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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高山夜空,便是電光打閃。柳觀的眼睛閃動強芒,穿透陰影,直刺在女修身上。面對能夠穿透靈魂的凌厲眼神,慕容輕煙微笑以對,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合格傳話人的模樣。當她把話傳到,任務也就結束了。

半晌,陰影中,有笑聲流出來:「好,很好!鬼鈴子,夠朋友!」

柳觀放聲大笑,笑聲肆無忌憚地從高山之巔激盪出去,隆隆作響,一點兒都不顧忌下面絕壁城中會否有人發現他的存在。

這時候,雪花下得更密了,更有風卷雪霧,瀰漫百里,此時俯瞰絕壁城,已經是茫茫一片,便是新城閃爍的燈火,也有大半被風雪遮掩。這種環境下,一時倒也沒有人注意到,高山上的異狀。

柳觀仍在用笑聲發泄著他的情緒,慕容輕煙稍稍走了會兒神,她知道這場風雪的來歷:

「是小五陰冰霰截魂咒吧。以陰氣抽陽氣、截魂靈,若是施法成功,修為會有提升,。可一場大雪下來,滿城平民,倒有三四成要病上一場,體弱的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回眸瞥了身側陰影一眼,女修搖了搖頭,此人當年便是肆無忌憚,如今百年禁錮期過,性子竟是一點兒沒變,甚至還要變本加厲。

柳觀的笑聲慢慢止歇,慕容輕煙略揚起秀眉,追問一句:「那麼,柳前輩是答應了?」

「當然,當然答應!我絕對要回去看看,看看那些當年逐我出門的老傢伙們,又會是個什麼臉色!」

柳觀的心情當真激昂到極處,可緊接著,又峰迴路轉:「可惜,現在不成。」

「哦?」

「有兩隻小蟲子在老子眼前亂飛,真當我抓不住他們?」

柳觀說著便興奮起來,但又和先前的狂喜有些不同,更像是追逐獵物的猛獸,透著濃重的血腥氣:「既然敢用那毒婦的名頭來激我,他們就要有被碾碎的覺悟!」

「毒婦?」

慕容輕煙明眸一轉,沒有去問所謂「毒婦」是誰,其實她已經猜到了答案。畢竟當年柳觀和黃泉夫人的糾葛,是此界非常流行的話題。經過百多年的沉澱,有些褪色,但在幾個特定圈子裡,還是歷久彌新的。作為一個合格的情報販子,慕容輕煙甚至頗為清楚裡面某些鮮為人知的細節。

但為了不惹柳觀發狂,她輕巧地轉移了話題:「有人想對前輩不利?」

柳觀傲然道:「他們還不夠資格。」

頓了頓,他又嘿然道:「就是滑溜得很,這段時間在周邊若隱若現,想抓住他們,還要費一番周折。」

慕容輕煙似乎被勾起了好奇心,她道:「絕壁城附近,除了離塵宗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人物,竟然有人敢捋前輩的虎鬚?若我是他們,早早便要逃出萬里之外,還留在此地做甚?」

「就是如此,才值得好好查探。」此時的柳觀,更像是一隻戲鼠的貓,要從裡面挖掘出更多的樂趣。

「唔,能讓前輩感興趣的事,晚輩也忍不住想知道呢。」

慕容輕煙真是很想一探究竟的模樣,柳觀在暗影中瞥她一眼,冷笑道:「不愧是個情報販子,但這事說給你聽也無妨,我倒也想知道那二人的來歷。這要從我引爆陰獄寒潮說起,當時我在寒潮中,發現一個兩界甬道」

柳觀一說話便滔滔不絕。他本就是好動之人,這段時間在城中潛伏修行,已經憋得很難受,難得有人與他交流,他自然要好好發泄一下。事情的經過並不複雜,很快柳觀便將事情說了清楚,便是這兩個月在城中察訪的結果,也一併說出來:

「使軍荼利明王法的小和尚,面目是凈水壇首席弟子證嚴,然而我觀當時情況,應該是證嚴的師傅伊辛和尚附魂其上,有那一手萬里附魂的本事,起碼也是步虛中階煉真淬形,陽神接近完滿的水準,距離真人境界,也只差一步。然而在這絕壁城中,卻不過是一個小小宗派的住持,表露在外的水平,也就是個還丹中階,豈不可怪?

「還有那月魔,雖是妖魔之軀,步虛之力,用的卻是劍意,我懷疑,那廝便是伊辛和尚在城中的朋友,盧明月。此人在城中,甚至只是個還丹初階嘿嘿,在這二人的修為,在修行界也能闖出不小的名頭了,偏偏藏身在此,行動鬼祟,必有極大圖謀,若不挖出他們的根腳,老子便是回去了,心裡也要憋悶難受!」

慕容輕煙聽了因果,靜思半晌,忽地笑起來:

「說起這二人,晚輩也很陌生。不過我倒覺得,前輩當局者迷,被他們請入套中去了。」

這話實在突兀,也很不客氣,柳觀厲眼翻動,在女修身上一剜,但躁動的情緒還是被更強的好奇心壓過去:「小丫頭有什麼說法?」

「我有三條理由,請前輩指正。

慕容輕煙屈起一根手指:「第一條,若無那兩界甬道,莫說柳前輩引爆陰獄寒潮,便是將八苦陰獄掀掉,那也只是血獄鬼府受到影響,與此界無關。故而那兩界甬道,乃是天裂谷寒潮動亂的關鍵。

「晚輩做了多年靈巫,往來兩界不知多少次,對兩界甬道,也有些認識,自然生成的甬道是有,但周邊環境必然極是惡劣複雜,以集合足夠多的誘因,再一舉打破兩界域限。可是天裂谷下四五十里深度的環境,遠沒有複雜到這種地步,自然生成的可能性不大。」

「嘿,這點我早想過,我看那二人就是打通兩界甬道的罪魁禍首!」

女修淺淺一笑,屈起第二根手指:「這裡便有第二條。那二人明知得罪前輩,又露了馬腳,竟然還戀棧此地不去,在前輩眼前晃影,這不是陰謀敗露的架勢,而是將計就計的居心!」

「既然他們知道前輩的底細,自然也知前輩一慣行事張揚,如今天裂谷之事方興未艾,離塵宗和落日谷固然是追查不停,便此界修士,至少有三五成,都注目過來。此時這刻,前輩大動干戈,而飛蟲體積甚小,轉眼飛得無影無蹤,那麼暴露在天光下的,不就成了前輩了嗎?」

暗影中,柳觀疑道:「栽髒嫁禍?」

「前輩也感覺到了,這裡有些牽強。」

女修屈起第三根手指:「伊辛和尚出手時,並沒有刻意掩飾身份,想栽髒嫁禍,這就是個最大的破綻,偏偏事後還沒有補救,這已經把他們自己陷了進來。置自身於險地,可不像是謀主所為,倒像是有明確目的的死士。此時他們不去做既定的事,反而與前輩在這裡糾纏不清,豈不可疑?

「若依晚輩前面所言,他們是在將計就計的話,那麼前輩在此,應是最遂他們的意,就是他們的目的所在,因為這樣,這一灘水便渾了!要知前輩是此界有名的修士,出身不凡,又在血獄鬼府多年,若是涉足此事,為人所知,無論是哪一條,都有挖不盡的可能,如此條件,可以成為最好的干擾,插進原本清晰的事態中去。

「晚輩是販賣消息出身,最知道這種局面下,本來非常清晰的線索會被弄得錯綜複雜,越是整理,越是混亂,直到徹底模糊了線索,使事情真相不見天日,不知前輩以為如何?」

柳觀在暗影中沉吟半晌,方道:「你是說,老子被他們設計,當了擋箭牌,幫他們打掩護?」

「既然是死士,何須掩護?」

女修從容笑道:「我是覺得,這二人將水攪混,又不刻意掩飾,有些力求高調的意思,倒像為別的什麼事情打掩護。若裡面有一個計劃或陰謀,他們也只能算是其中一個環節,勝之可也,敗也無妨,而真正的關鍵也許還在億萬里之外,甚至還未真正發動。至於更進一步如何,那還要前輩全面掌握了此界局面後,再做出判斷。」

「唔,看得遠,有道理。」

柳觀是真的被女修說動了。他一開始確實是一時興起,再加上有「黃泉」這個名字梗在喉中,半是玩樂,半是發泄。可這兩個月來,他非但沒有發泄成功,反而被勾在此地,憑著一股誓不罷休的勁頭,與兩個「飛蟲」較勁兒。現在回想起來,也許他真的被人當了槍頭子使,而不自知?

再看了眼慕容輕煙,柳觀想著借這女人清晰的思路,琢磨一個好主意。然而恰在此時,寒風吹卷,山巔之上,女修粉面朱唇,青絲白裙,衣袂飄動,從容微笑間,儀態萬千,那模樣,好生熟悉。

當此念頭萌發在心中,忽有一股熱流直衝上腦子,嗡聲鳴響。

「真是個聰明女人哪!」

柳觀的感慨是發自肺腑的。慕容輕煙嫣然一笑,正要謝過,眼前驟然一暗,隨即下頷便是劇痛。柳觀的拇指食指勾起來,夾著她雙頰,迫得她張啟朱唇,小指則刺在喉嚨處,尖銳的痛楚讓她不得不探出香舌,幾欲窒息。

「小丫頭,你大概不知道,老子生平最恨既聰明、又漂亮,且還能說會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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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突然想到初靜兄捧場次次給力,俺把柳觀寫成這模樣,頗有些不好意思,阿彌托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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