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楊平不可置信的看著曹魏在擂台上面如魚得水的身影,江來並沒有把傳遞語音的通道關閉,所以剛才曹魏的話,他是聽的一清二楚的。

是虛張聲勢嗎?

楊平很想這麼想,但是活了這幾十年所有的智慧都告訴他――不是的。

不是虛張聲勢,是這小子,明明知道這一戰有死的風險,卻還是在留有餘地。

楊平身後突然冒出來一場雞皮疙瘩。

自己有多久沒這種感覺了?

上一次有這種心有餘辜的感覺,好像還是看見父親以一敵百,帶領著猴族大殺四方的時候。

楊平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再有這種感覺,更沒想到給自己這種感覺的,居然只是一個人類。

他看明白了,楊平這次真的看明白了,這場「已成定局」的戰鬥,最後的結局。

這場戰鬥不知道又繼續了多久,反正楊平和江來一直盯著擂台的地方,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明明是重複的模式,明明只是看著曹魏重複的殺著那些妖怪,但他們就是那麼看了下去――一直到這場大混戰徹底結束。

不出意料,曹魏贏了,到最後一個妖怪倒下去的時候,他還直直的立在擂台之上。

他才高高的擂台上面跳下來,落在江來和楊平的面前,他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沒落下血的,自己的,或者是那些妖怪的。

卻不讓人覺得狼狽。

為什麼呢?

楊平想不通,今天出現了太多讓他想不通的事情了。

但是現在,讓他迫不得已去思考的,卻是一件比這個更重要的事。

「願賭服輸,」曹魏到底還是有些喘粗氣,對著楊平和江來抬了抬頭,「如何?這算我贏了吧。」

「自然。」江來說,又看了一眼旁邊似乎在愣著的楊平,「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曹魏注意到,楊平的身子微不可查抖了一下。

「不,」曹魏直接回絕,「我要先出了這個幻境,否則到時候你再反悔,怎麼說?」

江來被他這話弄笑了,他其實是有這個打算的,縱使不拿曹魏性命,就算真的給楊平下了幻境,也要先把白洞天書弄到手。

因為這次他看到的其實不止是曹魏這人的魄力,還有白洞天書。

雖然曹魏這次甚至沒有施展什麼讓他覺得厲害的法術,只是提著劍廝殺著,但外表沒有,內里誰知道呢?

說白了,江來還是不怎麼相信,曹魏一個人類,能厲害到這個地步。

他笑了兩聲,終是點了點頭:「行吧,這次就先放過你,哪天我們再遇見,再好好鬥一番。」

江來說著,關閉了幻境。

「我自以為這麼幾百年,我見過的事情夠離奇,我見過的人啊妖啊,也夠多了,終究還是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江來一接觸了幻境,就像是擔心曹魏就這麼跑了似的,抓緊時間說著自己的感想,「曹魏,你確實是個很有趣的人――我對你的興趣,勝過我對白洞天書的。」

曹魏被這麼一段話弄得有些不自在了,笑了兩聲沒有理他,專而望向楊平。

楊平也在望著他。

他心裡在盤算。

曹魏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對揭開別人傷疤很感興趣的人,而且看起來心腸不錯,知道自己的弱點,其實對於沒什麼好處――對了,除非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是為了向白素報仇。

楊平在一瞬間想了很多,如果總結一下就是:盼著曹魏可以不履行之前的諾言。

他居然想著或許真的有這種可能,白素和他之間的糾葛,說白了曹魏也不怎麼清楚,而曹魏看起來也不是會是非不分的人――再說,白素現在已經跑了,什麼報仇不報仇,也不一定談的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曹魏戰鬥許久,有些沙啞的嗓音打破了楊平心裡頭想的。

「什……」

楊平在一瞬間甚至有些茫然。

曹魏冷冷的望著楊平――他不會管楊平有什麼樣的過去,或者如何害怕他的過去。

他只知道,跟他生活了幾天,所有人都覺得很好的白素,在這之前一直怕著楊平,而根據白素說的,楊平就是一個殺了她母親的兇手。

而這次的事情,到現在也已經挺明了了,就是楊平一首策劃的。

「我不會再更換賭約的,」曹魏一字一句的說,語氣冷冽,「就算白素跑了,我也會找到她,就算實在找不到,我也會幫她把你處理了――不是簡單的讓你一命嗚呼,是通過你的弱點,讓你知道恐懼的滋味。」

「恐懼的滋味?」楊平突然笑了,「什麼恐懼的滋味?你他媽知道什麼是恐懼的滋味嗎?」

「你不知道!!」楊平用他又啞又尖的聲音沖曹魏喊,「你都不明白我到底經歷了什麼!不明白我是什麼感受!你們這些人啊妖啊的,永遠都沒辦法感同身受!但是就是要在那兒嘰嘰喳喳的!

看著別人落進塵埃,看著別人一蹶不振,你們把這些當成你們自己生活的調味劑對吧?多有意思啊!

我也不願意這樣,誰願意這樣啊!我也不想一出生就是個殘廢,那我能怪誰?我找誰去啊?

我努力過!但誰知道呢?誰看到了呢?」

楊平喊了一大串,讓曹魏都愣了愣,實在沒想到他是這樣的反應。

他張了張嘴,或許是因為被這細尖細尖的嗓子整的腦仁中都有些發麻,曹魏一時居然沒說出話來。

他發現,楊平哭了。

應該是哭了吧,反正眼睛亮晶晶的,周圍的一毛也深了一圈。

「你就確定,你自己看清楚了嗎。」

忽然傳來了另一個聲音,曹魏猛地一回頭,就見白素正站在不遠處,淡淡的看著楊平。

楊平的身子又是一震,半晌調整好情緒,對著白素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就這麼跑了呢。」

「我沒跑,」白素走了過來,「我娘也沒跑,誰都沒跑――是你跑了。」

楊平笑容一僵。

「你真好意思說當年沒人理解你啊?當年我娘來的時候你做了什麼?你信她了嗎?你放過自己了嗎?」

楊平沒說話,在白素的話語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麼多年,是你一直沉浸在你自己的臆想裡面了,」白素像是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一字一句的對楊平說道,「你自己都以為自己很慘,當然就只能這麼慘了――拚命爬上來繼續活著,你在這世界上這麼多年,就只做了這一件有種的事。」

楊平的眼睛動了動,但沒睜開,半晌呼出一口氣:「幻境……」

「幻境也不用下了。」白素打斷了他,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話,「反正你這麼聰明,總能活下去吧。」

當然能活下去,吊著一口氣又不是什麼難事――楊平笑了幾聲。

但凡是有點兒智慧的靈長類,最開始追求的,就是溫飽,就是吃穿用度,而溫飽追求完了,就開始求精神。

從想吃飽,到想吃好的,從想能活下去,到想過上好日子。

再往上,就是想被誇獎,想跟別人相愛之類的了。

反正這種追求永遠都沒有頭,這麼一想,所有的生物好像都會陷入無休止的追求之中,因為沒辦法得到滿足,所以要一直操勞的,辛苦的往前跑。

除非活的迷糊一點――除非有什麼東西把他拽出那一種執念。

很久以前,其實楊平是有被拽出去的機會的。

但是他沒抓住這麼一個機會。

其實也不能完全怪他吧,楊平總這麼想――若是這個機會再早出現一點兒,也不用太早,大概一天前?或是兩天?反正要是出現在他上一次相信別人之前。

他或許就把手搭上去了。

白素看了楊平片刻,然後轉頭面向曹魏:「走吧。」

曹魏愣了愣,目光在他們兩之間轉了一圈,有些不確定的開了口:「真的不讓他再入幻境里了?」

白素眼神中似乎閃過些什麼,但下一刻就點了點頭,淡淡道:「沒這個必要。」

說罷,就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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