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訓練場中,泰爾斯疾步向前,武器出手,劍刃縱橫!

兩聲脆響。

一前一後,懸掛空中的兩個擺錘,被他靈活地挑開。

泰爾斯趁機欺上,穿過擺錘盪開的空檔,練習劍直刺正前方的人!

咚。

他的鈍劍頂上對方手中的厚木盾牌,發出一聲悶響。

從觸感上看,成效不錯。

但他沒有時間了。

在頭盔的狹窄視野中,泰爾斯咬緊牙齒,原路撤步,急速後退!

他要毫髮無損地,退回出發點。

繩索擺動的咯吱聲響起。

離少年最近的擺錘迴蕩而來,越來越近。

泰爾斯神經緊繃,只能加快小腿蹬地的力度,在倒退中竭力維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體內的獄河之罪感覺到了緊張,它們躁動起來,但泰爾斯不管不顧。

呼!

擺錘堪堪掠過他的肩膀,沒有擊中他。

泰爾斯鬆了一口氣。

很好,接下來只剩最後……

「鐺!」

不等他想完,泰爾斯就覺一陣耳膜劇痛!

他的頭盔被第二個擺錘擊中,嗡嗡作響。

我勒個去……

泰爾斯無比難受地矮下身子,扔掉長劍,三下五除二地把脖子從頭盔里拔出來,死命地揉起自己耳鳴難消,疼痛難忍的左耳。

正前方,為泰爾斯陪練的壯年衛士——三十歲左右的先鋒官符拉騰,總是在王子出醜的時候死命憋笑——放下盾牌,看向在場的長官。

「步伐要穩。」

馬略斯走上前來,拍了拍在符拉騰盾牌上的石灰白點,看著來回擺盪中糾結到一起,難分彼此的兩個擺錘,若有所思。

「力道要狠,刺劍要准,動作要正。」

「最關鍵的是,不能被迴蕩的擺錘擊中。」

「五者里但凡有一點做不到位,練習就不算數。」

馬略斯毫無同情心地把目光從飽受耳鳴折磨的王子身上收回,敲了敲符拉騰的盾牌,又向著一邊的護衛官孔穆托示意了一下。

「重來。」

孔穆托走下場中,用一面全新的盾牌換走符拉騰手中滿布石灰點的厚盾。

泰爾斯好容易理順了痛苦不堪的左耳,懊惱起身:

「我不明白。」

「為什麼這訓練這麼刻板:一定要直上直下,不能揮劍格擋,不能弓身翻滾……就為了,跟兩個迴蕩的擺錘比速度?」

泰爾斯不忿地看著眼前像鞦韆般,來迴蕩漾的金屬擺錘。

謝天謝地——或者,政治正確地說,感謝落日——不久之前,他武藝課上的靜態站樁和對抗訓練都告一段落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劍靶練習。

泰爾斯看向連在可自由推動的輪架上,懸空垂下的擺錘。

這幾天,從擺錘訓練,到穿環訓練,閃避訓練,突刺訓練……

光是靶子就不下七八種,每一種訓練內部還有難度不同的多重選擇,花樣繁多。

當然,泰爾斯被揍的花樣也日日翻新:被回擺的擺錘掄得頭盔變形,被越轉越快的轉輪打得口吐白沫,被漫天雨落的沙袋砸得渾身塵土,被不按順序喊出的靶位晃得頭暈眼花……

說句他死也不承認的話……

他有些想念死人臉了。

尼寇萊的訓練,是在無盡的挫折中毀滅你的自信。

馬略斯的訓練,則是在枯燥的重複里消磨你的耐性。

訓練場中,習以為常的衛隊諸人們彼此相覷,場邊看管器械的後勤官皮洛加知機地遞上水杯,為泰爾斯爭取一些休息時間。

隨著時日漸增,哪怕日理(上)萬機(課),年少的星湖公爵也開始慢慢熟悉他二十幾人的星湖衛隊。

在先鋒官隊伍中,不曉得是家世淵源還是性格使然,嘉倫·哥洛佛隱隱是領頭人,而「殭屍」本人性格內斂,辦事牢靠,毫無怨言(與D.D反差巨大),也深得馬略斯的信任,守望人把許多事項都委於他手,而在哥洛佛的帶領下,泰爾斯公爵手下的八位先鋒官們個個雷厲風行,性格鮮明,與泰爾斯交過手的左手劍客佐內維德,包括現在給他陪練的符拉騰就在其中。

六人的護衛官隊伍與泰爾斯的距離最近,出乎預料的是,插科打諢又玩世不恭的丹尼·多伊爾居然在裡面混得風生水起(「誰還不想跟有錢的土豪做朋友呢。」——馬略斯用餐時不經意間的話),大有狐朋狗友們團結一心,為了王子不惜欺男霸女的勢頭,曾經與泰爾斯比過劍,從警戒官升上衛隊的孔穆托也是其中一員。

刑罰翼和後勤翼攏共六人,率領前者的格雷·帕特森是個吹毛求疵的禿頂小老頭(「嘿嘿,你知道那傢伙的外號為啥叫『園丁』?因為啊,有一次他在草叢裡抓到了一個跟女僕偷情的傢伙,然後——哎呦喂帕特森長官,你居然在這裡啊,我那個,尿急先走了,嘿嘿!」——在三十秒後就轉角遇到帕特森的多伊爾)。

統籌後勤的德沃德·史陀則和顏悅色,時常笑眯眯地問泰爾斯是否滿意伙食和用度(「你是得有多傻,才相信負責記帳管錢的傢伙們會是好人?」——使勁咬著麵包的多伊爾)。

掌旗翼的雨果·富比則神情陰翳,偏偏神出鬼沒,走路沒聲(「大概是早些年就掛了吧,只剩下鬼魂飄蕩在空中,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滿臉享受地剔著牙齒的多伊爾),他和他的兩名掌旗官屬下只跟馬略斯作交接,甚少直接參與衛隊事務。

而(據泰爾斯惡意揣測)「打誰都是五五開」的親衛隊長,衛隊守望人,尊敬的王語嫣——咳咳——托蒙德·馬略斯勳爵,則帶著他直屬的三名屬下,以及以上五翼的領頭人們,把成分複雜、初來乍到的星湖衛隊安排得井井有條,工作順遂,特別是在宴會即將到來的時候,不得不說,還是有那麼一套的。

「劍靶練習不意味著你可以投機取巧,虛應故事。」

馬略斯不以為忤地看著皮洛加——本該侍奉王子左右的D.D還沒結束他的後廚刑期——將水杯遞給泰爾斯:

「過去六年里,你從北地人那兒學到是見招拆招的拚命技藝。」

「這也許催生了你的終結之力……」

「但那也意味著以血換血,險中求勝,意味著殺紅了眼也要向前,砍折了刃也要咬牙,意味著不留退路,不分輕重,一半賭運氣,一半押瘋狂。」

守望人的眼神微凝:

「現實中,這種情況只會發生在以弱擊強,勝算極小的時候,是以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泰爾斯把水杯還給皮洛加,舒緩著酸痛的肌肉。

「但更多的時候,你會手握不少的籌碼,卻面臨複雜的敵人,以及更多的掣肘,牽一髮則動全身,有選擇卻難抉擇。」

馬略斯眯起眼睛:

「這種時候,你需要的就不僅僅是拚命一刻的捨身意志,而是在日常訓練里培養累積起來的動作、習慣、專注、冷靜、敏銳、果敢。」

「這就是您今天在此的意義。」

好吧,泰爾斯承認,至少在嘴皮子上,馬略斯還是可以完虐隕星者的,聽這一套套的……

至於其他的麼。

「戰鬥是早有準備的精心籌算,必須考慮方方面面,把每一個因素計入考量,準備萬全,而非得過且過,走哪算哪,」馬略斯悠然道:

「這是衛隊的前任守望人留下的見解,他技藝高超,曾經也負責守衛閔迪思廳。」

泰爾斯的思維略一停頓。

這一次,王子轉過頭,帶著複雜的心情,重新打量起閔迪思廳占地廣袤卻精緻獨特的庭院。

微風拂過,在不滅燈的照耀下,夜晚的閔迪思廳更像一處旅遊景勝,而非嚴肅拘謹的王家庭園。

前任守望人。

守衛閔迪思廳。

「你的前任。」

泰爾斯回過頭:

「你認識他?」

出乎意料,馬略斯眼神深遠,若有所思:

「是的。」

「我認識他。」

在泰爾斯略顯驚訝的表情前,馬略斯悠然補充道:

「從歷史記錄里。」

一秒後。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翻了個白眼。

你認識個錘子。

「當然,我知道,劍靶練習枯燥無聊,遠不如真人對抗有趣。」

馬略斯接過泰爾斯的水袋:

「就像您已經領教過的,國內三大流派的武藝:技擊,新潮,攻防。」

守望人轉過頭,瞥向輪班來給王子做陪練的皮洛加和孔穆托。

兩者齊齊色變。

馬略斯對年長的後勤官和矮壯的護衛官揮揮手,笑了笑:

「這夠消化一陣子的了。」

皮洛加和孔穆托這才舒了一口氣,重新擺出笑容,向王子禮貌頷首。

「但他們只能算風格獨特,遠遠不是當今武藝的主流。」

「這樣吧,等您第一階段的劍靶練習什麼時候合格了。」

馬略斯回過頭:

「我們就回到對抗訓練,我們的小伙子裡有的是人才,能為您展示、傳授星辰國內乃至整個西陸的流派中,跳出地域差別,占統治地位的兩大武藝主流。」

泰爾斯眼神一動:

「統治地位?兩大主流?」

「是的,」馬略斯的話充滿著外婆講故事般的誘惑力:

「從帝國時代發源,彼此相爭千年,途中歷經無數,見證萬千風雲,一路流傳至今的兩大主流。」

泰爾斯追問道:

「而那是?」

馬略斯沒有再回答,只是晃了晃腦袋,向擺錘另一側的符拉騰示意了一下。

後者歪了歪嘴角,默默舉起盾牌,回到擺錘之後。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認命地站起身來,戴上頭盔。

月光和燈火的照耀下,訓練場上再次響起腳步與揮劍聲。

終於,在泰爾斯不知道過了多久,擊中多少次盾牌,挨過多少記擺錘之後,馬略斯溫言出聲:

「嗯,這幾次的動作不錯,挺合格。」

謝天謝——咳,感謝落日。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長劍拄地。

直到……

「那就再來二十次吧。」

馬略斯滿面春風。

泰爾斯耷拉下來的小臉再度一緊:

「什麼?」

「可是步伐、力道、精確、動作,包括該死的擺錘……我五項都做得很好了啊!」

少年不忿地抗議。

「是的,殿下你五項都做得很標準,所以,為了保持這樣的好狀態……」

馬略斯笑眯眯道:

「我們再鞏固一下。」

泰爾斯覺得這一夜好漫長。

終於,在二十個標準擺錘刺擊訓練(其中包括無數倍於它、越到後來越多的、不計入總數的失敗動作)後,泰爾斯累癱在地上,只有喘氣的份兒。

「我聽說,『怒海驚濤』,是生死一線的隨機應變。」

泰爾斯依舊躺著不動,只是吃力地把頭掂起來,爭取岔開話題,避免下一次的『鞏固』:

「而這就是你為我找到的最佳訓練法?把我累死?」

「真的有實戰意義嗎?」

馬略斯輕哼一聲,示意其他人開始收拾。

「如果真要論實戰意義,殿下,你認為,身為星湖公爵和第二王子。」

「你又有多少機會親上戰場,直面敵人?」

身為星湖公爵和第二王子。

親上戰場,直面敵人的機會……

坐在地上的泰爾斯歪頭望天,蹙眉回憶了一下:

好像還……

挺多的誒。

馬略斯語帶諷刺:

「所以,照你的說法,怎麼不去學如何吹最刺耳的哨子,喊最響亮的『救命』,然後等其他人在最危急最需要的時刻,來替你殺人,為你救駕?」

泰爾斯在地上扯了扯嘴角。

我也想啊。

想得美啊。

「同千年前親自帶兵,衝鋒在前的古貴族不同,今天,武藝課的存在不是要你成為以一當十的勇士,或親身上陣的先鋒。」

「那是其他人的工作。」

馬略斯瞥了他一眼:

「我們的工作。」

守望人的態度嚴肅起來:

「在王室乃至大多數高等貴族內部,這堂課只是要你知道,且感同身受:在以往,你祖先身邊那些視死如歸的戰士們,在日後,你屬下那些奮不顧身的勇士們……」

「在他們前赴後繼地為你們而戰,替你們去死的時候……」

「你要知道,他們經歷過什麼,又將面對些什麼。」

「為了不致忘卻。」

躺在地上的泰爾斯呼出一口氣,想起過去的一幕幕血腥:樺樹林、斷龍要塞、龍霄城、刃牙營地……

泰爾斯嘆息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知道得比你……比很多人都多。」

馬略斯走到他身旁,倒著出現在泰爾斯的視野里,擋住天上的星辰:

「我無意質疑您。」

「可還不止這樣。」

守望人幽幽道:

「所有人,包括我們王室衛隊在內,都發下過這樣的誓言,也秉持著這樣的信念:若危機來臨,戰鬥將發,我們必將犧牲所有,護衛主人左右。」

「但只有一個人不能這麼想。」他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

泰爾斯表情一動。

「你。」

馬略斯語氣淡然,像是毫不在意:

「你必須時刻設想著,準備著:當我們不能履職,乃至不在身側的時候,你該怎麼辦?」

不能履職,乃至不在身側……

不知為何,泰爾斯的眼前突然出現了白骨之牢下的幽深黑牢。

少年閉上眼睛,復又睜開。

「你是說,當連我最親近、最信任的衛隊,都背叛我,棄主而去的時候?」

有那麼一瞬間,訓練場上的空氣仿佛靜止了,在場輪班的衛隊們齊齊一愣。

馬略斯安靜了一秒。

「我沒那麼說。」

但泰爾斯沒有理會他。

「那你會嗎?」

公爵直勾勾地望著頭頂的親衛隊長:

「也許是因為一個更好、更高的理由……」

「背叛我?」

一旁的符拉騰下意識地看了馬略斯一眼。

這話不好接。

但馬略斯只是定定地看著王子,數秒不曾言語。

也許是入秋了,也許是夜晚的訓練場溫度不高,躺在地上的泰爾斯只覺背後微涼。

「您該去洗澡了。」

馬略斯的聲音依舊淡漠自如:

「早些休息。」

「畢竟,十五小時後,您的歡迎宴會就要開始了。」

「希望今夜能幫您減輕緊張。」

是啊,歡迎宴會。

該死的宴會。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後腦勺重新砸回地上。

輪值的衛隊們開始收拾行裝。

遠處,一個無精打采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接近,另一個健壯的身影則跟在他後面。

「你們這就結束了?」

一臉疲憊的多伊爾來到馬略斯的面前,後面跟著的是照例面無表情的哥洛佛:

「至少給我個親近王子的機會哇,不然明天我老爹……」

馬略斯看也不看他,只是徑直往前走:

「怎麼樣了?」

多伊爾生無可戀地望著馬略斯:

「放心吧,這幾天我在後廚,在倉庫,在閔迪思廳各個堆灰幾百年的鬧鬼房間裡,跟在史陀身後,目不轉睛,須臾不離,還跟一票女僕——咳咳——僕人們打好了關係,理清了狀況……」

「明天的宴會上,至少沒人能給王子和他的貴賓們下毒——當然,催情藥就不曉得咯。」

馬略斯輕笑一聲,沒理會多伊爾的委婉抱怨。

「已經和警戒廳、王室常備軍,包括復興宮的衛隊同僚們協調完畢,人員和崗位的安排沒有問題,哪怕在陛下離場之後,」多伊爾身後的哥洛佛冷冷道:

「沒人能威脅到他,遑論暗殺。」

馬略斯沉默了一會兒。

「下毒?暗殺?」

守望人回過身,望向遠處躺在地上看星星的泰爾斯,目光凝固:

「那是我最不擔心的事情。」

————

今天是10月30日,正是紀念人類史上首次擊敗獸人的「逐聖日」。

據說在這個傳統的節日裡,從晶碧島到魔鬼海,從嘆息山到焰海地,整個世界全民歡慶。

泰爾斯還記得這是乞兒們口中的「肥羊日」——這一天裡,滿大街的市民們鬧哄哄地歡慶遊行,渾然不顧錢包的位置所在,最可愛了。

可惜,對於王子泰爾斯而言,今天不再是「肥羊日」,而是他該死的歸國歡迎宴會。

從小到大,泰爾斯只參加過一次宴會。

而那次的經驗顯然無法參考——堂堂星湖公爵大人,總不能擼起袖子掄起酒杯,對閔迪思廳的一眾來賓們怒吼「吃!喝!打!草!為所欲為!」吧?

但不得不說,直到第二天下午,身為宴會的主人,泰爾斯站在星辰三王像下迎接一眾賓客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份工作有多難。

「瞧瞧您,好個男子漢。」

眼前的帕特森子爵面貌蒼老,身體只有更蒼老,由兩位子侄扶著來參加宴會的他目光渾濁,卻身份重要,屬於泰爾斯需要親自迎接的那一類貴賓——他統治著弗德堡地區,是中央領重要的東部要衝,本人更是王室的直屬封臣。

位列璨星七侍。

在所有人重量級貴賓中,他是第一個而且提前到場,這讓正在休息室里接受化妝整裝,背誦宴會流程與各色禮儀的泰爾斯一陣手忙腳亂,不得不打亂安排,趕緊出來迎接。

只見帕特森子爵顫巍巍地、卻不客氣地推開扶他的兩位子侄,向前傾身,牢牢把住泰爾斯的手臂。

「我還記得……十八年前,我坐在群星之廳里……看著你父親,加冕為王。」

「現在……」年老的子爵喘息起來。

哥洛佛和多伊爾緊張地站在王子左右,膝蓋微彎,身體前傾,似乎隨時準備飛身撲出。

但泰爾斯覺得這不是為了保護他,而是害怕這位連說話都費勁的耄耋老人倒地猝死。

《王子開宴,辣手無情,談笑間,老臣灰飛煙滅》——這種新聞最好還是少一點。

泰爾斯維持著微笑,按照姬妮教授的標準王室禮儀,保持風度又不失親和地,輕握這位老子爵如雞皮般的手掌,隨時注意對方的平衡,還溫言詢問他的健康(子爵有些耳背,他的子侄不得不在他耳邊大聲重複了好幾遍王子的話)。

就像一個標準的星湖公爵該做的那樣。

「我的身體自己知曉,殿下,蹦躂不了幾年。」

「但是無所謂,」那一瞬間,帕特森子爵渾濁的眼裡閃過一絲光亮:

「因為……歲月如梭,而星辰依舊。」

泰爾斯感到手掌一緊,只見帕特森子爵俯下身子,費了很大的力氣,把下巴重重抵上王子的手套:

「王國年少。」

雞皮鶴髮的他呼哧急喘,咬牙道:

「正當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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