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德里科――或者用家人們曾經習慣的稱呼,費德――在笑。

哪怕他正狼狽而屈辱地跪在看台前的土地上,雙手被縛,額頭觸地,渾身上下的器官都在呻吟。

他的半邊臉龐麻木不堪,左眼於剛剛的抓捕里中了一拳,腫脹得難以視物,下巴被拖出一大道口子,連連滲血,肋骨的部分也被踢了一腳,隱隱作痛,被反綁的左手腕嚴重扭傷,疼痛鑽心。

這還只是上半身。

但費德依然在笑。

笑得格外開心,格外解脫,格外真心實意,甚至帶著幾絲瘋魔,無論身邊負責押送的警戒官如何色厲內荏地訓斥他收斂。

曾經,他在狹窄寒冷的黑暗房間裡蜷成一團,靠著仇恨和羞恥支撐自己,在耳邊永無止境的慘叫和呻吟中瑟瑟發抖,靠著痛苦和憤怒保持體溫。

一想起在那個狹小房間中度過的無數日夜,費德就不自覺地收緊身體,放緩呼吸。

他的嘴裡儘是泥土和血的味道,唇邊不住地滲出血絲和口水,而他無力也無暇揩拭。

現在,這點傷口和疼痛,這點屈辱和狼狽,跟曾經的經歷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命運的獎賞。

它們提醒著自己所處的位置。

昭示著即將到來的復仇和快意。

更預告著他甘願付出一切,也要換取的回報。

費德嘴邊的弧度咧得更大了。

身周的燈火亮如白晝,而他身下的影子漆黑如墨。

那個耍劍的,那個聲稱自己幹掉過王室衛隊的混蛋,真就這麼走了?一點情面也不留?

也罷。

反正,就快完成了。

費德吃力但愉悅地抬起頭,熟悉又陌生,混亂又有序的選將會出現在面前:

押送他的警戒官們滿面恐慌不知所措,更遠的觀眾人潮雜聲四起,封臣們激烈議論,外賓們竊竊私語,護衛們緊張警惕,軍士們攥緊武器……

「這裡沒事!他們只是需要談談,你們都退後,退遠些,不要過來!讓其他人也遠些!」

希來大叫著,阻止周圍的護衛和僕人們靠近,示意緊張焦躁的的他們統統退開。

凱文迪爾大小姐地位特殊,又與各自主人關係匪淺,星湖衛隊和翡翠軍團皆有顧忌,他們不得不慢慢退後,屏退人群,給泰爾斯和詹恩隔出一塊不小的空地,同時虎視眈眈地警惕彼此。

很快,全場的所有人,無論本地人還是外來人,無論封臣貴客還是普通衛兵,無論焦躁還是冷靜,憤怒或是慶幸,此時此刻都在等待著翡翠城地位最高的兩人,或者說,是他們交涉的結果。

「試探?」

詹恩顧不上周圍人的目光,他盯著泰爾斯,壓低聲音:

「你是說你父親做了這麼多事布了這麼多局,不是為了對付我和翡翠城,而是為了在這一刻……試探你的立場?」

「應該兩者皆是,」泰爾斯回過神來,獄河之罪褪去後的空虛感讓他一陣眩暈,「一石二鳥是他素來的偏好,這樣他無論輸贏,至少能有一樣收穫。」

詹恩皺起眉頭。

「聽著,我知道對你而言,費德里科是很大的威脅,」泰爾斯轉頭望向跪在警戒官陣型中,笑容詭異的費德里科,「但我不能袖手旁觀,我需要他暫且活著,否則我父親就會知道……」

「那就讓他知道!」

詹恩突然提高了音量,他焦躁地往回走兩步,深吸一口氣,這才重新轉過頭來:

「讓他知道是費德太蠢太盲目從而導致了失敗,而你補救不及有心無力,而非是我們……」

「如果事發時我不在此,那他也許還能理解……」泰爾斯嘆息道。

謊言。

他心底里的聲音不那麼令人愉快地諷刺道:

你明明很清楚,泰爾斯。

以凱瑟爾王的多疑和警醒,他絕不會如此體諒。

只要費德里科失敗,只要你沒在關鍵時刻「臨機決斷」,那他就會懷疑你的立場。

泰爾斯努力拋卻雜念:

「但是現在,我站在這裡,眾目睽睽,而費德里科就在那裡,等待或者可說是期待著我的插手……」

詹恩輕嗤一聲。

「我今天就該讓塞席爾把你趕到最遠的看台去隔開,甚至就關在宮裡不讓出來……」他諷刺道,「我甚至根本就不該讓你接近希來。」

泰爾斯長嘆出一口氣。

「夥計們,我穩住他們了,但不會太久,」希來回過身來,聲音焦急,「告訴我,關於這個局面,你們商量好了解決辦法,對吧?」

詹恩表情難看,不言不語。

「沒錯,我們有辦法,」王子望望左右,努力不讓外界的各色眼神打擾自己,聲音小到只有凱文迪爾兄妹聽得見,「聽著詹恩,你曾問我要什麼價碼,才肯出手相助?這就是了。」

泰爾斯看向遠處的費德里科。

「你是說你要公然包庇亂黨,」詹恩低聲開口,語氣不佳,「支持他的指控,誣陷栽贓,把我打成弒父和滅口的嫌犯――然後才能來『幫』我?」

「什麼?」希來難以置信。

「不,那些指控不會被採用的,我只是想要延緩局面,」泰爾斯想要解釋,「所以詹恩,你還不能贏,費德里科尚不能死……」

「我們談過的,」詹恩冷冷打斷他,「在翡翠城裡,我們暫且停休戰,不與彼此為敵……」

「我沒有與你為敵。」

「那這算什麼?」

詹恩的語氣急促起來。

希來連忙拉住哥哥,但公爵的表情讓翡翠城一方的人們越發焦躁不安。

泰爾斯倍感頭疼。

「如果你今天贏了,詹恩,如果你讓費德里科就這麼消失了――你以為我父親會善罷甘休嗎?那也許下次來翡翠城的就不是我,不是費德里科,不是王國秘科,而是王國之怒和他的兵馬了!」

詹恩牢牢注視著他,幾秒後,公爵笑了。

「你是真的很害怕他,對吧?」

泰爾斯一頓。

「因此你要我鬆開手,任由他的刀刺進我的心臟?」

詹恩壓低聲音,盡力維持基本的體面:

「理由是如果我不這麼做,那下次國王就會帶更長的刀來――你看到這裡的荒謬之處了嗎?」

泰爾斯欲言又止。

「更荒謬的是,這一局,即使我贏了,你也依舊是尊貴的王子,頂多錢包癟一點,父愛少一些。」詹恩冷冷道。

不。

泰爾斯吸了一口氣,衣兜里的廓爾塔克薩越來越重。

「可若是我放手了,我輸了……」

南岸公爵向周圍翹首以盼的人們瞥了一眼,眼神越發冷酷。

希來臉色一白。

泰爾斯咽了咽喉嚨。

「你不會輸的。」

詹恩嗤笑一聲,他看向費德里科:

「你不知道我面對的是什麼,王子殿下。」

泰爾斯輕蹙眉頭。

「法肯豪茲公爵,他面對過同樣的難題,但他選擇了相信我,」泰爾斯取下腰間的『警示者』,言辭懇切,「他給了我一把劍,西荒最終得以保全。」

詹恩臉色一變。

泰爾斯向前一步,真誠地望著對方冷酷決絕的雙眼:

「看在翡翠城的份上,看在你妹妹的份上,詹恩,拜託。」

詹恩眼神一動。

那一刻,仿佛競技場裡的一切都停頓了下來。

只餘下泰爾斯和詹恩,在這一場至關重要的對談里,決定翡翠城的命運。

「切爾基少尉,繼續押送嫌犯!」

下一秒,詹恩的冷酷命令把泰爾斯從沉思中驚醒。

「途中不許任何人阻撓,直到把他送進監獄!

泰爾斯心情一沉。

「詹恩!」他大聲警告。

兩位貴人的態度轉變讓旁觀者們紛紛緊張起來。

「偽善,虛假,猶豫,軟弱,」詹恩回過頭,冷笑連連,「我真煩透了你這副明明只為自己,卻非要裝得大公無私的造作樣子,令我作嘔。」

泰爾斯內心一顫。

希來大吃一驚:

「詹恩,等等,先別急著決定……」

但公爵既不在乎王子的警告,也不理會妹妹的勸解,逕自下令:

「警戒廳,你們還愣著幹什麼?」

費德里科身邊,正在猶豫發愣的警戒官們齊齊一凜,他們粗暴地拖起跪地的費德里科:

「是――是!」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人們開始議論,議論這一輪的談判和對話究竟發生了什麼,公爵和王子圍繞著嫌犯如何博弈……

但泰爾斯只是死死盯著表情決絕的詹恩。

可惡。

他已經闡述清楚了前因後果,利害關係,可為什麼……

那一瞬間,無數思緒在電光火石間閃過。

但幾秒鐘之後,當泰爾斯重新回到現實和當下,艱難地看向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向詹恩和希來的面孔……

他知道,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詹恩公爵!」

泰爾斯高聲道,聲音經過獄河之罪的放大,讓周圍人都能聽清:

「嫌犯費德里科・凱文迪爾所述之事,干係重大,疑點重重,為了公平正義,更為了您的名譽,我認為我們先別急著下定論,不妨設立專桉,遣人嚴加調查,細細審問,直到真相水落石出,如何?」

王子的話音落下,原本議論紛紛的人群頓時一靜,押送費德里科的警戒官們也慢了下來,領頭者不時擔憂地向這邊掃一眼。

詹恩緩緩看向他,臉色鐵青。

「什麼?」希來同樣驚訝,難以置信。

但泰爾斯只是死死地盯著詹恩,後者回望著他的目光深奧複雜。

「泰爾斯殿下,」詹恩開口了,咬字清晰,但節奏緩慢,「您想必是累了,頭腦不清楚。」

詹恩的回應讓泰爾斯輕聲嘆息。

但很快,他就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

他明白了。

氣氛不對,雙方――星湖衛隊和翡翠軍團――的人們齊齊一凜,下意識地向主人靠攏。

「星湖衛隊!」

泰爾斯果斷暴喝,令詹恩目光一變。

他明白了,這場對峙無關承諾,無關正義,無關品性,更無關他們的私人恩怨。

只有關利害勝負。

詹恩想要贏,當然不肯退後。

而泰爾斯,他不能輸,自然也只能向前。

「以國王的名義,迅速拿下嫌犯費德里科・凱文迪爾!」

面對泰爾斯毫不示弱的反應,詹恩眉頭緊皺。

泰爾斯回頭看向人人面如土色的星湖衛隊:

「帶回去嚴加看管――我們的看管!」

話音落下,還在猶疑的懷亞徹底驚呆在原地,直到米蘭達狠狠踢了他一腳。

「可――遵命,殿下!」

懷亞盡力不去看周圍人的眼神,轉身看向同樣驚愕萬分的同僚:

「所以,先鋒翼,還是該護衛翼?總之,殿下有令,我需要兩個……」

「一個就夠了。」不等懷亞說完,米蘭達果斷越眾而出,走向費德里科。

或許是國王的名頭夠大,旁邊的警戒官們面面相覷,不敢阻攔,但米蘭達還沒前進幾步――

「塞席爾!」

詹恩的命令響起,另一個身影應聲一動!

冬!

一聲鈍響,米蘭達舉著鷹翔,架開一柄未曾出鞘的劍。

「退後,女士,那是翡翠城自己的犯人。」

只見塞席爾騎士平舉佩劍,冷冷擋在費德里科和米蘭達之間,眼神冰冷。

兩位戰士彼此對上,讓所有人緊張不已,無論星湖衛隊還是翡翠軍士,都紛紛看向各自主人,暗中摩拳擦掌做好出手準備。

「塞席爾騎士,你聽見泰爾斯殿下的命令了嗎?」米蘭達緊了緊攥在手套里的劍柄。

塞席爾瞥了一眼詹恩――後者眉毛顫抖,臉色鐵青。

騎士回過頭:「抱歉,我耳背。」

「那就早些退役?」女劍士面色一變。

「你不是我的對手,換那個馬略斯來還差不多。」塞席爾不屑道。

「恐怖利刃另有要事,無暇他顧。」米蘭達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強大壓力,但她死死咬牙,毫不示弱。

米蘭達身後的哥洛佛等人彼此對視,想要上前分擔壓力,但塞席爾身後的軍士們同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周圍的旁觀者們則表情不一,外邦來人大多神情自若,唯本地貴族和封臣面色難看,拉西亞伯爵氣得緊握雙拳,兩位卡拉比揚小姐貼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等一下!」

就在此時,希來大叫一聲,她衝到詹恩和泰爾斯中間,一手指著一人,滿面怒容:

「讓你們的人都退後,收起武器!我們不必如此!至少不是現在!」

下一秒,頂在對峙第一線的米蘭達和塞席爾齊齊蹙眉:

卡西恩騎士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們的側面。

「我沒有把握拉你們的架,」卡西恩嘆息道,「但我可以保證,塞席爾,亞倫德女士,我會攻擊那個率先動手的人。」

米蘭達和塞席爾齊齊皺眉,他們對視一眼。

塞席爾冷哼著率先退開一步,米蘭達松出一口氣,同樣退後。

兩方人馬這才稍稍退後,重新給公爵三人騰出地方。

「讓開,希來,」詹恩訓斥妹妹,目光卻不離泰爾斯,「現在不是該你說話的……」

「閉嘴,哥哥,」希來回過頭,手指往詹恩的方向惡狠狠一戳,「這都是你自以為是捅出來的簍子!陷阱,哈?籌碼更多,哈?大局已定?哈,哈,哈!」

詹恩面色一沉。

泰爾斯見狀嘆氣道:「希來,這事兒確實和你無關……」

希來勐地轉身,直指泰爾斯的腦門:

「別告訴我這跟我無關,小屁孩兒!要是你不來相親,老娘我什麼事都沒有!」

泰爾斯皺起眉頭。

經過希來這麼一下蠻橫的搶白,雙方人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氣氛稍霽。

希來努力平復好情緒,低聲對兩人道:

「好吧,我知道,我知道你們看彼此不順眼,但我也不強求你們喜歡彼此……」

「不,希來,這已經不僅僅關乎我和他的關係……」

「我看他倒是和他父親一樣,挺喜歡翡翠城的……」

「閉嘴!」

希來憤怒地打斷他們,令兩人齊齊一頓。

她深吸一口氣,先竭力勸服王子:

「聽著,泰爾斯,我知道,我哥哥關己則亂,他不願放棄已有的優勢,不願吐出吃到嘴裡的肉,但是……」

話說一半,希來緩緩嘆息:

「但是,泰爾斯,你得理解,如果你現在站出來支持費德里科的那些指控:弒父,滅口……這麼做不僅是不讓詹恩贏,你這是更要逼他死。」

泰爾斯一頓。

「我知道,我明白,但請你相信我,希來,這只是暫時的,唯有這樣我才能掌控住局勢,才能掌握主動,選擇進退……」

「我猜你也是這麼跟安克・拜拉爾說的吧?」詹恩冷笑道。

泰爾斯眼皮一跳。

「用你那慣會偽善演戲的花言巧語――『請你相信我』,騙他說你會幫他,會救他,這才最騙得他放下武器,乖乖束手就擒走進監獄,才好讓心善見不得人受苦的你,眼不見為凈?」

泰爾斯渾身一顫,他緩緩抬起頭。

「詹恩!」

希來回過頭,表情瞬間兇狠起來:

「我說了讓你閉嘴!」

但她晚了,王子的目光徹底陰沉下來。

「我說了,你少提他的名字。」泰爾斯面無表情地望著冷笑連連的詹恩。

「誰?」詹恩故意諷刺道,「噢,你是說安克,安克・拜拉爾?那個被好心的你送進白骨之牢,終生不見天日的西荒倒霉蛋?」

希來只覺頭疼欲裂:

「啊,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舊怨以及怎麼結下的,但我知道那一定很愚蠢,所以能不能……」

泰爾斯笑了。

「那封信,詹恩。」

泰爾斯輕笑著開口:

「那封你寫給我父親,低聲下氣,奴顏婢膝,獻媚乞和的信,是被我親手撕掉的。」

詹恩眼神一凝。

「就在御前會議,當著他的面,撕成碎片。」

泰爾斯輕嗤道:

「所以我才能得到他的恩准,得以來到這裡,以便讓你親眼看到:我是怎麼把你……」

「泰爾斯!」

希來回頭打斷,難以置信。

但她同樣遲了,詹恩望著泰爾斯,眼神既複雜,又解脫。

到最後,他竟然露出一絲不祥的笑意。

「很好,很好。」詹恩輕輕鼓掌,向著塞席爾努了努下巴。

塞席爾明白了南岸公爵的意思,他諷刺地瞥了拉架的卡西恩一眼,隨即下令:

「翡翠軍團,協助警戒廳,清除阻礙,押送犯人!」

唰!

下一秒,最前排的翡翠軍士們武器出鞘,遙遙指向米蘭達!

唰!

星湖衛隊一方,哥洛佛怒吼一聲拔劍上前,羅爾夫和摩根則一臉狠色緊隨其後,三人站到米蘭達身側,毫不畏懼地對上塞席爾和他的軍士們。

雖然人數懸殊,但星湖衛隊與翡翠軍團的對峙意義非凡,從他們附近的人開始,許多觀眾驚恐不已,人群騷動連連。

「發生什麼了?」

「談崩了?」

「糟糕,我還以為他們關係很好……」

「沖卡,擠也要擠出去啊!」

謠言傳遞,恐慌逐漸蔓延到整個競技場,維持秩序的衛兵和警戒官們越發吃力。

衝突的最中心,泰爾斯和詹恩近在遲尺,一方堅定,一方冷酷。

「那個,我們上不上?」星湖衛隊的隊伍中,D.D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要――」涅希拔劍上前,卻被人一把拽了回來。

「保護好殿下!」懷亞鬆開他,陰著臉道。

「詹恩,拜託,別逼我。」泰爾斯望著近在眼前的南岸公爵,緩緩搖頭。

但詹恩冷著臉:

「是誰在逼誰?」

泰爾斯眯起眼睛。

「而當你翻桌子的時候,你意識到了,」詹恩輕聲道,「手上的籌碼沒有我多麼?」

泰爾斯皺起眉頭。

「殿下,我知道這時候說這話很掃興,但是……」

懷亞上前兩步,來到泰爾斯身後,他不無擔憂地望了望周圍,只見翡翠軍團成排成隊,氣勢洶洶。

「我們人少,劣勢,打不過。」

泰爾斯眼神一轉。

「籌碼,」他輕笑一聲,目光不離對面的詹恩,「公爵大人,你剛剛說,籌碼?」

詹恩面不改色,沉默不語。

下一秒,泰爾斯上前一步,在所有人緊張的目光下,一步步靠近詹恩:

「你說得對,詹恩!費德里科錯判了局勢,他的指控無人響應,因為他們缺少一個領頭人。」

泰爾斯來到他面前,表情嚴厲:

「一個足夠分量的領頭人。」

詹恩眼神微變。

下一刻,泰爾斯怒吼道:

「告訴我,詹恩・凱文迪爾!」

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泰爾斯厲聲開口:

「這些天來,酒商死於仇殺,羊毛商死於放債,雷內死於意外,小波爾溫死於鬥毆,卡奎雷警戒官死於搶劫,辯護師乾脆直接失蹤――王國已經有六位子民死於非命,這是否是巧合?背後是否有蹊蹺?是否別有隱情?還是翡翠城治安堪憂,治理刻不容緩?」

此話一出,重量級的封臣來賓們齊齊色變!

詹恩面無表情,但他看向泰爾斯的目光已經冷到了極點。

懷亞吃了一驚:「殿下……」

泰爾斯冷哼一聲,繼續抬高音量,讓更多人聽見:

「或者直截了當地說,這些王國子民的死亡,是否跟你,跟星辰王國的封疆之臣,陛下親授的翡翠城主,南岸領守護公爵,詹恩・凱文迪爾有關!」

泰爾斯王子直接發話指控南岸公爵,此事非同小可,周圍不遠的封臣和來賓們譁然一片,齊齊炸開了鍋。

唯有費德里科仰天大笑,笑得越發開心。

但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在意犯人的舉動了。

「不,泰爾斯,你在做什麼!」

希來站在王子和公爵中間,茫然惶恐難以置信,但卡西恩嘆了口氣,扣住她的手臂,把她扯回來,阿什福德適時為她披上一件披風。

眼見周圍的人們。

詹恩深吸一口氣,但他最終沒說什麼,只是表情越發冷酷。

另一邊,塞席爾騎士的面色極度難看,他不得不大聲呵斥,阻止軍團里的軍士在驚詫之餘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如果這些命桉如果不是你做的,詹恩・凱文迪爾,」泰爾斯面不改色,嗓音平穩,用詞嚴厲,「你又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動用手段關係,一力掩藏這些死者的死因?又為什麼要千方百計,阻撓我手下的調查和追問?又為何要在此時阻撓我訊問桉件嫌犯――費德里科・凱文迪爾?」

「為何,詹恩?」

泰爾斯向前一步,高舉雙臂:

「可否向我,向陛下,向王國全境們解釋?」

王子目光一厲,話鋒再轉:

「或者,需不需要我更進一步,去找到證據和證人,證明你插手執法,掩蓋命桉?」

周圍人群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眼見情形不妙,公爵看台周圍的封臣和客人們嚇得紛紛散開,留出一片空地,任由翡翠軍團和星湖衛隊對峙,而許多貴人們也下意識喚來保鏢隨扈,以策安全。

一片混亂中,詹恩死死地盯著泰爾斯,任由競技場裡的聲浪鋪天蓋地,人心惶惶動搖。

「你原本知道真相的,泰爾斯,」南岸公爵一字一頓,「但是我猜此時此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突然又不知道了,對吧?」

泰爾斯沒有回答,相反,他轉向潮水般洶湧的觀眾們,面無表情。

「很好,那麼無論詹恩・凱文迪爾是涉嫌雇兇殺人,還是徇私枉法,抑或是妨害公正……」

「星湖衛隊!」泰爾斯怒吼出聲,讓懷亞等人齊齊一震。

但下一秒,他又轉向詹恩的方向,向出人意料的對象喊話:

「以及翡翠軍團!」

塞席爾狠狠蹙眉,他身後的屬下們一片譁然。

「即刻執法,逮捕重桉嫌犯――詹恩・凱文迪爾,收監待審!」

月色下的競技場裡,泰爾斯正氣凜然,怒吼下令:

「以星辰王國的至高國王陛下,凱瑟爾五世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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