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前移一線(八)

還是大章,節操填坑六分之四、之五。成功在即,下一更應該在12點後,不過,大夥不會那麼嚴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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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里外,從鬼神劍以下,諸修士本是被鬼厭的說辭驚住,大都在掙扎考慮,有不少人,尤其是非論劍軒的修士,已生退意,可就在此時,余慈「降臨」。

兩邊雖還有一段距離,但那邊神意激盪的場面,也很是不小了,鬼神劍當即生出感應,扭過頭去,然後,就再也扭不回來了。

鬼厭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從聲音中,聽出情緒:

「原來如此……你們倒打得好算盤!」

感受著至少一半以上的修士轉變的目光,鬼厭嘿然一笑,也是無奈,不過,要說挫敗感什麼的,並沒有多少,至少他想勸住的,都沒有問題。還有一些,就是想留,都留不住。

端木森丘就打來眼色,詢問是不是要幫手,鬼厭微微搖頭。

相比之下,還是余慈那邊更麻煩些,也沒有人能幫得上忙。

虛懸在「熔爐」之上,感受著下方烤炙的高溫,余慈深吸口氣,按住因神魂動盪造成的種種不適。當然,更讓人不舒服的,是從暗處到明處的強烈落差。

沒有人喜歡遭人背後算計,可余慈這種出場的姿態,還有懸在熔爐正上方,映現出九真仙宮全景的雲氣模具,都非常直白地宣告了,之前他究竟在幹什麼。

也就是余慈心志堅定,腦子明白,很清楚這種時候,最妥當的辦法,無疑就是什麼都不理會。

他也確實沒有分心的時間了。

模具懸浮在熔爐上空,余慈就在旁邊,看下方正殿頂部被沖開的窟窿,從這個角度看,殿里黑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但他清楚地知道,就在那團黑暗之下,存在著兩個關鍵之物,照神銅鑒的後半部分,還有與它相互依存,又時刻對抗的元始魔主魔識留痕。

二者都踞於大殿之下的地層深處,緊密相接,本應一體。

可是現階段,余慈卻感覺到,二者的差別越來越大,雖然還是緊密貼近,幽暗的焰光就在半邊寶鏡的中央燃燒,但已經凝固的照神銅鑒,怎麼都不可能再把魔識留痕收回了。

這算是煉製失敗嗎?

正思慮之時,有人從一側貼近,和聲道:「九煙道兄,此間事,可有什麼說法?」

「我哪知道?這種事情,問黃泉夫人本人比較好。」

余慈知道是道華真人過來,也知其性情,故而頭也不回,「如果可以,也能問問柳魔君,不是有俗話講,最了解某人的,是其仇人麼?」

看著像是隨口應付,其實他話里相當認真,目前看起來,也只有曾經與魔識留痕「莽撞」接觸的柳觀,才更有發言權。

當然,這是從他的角度看,對於道華真人等,明顯是從他這裡才能挖出更多的秘密。可余慈又哪有解釋的精力和時間?

也在此時,被「收線」的模具,再一次受到下方力量的牽引,一路沉降。

而隨著模具降下,下方的無形熔爐,其溫度也是一路走低,不過一息時間,雖然還是悶燥,卻已經沒有了傷人的力量。過於劇烈的溫度變化,甚至形成了一層澎湃的氣浪,四方翻滾,嗚嗚有聲。

顯然,熔爐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余慈顧不得再搭理旁人,緊緊跟進,徑直從正殿頂部的窟窿里穿進去。

他既然動了,就別指望其他人旁觀。身邊的道華真人,還有遠處的柳觀等,雖是一言不發,卻都是跟過來。

至於遠方,以鬼神劍為首,萬騰山、雷同豪,加上一位叫不出名字的論劍軒真人劍修,飛遁而至,後面,還有兩個散修跟過來湊熱鬧,裡面則已經沒了余慈的熟人。

真人境界以下的,更是一個不見。

剩下那些人,包括一些論劍軒修士,都已經依照鬼厭的指點,出了九真仙宮,轉往兩界甬道去了。

這是正確的選擇,在太阿魔含掀動的魔意大潮衝擊下,真人修士之下,除了翟雀兒這樣有至寶護身的,連活命的資格都沒有。

也許他們中的絕大部分,到這裡來,都少有得利,但能及時撤出去,保得性命,就能留住本錢,比已死和將死的那些人強出太多。

鬼神劍距離較遠,來得最晚,一進正殿,便看殿內正中,一朵白茫茫的雲氣懸著,眾修士圍在旁邊,一個個低頭、彎腰、探步,倒似在地上找一根繡花針,仔細又荒唐。

他扯著道華真人:「幹什麼呢?地上有寶貝?」

道華真人苦笑道:「地上沒有,地下說不定,可這裡地板堅如鐵石,還有禁制維護,封絕五行遁術,想進去,可不容易。」

這時鬼神劍已經看到,那中央雲氣之上,分明是九真仙宮的全景,有一部分灰濛濛的。在其下端,則有一處是對應他們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按比例算,正下方約百丈左右,有一簇微毫的光亮,一閃一閃。

他斜睨一眼九煙,那一位直如老僧入定一般,比勝慧都不差了,根本無法從臉上得出什麼信息,心中暗哼一聲,跺了跺腳,悄然發力,卻只是留下一個兩分深的印子,且他神意透入,以論劍軒慣來犀利的神意感應,也只能透入兩丈許,就再難寸進。

道華真人所言果然不虛,這是材質、禁制雙重防護的結果,當真是沒個下手處。但鬼神劍也記得,在此之前,他的神意分明可以隨意探入,不受阻礙的,難道說,「熔爐」熄滅之後,這一方區域在冷卻的同時,也凝固了嗎?

他雖不信大伙兒全力轟擊,還奈何不了這死物,可如此笨拙之法,說出來徒惹人笑,只能惱道:「那爐子是把所有東西都燒成一塊兒了吧……」

他說得無心,正閉目尋思的余慈,聽到了這句話,眼皮下的瞳仁卻是微微一動。某個已經有所萌芽的念頭,真切地閃亮。

就像鬼神劍所說,九真仙宮裡的建築、禁制雖是不俗,卻也遠遠沒有達到眼下的程度,如此情況,是「熔爐」熄滅後,才出現的。

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熔爐」做了些什麼,那玩意雖說是重塑了半邊照神銅鑒,但也僅此而已,後面所發生的一切,與其無干。

那麼現在,就可以用排除法――不是「熔爐」做的好事,另一個與這片區域發生的反應,又是哪個?

答案是模具。

他眼珠子又動了一動,這下,眼睛真的睜開了。

不只是他想到了,殿中相當一部分人也都想到了,只不過模具之中充斥著他的神意,由此產生的斥力,使得旁人根本無法插足,而這一點,又與宮殿地層的「頑固」何其相像?

不,並不是「相像」,甚至也不是「一樣」,而是二者本身就是一體!

早在雙方氣機勾連,風箏收線的時候,他就應該悟到了,只不過變故發生得太快,影響了他的判斷。

如今倒也不晚――甚至晚也沒關係。

模具、九真仙宮、東華虛空本就融而為一,如今通過黃泉夫人預設的「熔爐」,將半邊照神銅鑒也煉入進來,從小到大,由內而外,當真是銅澆鐵鑄,渾然一體,其嚴密性,遠超出常人之想像。

黃泉夫人根本是以模具為核,以九真仙宮為軸,把東華虛空都煉作一塊,不說別的,只這一份嚴絲合縫,無懈可擊的氣機聯繫,就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大神通、大手段、大工程。

而這項「工程」最後,融入進來半邊寶鏡,又是起到怎樣的作用呢?

全新的眼光,總能帶來全新的感應,神意流動間,余慈再看照神銅鑒,已經不是只觀一物,而統觀一域,將其視為整個九真仙宮乃至於東華虛空的一部分。

正是因為如此,余慈發現了更奇妙的情況。

他沒有忘記,與照神銅鑒保持著若即若離關係的元始魔主魔識留痕,這個含蘊著《自在天魔攝魂經》精義的奇妙存在,化為幽暗的焰光,貼著照神銅鑒在燃燒。

而在他轉換視角,用全新的目光觀察時,他看到,這簇焰光,在寶鏡、模具、九真仙宮、東華虛空合而為一之時,依然維持著固有姿態,沒有任何融入的跡象,看似一燈如豆,實則自成格局――也可以稱之為格格不入。

黃泉夫人將整個東華虛空都納入到體系中來,卻無法控制魔識留痕?

這是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但想探究其秘的,如柳觀,慘痛教訓令人心頭髮寒。

想到柳觀,余慈也往他邊瞥了一眼,而那位,卻是直勾勾地盯著他,五官七竅沁出的血跡都沒有抹拭,此時已經發黑,看起來陰森可怖,更有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余慈擁有模具,也就保持著與真實最近的距離,與之同時,更利用獨特的便利,將其他人都隔絕在外――這種情況,也許鬼神劍、道華真人等還不是太敏感,可余慈知道,在涉及黃泉夫人的問題上,柳觀的直覺極其可怕,也許,他已經看出了癥結所在。

就算下一刻,這瘋子向他出手,也一點兒都不奇怪。

兩人視線不可避免地對上,余慈揚揚眉毛,而柳觀竟是呲牙一樂:

「你……有沒有感覺?」

「什麼?」

「每到最後關頭,那賤人就喜歡擺出這個麼局面。看起來離成功很近了,卻碰上一堵牆,等到你費盡全力,把牆砸爛,卻發現那其實是一座水壩,後面就是蓄積了不知多少時日的洪水……你,做好準備了嗎?」

聽著他開口講話,殿中眾修士都靜了下來,使得柳觀那總是抑揚頓挫,以至於過份冗長的語調聲音,在殿中往返迴繞。

雖然不想承認,可余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隨著柳觀的言語,他背後的汗毛豎了起來,某種奇特的感應,就像是殿堂里沉滯的陰影,附在他身後,

正是如影隨形!

「滾開!」

余慈驀地吼嘯出聲,音爆如雷,他這一吼,已經運用了玄門破魔之法,更早一步,則有指令通過模具,傳遞到灰色地帶,兩具歸位的「仙真」那邊,立得反饋。

也在這一刻,大殿之中,所有的陰影似是活了過來,像是被催醒的惡魔,張牙舞爪,四面合圍,目標正是余慈。

柳觀還是出手了,這種直接的做法,才最符合他的性情。

影魔君的修為境界,還是遠遠超過余慈,破魔神音只是將撲擊上來的陰影略微停滯了一下,很快就沒了用處,陰影卷纏而上,轉眼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消蝕萬物的魔氣迫發,不求將余慈抹殺,卻是要封住他與模具的聯繫,

柳觀的用心不能說不高明,可是,他還是差了一線。

大殿之上,有光色劃分七彩,當空刷落,又化為純粹之光芒,所過之處,一切陰影都給照得透了,余慈身外束縛便如熱湯沃雪,消散一空。

與之同步,森寒幽冷的魔意潮水沖入大殿,充斥了每一個角落,沒有人躲得過去,但其重壓更多的還是放在柳觀身上。

柳觀身外陰影鋪開,與魔意大潮抗衡,眼睛卻是死盯著余慈,一刻不曾稍離:

「果然,你手中的那玩意,就是機關樞紐!」

余慈的抵抗非常有效,但也暴露了模具的真實用途。

和柳觀一樣,殿中所有的修士,不管是論劍軒,還是魔門,視線都集中在余慈身上。

懷壁其罪,就是這麼一個情形了吧?

余慈剎時間就落到四面皆敵的境況中,他眉頭蹙起,正想說話,心頭卻猛地一揪,就在他腳下,在模具正對的地面上,熱力穿透了地層,在地表上形成一圈暗色的火場。

大殿之內,森寒魔意一洗而凈,同樣消失的,是柳觀已經鋪開的影虛空。

余慈腳下,火焰覆蓋了模具對應的整個地面,而火焰之中分明生出了巨大的引力,使得模具向下沉,而在地層深處,有物件則以更快的速度升上來。

喂……別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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