

但卡索伯爵卻沉寂下來,只是靜靜望著梅根。

「法師不信神?」

「非也。」

梅根的表情冷淡下來。

她的下一句話讓泰爾斯疑惑不已:

「他們當然相信。」

「相信神,相信信仰。」

梅根的語調依舊平穩,內容卻鏗鏘有力:

「哪怕他們多少次否認。」

什麼?

泰爾斯眨了眨眼:「我不……」

「只不過他們所相信的神,」梅根沒有讓他問出口,此刻的女祭祀聲音陰沉而凝重:

「是一個無形無體,無名無相,無質無料,而威能地位,卻在他們眼中更勝一切的存在。」

她輕聲道:

「他們稱之曰――魔法。」

泰爾斯眉心一跳。

梅根攏起雙手,姿態端正,卻氣勢迫人:

「但他們偶爾也會藉口曰求知,美名曰理性,矯飾曰真理,偽裝曰追尋進步,詭辯曰自我升華,頂禮膜拜曰:至高唯一。」

在說出一連串讓泰爾斯若有所思的詞彙後,她面無表情:

「耳熟嗎?」

泰爾斯還沒來得及深思這句話,梅根祭祀就眼中一亮:

「但無論他們如何舌燦蓮花,也無法遮蔽不爭的事實。」

下一秒,她的話語無比肯定:

「因為魔法本身,就是他們的神,他們的信仰,他們的至高準則,更是他們的『教會』所宗,『教旨』所在。」

泰爾斯能感覺到對方字句中的力量:

「某種程度上,它在他們心中,與我們的神在我們的心中並無分別,甚至猶有過之。」

「這位陌生的『神靈』,它手中所掌握的霸道與殘忍,冷漠與無情,更遠遠超過古往今來一切被膜拜尊崇過的存在。」

梅根的語調漸漸生寒:

「律禁至嚴,霸權至高,疑者難問,悖者不容。」

泰爾斯疑惑道: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把魔法的理念和原則本身,當成神靈一樣崇拜?」

梅根只是輕哼一聲,並不直接作答:

「至於那些,曾經被它感染洗腦、千千萬萬的信徒們――無論他們是不是法師,有無資格能力馭使魔法――就更糟了。」

「他們奉自身為正統,斥異者作偽信,比一切神靈惡魔的信徒還要狂熱萬分,虛偽倍之,獨不自知。」

狂熱萬分,虛偽倍之,獨不自知……

泰爾斯默默地發怔。

但是此時此刻,他卻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當他還在從黑沙領去往龍霄城的路上,前途不測,惴惴不安的時候。

那時,那位對魔法興趣十足的怪醫拉蒙,是這樣跟他解釋的:

【魔法是一種意義,一種態度,一種信仰,一種生活的原則!】

泰爾斯還記得拉蒙在那一刻的表情,和他近乎瘋癲的語氣。

【這才是法師!這才是魔法!人類崛起的歷史上,被所有人都遺忘掉的最重要、最絢麗、最珍貴的篇章!】

祭祀的話漸漸帶上了褒貶之意:

「他們明明是異教徒,卻自稱無信者,他們明明有立場,卻偽作中立者,他們明明偏見無數,卻裝成客觀者。」

「他們明明既無能也無力,卻非要自以為是超然物外的人形偽神,在把玩這個世界,享受那種萬眾推崇的同時,還沾沾自喜地說:這才是高尚的、追求真理的、魔法研究的態度。」

梅根面色一緊,明顯不適,卻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

「所以是的,法師們,他們不但相信自己的神,更是最糟糕最狂熱的迷信徒,是無需祈禱懺悔、無需洗禮聆音、無需行聖事執聖禮,就能從他們的神靈處獲取動力,精力滿滿到自我高潮的神仆與神奴。」

老祭祀輕輕咳嗽著,妮婭連忙遞給她茶杯,再幫她輕輕捶背。

精力滿滿到自我高潮的神仆與神奴……

聽完了一長串,泰爾斯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把腦海中那個自動對號入座,滿臉高冷的藍衣男人趕走:

「哇――哇哦。」

艾希達。

看來……

在略有驚訝的同時,泰爾斯不免有些幸災樂禍地想道:

你碰到對手了。

「所以,你要告訴我,魔法作為信仰是錯的,法師作為信徒是壞的,惡果無數?」

梅根休息完畢,泰爾斯這才捋好自己的思緒,努力把話題朝著好奇的地方引:

「而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抵制、禁絕魔法?」

但出乎他的意料,被問到這個問題之後,看上去十分虔誠且厭惡魔法的梅根祭祀,反而頓了一下,似乎在做思考,略顯迷茫猶豫。

她深深看了一眼窗外的落日:

「我不知道。」

泰爾斯有些懵:

「什麼意思?」

梅根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作為吾神的信徒,寬容與嚴謹是吾等的戒律。」

「所以我們不能如此武斷,只因看到後果不諧,就先下判決,說魔法本身是錯的。」

聽到對方的回答,泰爾斯倒是小小吃了一驚。

只見老祭祀摩挲著手臂,一邊思考,一邊謹慎道:

「我們最多只能說,歷史上無數的法師們,無數使用魔法、推崇魔法的人,做了許多錯事。」

梅根的思緒似乎通達了一些,她隨即點點頭:

「但是,如果這麼多奉魔法為信條的人都做錯了事……」

年長的祭祀緩緩嘆息:

「誰又能說那個至高無上的魔法本身,就一定純潔無暇,置身之外呢?」

「所以,我不知道答案。」

「更不能誤導你的答案。」

泰爾斯被這一串先窮追猛打再輕輕放過的評判繞得有些暈:

「您把我整迷糊了。」

梅根回過頭,對著泰爾斯歉意地笑笑。

「但我能找到另一個角度。」

祭祀恢復了適才的溫言細語:

「如我初時所言,這是一門關於人的學問。」

「當我信仰吾神,重要的不是我相信神有多偉大萬能――雖然她確實是的――而是信仰神之後的我,能否變得更好,於己於人,於事於物,更有利有益?」

梅根笑眯眯地看著他:

「泰爾斯,我想,神不是要我們崇拜地望向它們,盲目迷信。」

「而是要我們寬容悲憫地,望向彼此,反省自我。」

不要盲目迷信……

泰爾斯表情古怪:這話居然是從一個教徒口中說出來的?

梅根略一思索,稍有感慨:

「我想,我們信仰神靈,是為了讓我們自己變得更好。」

「而非讓神靈變得更高――那不是,也不應是我們的職責。」

「只要我們不誤解神,它就不會誤導我們。」

梅根深吸一口氣:

「所以回到我們剛剛的問題,魔法是好是壞……」

「神啟二子,信仰魔法,同出一源,長幼分野。」

梅根抬起頭,眼裡的意味卻堅定許多:

「身為神之長子,當我們信仰神,我們所應相信的,是置身神前時,我們所能獲得的謙恭與自省,真誠與純善――這才是信仰的關鍵。」

「至於神之幼子,歷史上,他們最易為之蒙蔽的,恰恰是他們棄神自立後,所誕生的貪婪和慾望,不忿與自矜――這就是魔法的悲哀。」

置身神前的謙恭與自省。

棄神自立的貪婪和慾望。

泰爾斯不知不覺坐正了身體。

奇怪。

這話聽起來……好耳熟。

他再次認識到,如果只把這個一邊思考一邊回答,時而停頓時而猶豫的老婆婆,當做一個腦子裡僅有「神很偉大」的狂熱教徒,那他就錯了。

而基爾伯特已經很久沒有打斷她了。

「而每當幼子當道,唆使人們質疑神靈與信仰,誇大自身的威能與地位的時候,最終濫觴出的,也正是凡人自己的傲慢與無知。」

泰爾斯眉頭一挑:這還是個……人本主義宗教?

「所以,你想說的是,」王子試著跟上對方在宗教語言中浸淫已久的話語,「魔法沒有錯,但篤信魔法的人,卻可能走向『魔法的悲哀』?走向墮落?種下惡果?」

梅根笑了。

「不止魔法,我的孩子,不止魔法。」

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慈祥許多。

「每個時代,每一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神:王者信權,商者信財,藝者信情,貴族信地位,學者信知識……太多了,不唯魔法一項。」

王者信權。

泰爾斯神經一緊。

「但無論你信什麼,你心中原本無錯無暇的信仰,都可能被玷污,被不自覺地更替。」

「它可能從對神靈偉績的敬畏,從對自身渺小的認識,從保持謙卑的必要,從無數原本信仰能帶來的美好,變質成另一類東西。」

梅根凝重道:

「所以,不,不是魔法帶來了幼子之道,而是幼子之道侵蝕了魔法之人。」

泰爾斯沉吟著:

「比如?」

梅根沉默了一陣,開始思索,表情漸變,時有感慨,時有哀傷:

「比如每一次,當人們眼中對外索求的貪婪已經熾盛無邊,遠超他們在此世所應得的份額,當這種貪婪足以讓他們無視痛楚與代價,無視生命與幸福,手起刀落,向內撕裂自己的靈魂,狂熱追求極致而完美的自我……」

極致而完美的自我……

泰爾斯的神經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一下。

現實中,梅根的話在繼續:

「每一次,當世人不再有所敬畏,不再榮耀信仰,不再承認極限,不再相信此世有不可及之物,不可知之事,不可違之律……」

泰爾斯突然想起命運改變的那一夜,艾希達和他在那個棋牌室里的初遇:

【……立足蒼空之上,超越諸神,俯視眾生!】

女祭祀的話開始跟他腦海里的聲音混在一起,卻無比清晰:

「每一次,當世人不再謙卑地正視自身的弱小無知,而是把它作為藉口,替自己的貪得無厭辯解……」

泰爾斯的眼前閃過白骨之牢,閃過幽深黑牢的入口處,那個仿佛一隻深邃眼睛的詭異徽記,以及它底下的那行字:

【通向……全知。】

梅根的嘆息聲緩緩傳來:

「每一次,當世人不擇手段地追求強大與萬能,以為這是唯一美好且正確的選擇。」

泰爾斯低頭皺眉,怪醫拉蒙曾經的熱切話語在他的回憶里出現:

【魔法,就是一切求知、發現與真理的總和,魔法的進步……人類自身能變得更加完美,更加偉大,更加進步,更加……接近真理!】

梅根的慨嘆將泰爾斯拉回現實:

「每一次,當世人相信某事某物,不惜代價,到達極端……」

「那我們就知曉,幼子之道當行,世人距離墮落且自食惡果,不遠了。」

梅根沉默了一陣,端起被妮婭重新添滿的茶杯。

泰爾斯靜靜摩挲著左手的傷疤,一言不發。

片刻後,喝完水的梅根緩緩道:

「兩千年前,對至高明神的統一信仰,鑄就了遠古帝國的無邊輝煌。」

「一千年前,聖日信仰的強勢崛起,見證了最終帝國的中興復立。」

說到這裡,祭祀的眼中不可避免地閃過嚮往和敬畏。

但她隨即一黯:

「可是,當魔法的功利信條蓋過了信仰的高貴堅持,明神公教自我崩潰,便預示了遠古帝國的衰落分裂。」

「而法師們瘋狂而毫無底線的索取追求,則帶來了亘古以來的最大危機,直到終結之戰,他們自食惡果、自取滅亡,彈響了最終帝國的尾音。」

說到這裡,梅根抬起頭,直視泰爾斯,眼神嚴厲:

「而你,孩子,你早已見識過那些怪物的威能,恐怖,殘忍,以及瘋狂。」

遠端的基爾伯特欲言又止。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只覺得思緒紛雜:

「災禍?」

梅根觀察著他,緩緩點點頭:

「災禍。」

「而那只是他們的惡果之一――儘管是最糟糕的。」

儘管無數次在拉蒙、艾希達和典籍書本的暗示里得到答案,但當此世的權威教會,如此正大光明地告訴他時,泰爾斯發現,自己依舊沒法習慣。

年少的公爵想起龍血一夜,曾經淡化的血腥味似乎又回到鼻下。

讓他一陣反胃。

「謹記,這就是『幼子之道』,起於傲慢,歷經無數,終於悔恨。它是惡魔的最愛,邪惡的寵兒,災厄的搖籃,不幸的起點。」

梅根突然揪緊了語氣:

「而泰爾斯,你更要警惕。」

王子微微一驚。

我?

只見梅根嚴肅道:

「因為幼子之道,其害化身無數,它會以多種面貌,改換稱呼,變幻形式,在各個時代顯現,如陰影般揮之不去:奪權者美曰生存,逐利者鼓吹繁榮,溺欲者高歌自由,尋位者藉口尊嚴,求知者訴諸好奇……」

「一葉障目者,自取滅亡,絕不僅魔法一例。」

梅根頓了一下。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努力理清紛亂的感覺,抓住邏輯:

「但是……」

「照這麼說,祭祀女士,難道你的信仰,你的神靈,就不會成為幼子之道的受害者嗎?」

梅根表情微變。

泰爾斯觀察了一下對方的反應:

「比如說,當世人相信落日女神,以至於盲信狂熱,不惜代價打壓異己,訴諸極端非此即彼?」

「甚至,你現在的說法,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答,也落入『幼子之道』的窠臼里?」

年長的祭祀沉默著。

但出乎他的預料,本來以為對方又要拈輕避重、巧言辯解的泰爾斯,只看見梅根的神色微微一黯。

「當然。」

祭祀身邊的妮婭聽得很是認真,泰爾斯毫不懷疑,要是給她一支筆,她馬上能開始記筆記,詳實周全,也許還帶著重點內容感想。

梅根輕聲喟嘆:

「雖然不願提起,但是,是的,你說的沒錯。」

泰爾斯皺起眉頭。

「在我們的先輩與魔法和法師,與幼子之道鬥爭的歲月里……」

「傳揚萬方的明神公教,曾徵召神殿護軍,刑罰異端;」

「慷慨無私的聖日教會,亦曾設立裁判所,糾風正信。」

梅根面色凝重,眼神警惕:

「狂信不分底線,排異只論立場,遏制餘聲,唯我獨尊,所訴諸之手段更是險惡萬分,無所不用其極……」

「於傳教無益,徒勞空耗,更樹敵無數,惡名遠揚,終迷失自我,罪孽深重。」

梅根肅穆抬頭,仿佛壓在她肩膀上的不是祭祀袍,而是厚重的歷史:

「那是信仰與教會的歷史上,最醜惡與不堪的一頁。」

泰爾斯皺眉看著她。

「過於尊崇某物某道,無限拔高它們的高度地位,拋卻敬畏與底線,藐視其他的道路與選擇,無視他者的意願和意義,這恰恰是幼子之道的禍患所在。」

「歷史上,本該為神之長子的信徒們,我的兄弟姐妹們,有不少人都逐漸失去本心,忘卻天職,最終悲哀地走上了同一條路――自矜,傲慢,無知而不自知。」

梅根輕聲嘆息,足見惋惜與哀嘆:

「他們沒有通過考驗,走上了他們本該竭力拒絕的道路。」

說到這裡,梅根重新開始做祈禱式,嚇得一旁聽得入神的妮婭也手忙腳亂跟著祈禱:

「神靈本自完美,完美到甚至能包容不完美――比如它的信徒們。」

「神靈威能無限,」祭祀繼續道:

「卻絕不代表相信它的人,也自擁有無限之能,無上權威,代天行事,替神發聲。」

梅根的聲音迴蕩在室內,惹人深思:

「所以我們在反思魔法帶來的禍患時,自身也要小心翼翼,反思、反省,反問――不能為我們最警惕的對手所乘,就此墮落。」

「唯有榮耀自我,方能榮耀上神。」

「過於迷信神靈,只容易迷失自我。」

梅根做完祈禱式,不再說話。

仿佛告一段落般,房間裡沉默了很久。

泰爾斯努力把情緒從先前的沉重中拔出來,想一些輕鬆的事情。

有趣。

他翹了翹嘴角。

所以,按照梅根祭祀剛剛到現在的說法,你非但不能不信神,還不能太信神。

不信神,你的世界就「永遠缺少了一部分」。

可太信神,有「幼子之道」等著你。

所以,神是什麼,傲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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