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海翻瀾堅城利炮(上)

剎那間,乾坤挪移,天地倒換。

源於「離幻天」投影的暗紅色彩,在萬魔池的幽暗背景下,再也算不上醒目,甚至被錯亂的光線切割得零零落落、散在夜空血海之間,乍看去倒是被哪個廚子切了絲,只待下鍋翻炒。

余慈可以感受到,對面的衝擊力驟然下滑,便如最初神意穿入時一般,深陷進泥沼之中,舉步維艱。只是當時不過是神意一縷,如今卻是將大半個「離幻天」的法則投影都陷了進來。

這就是法則體系差異帶來的效果了。

余慈心神陷入照神銅鑒所化的「明月」之中,看那血海幽夜中,只能勉強稱之為「雛形」的法則體系,在「離幻天」投影的衝擊下,一層層崩裂,可這又有什麼用?

萬魔池的源頭紛雜,比如這大海似的血漿,源於太陰血煞;海面上下無數魔頭,絕大部分受天魔法門染化;也有小部分源於佛門地獄道,乃業力化生;還有一些是陰魂鬼物之屬,被轉輪屠靈魔光所拘。

只要是余慈這些年收攝的負面之物,都是一股腦兒地塞進這裡。

從最初的屠靈獄,演化到如今的萬魔池,余慈做的最多的,就是以類相從,逐級分層,理一個大概的頭緒,其他的也很有限,更多是看它如何「自我發展」。

最初的轉輪屠靈魔光,只能拘一些陰魂鬼物;其後又有地獄道碎片,卻很快被當成誘餌甩出去;直到收攝了血煞雷池,以六天鬼神血光雷獄所蘊的天地玄機為本,才有了一個勉可承載的「工具」,而接下來,源自元始魔主的巨量且混沌的信息和力量,則又將其大幅異化,最終變成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所在。

天地法則?

也是有的,卻是顛三倒四,極不穩定,有時還彼此衝突,相互吞噬,就算是余慈的自辟天地神通,以大羅天周覆萬方之能,也只能是勉強包容而已,為此,還不得不用照神銅鑒鎮壓。

在余慈看來,萬魔池就是一口猛火煎熬的湯鍋,裡面的材料五花八門,偏又毒性猛烈,最終熬出個什麼玩意兒,誰都無法預測,反正不那麼讓人期待就是了。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拿照神銅鑒當「鍋蓋」,死死扣住,偶爾再往裡面添些「調味料」,僅此而已。

這也是他心內虛空一個不定時爆發的火山,要想真正將其降伏,除非是將元始魔主所「贈」的巨量信息徹底解析完畢……還要解決這段時間不斷扭曲異化的「成果」才行。

如今離幻天投影悍然撞入,不管是人間界、星辰天都是追求體系完備,秩序井然,硬碰硬的話,在自家地盤上,不管勝負,都是一片狼籍,為智者不取。

平等天更不用說,只一項羅剎鬼王的本源之力,恐怕就能讓那位神主大人直接從億萬里外殺過來,舉全教甚至包括血獄鬼府中的力量,將他滅殺成渣――雖說余慈到現也不太明白,這份本源之力究竟該怎麼利用才好。

算來算去,也就是萬魔池最為合適。

反正這邊再亂,只要不沖開照神銅鑒的封禁鎮壓,也就是那回事兒了。

除此之外,之前余慈吞服了七情魔丹,固然是暫時緩解了神魂傷勢,可這玩意兒畢竟是魔門之物,走的就是激發情緒念頭,挖掘生機潛力的路子。

受藥力催化,余慈也是情緒涌動,這種心態下,玄門法度效果很難保證,倒是萬魔池,受此刺激,涌動不休,威力憑空暴漲兩成,此時使來,也是順理成章。

果然,這一輪變化,大大出乎羅剎鬼王的預料,使得「離幻天」的投影失陷其中,想要如在人間界那般「披荊斬棘」,可是沒那麼容易了。

此外,無庸諱言,余慈還有別的想法。

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他真是受夠了,就算對面是羅剎鬼王也一樣。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放出萬古雲霄,在真實之域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可惜,可行性實在不高。

但這不等於他甘於認命,萬古雲霄是前人餘蔭,不是自己的成果,限制也多,一旦放出,就有一個最低水準的要求,他之前還要藉助玄黃的力量,事先斬出一片空白,才能完成,而且幾乎沒有進一步精細操控的能力。

他的根本還在心內虛空上。

若能將心內虛空的法度推陳出新,形成獨立於天地法則體系之外的完整領域,便不如萬古雲霄,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全無還手之力。

只是此類法度,牽一髮而動全身,關涉無盡法則,要一舉功成,未免自不量力,還是分段實施,更符合實際。

和之前選擇「對撞」的思路差不多,除去平等天、承啟天情況特殊,余慈也只能在星辰天、人間界、萬魔池中選擇。

要論體系,星辰天其實是最完備的,但受到上清前輩餘蔭的影響,也最難發揮。在他這個層次,就算是到了極致,難道還能超越萬古雲霄不成?

人間界則更多是彰顯他虛空神通的「展示區」,法理上沒有什麼出奇之處,還要引入星辰天、萬魔池的力量。

倒是萬魔池這裡,既有天劫的法度,又有魔門的精義,還有過往屠靈獄的一些經驗,也強行統合在「血池」之中,雖然混亂無序,大致的輪廓還是有的。

魔性又是天生無拘無束,此時受到七情魔丹的催發,很有些靈感勃發之態,若能再給幾分刺激,脫卻窠臼,豈不妙極?

存了這樣的心思,余慈對其中法則的生滅、演化自然更為注意。

他就看到,在這片天地中,相當一部分的法則存滅只在倏乎之間,尤其是「離幻天」投影壓進來後,彼此衝擊、對撞、大部分湮滅,還是有部分法則,零零碎碎,在某種隱晦力量的牽引下,「墜入」下方血海之中。

毫無疑問,「血海」才是這一方天地的根本,也是法則體系最穩固的所在。換句話說,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從「血海」中衍生出來。

道經有云:「歸根復命」,所有崩潰的法則也要回歸到「血海」中,重新醞釀、生髮,由此形成一個大致的循環,這也就是萬魔池虛空化生的根本要義。

可「血海」之中,法則是如何化生的?結構是如何搭建的?層次是如何分布的?

余慈對此只有一個極其模糊的感應,

因為要解析其中的法則奧妙,無論如何都要「進入」其間,單憑「月光」懸照,看到的只會是扭曲的魔影鏡像,差之何止毫釐?根本就是千里萬里,乃至於南轅北轍,背道而馳。

這個道理,余慈當然明白。可是萬魔池又豈是好進的?

這裡面固然有餘慈收集來的一眾負面存在,又何嘗沒有他內心剝離出來的陰暗之物?

豈不聞那千萬魔頭所發的「宏聲大願」?

入魔!入魔!

一入其中,便是永淪魔獄。之前千辛萬苦與元始魔主所做的切割,當場就要破功,再想分離,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為此,余慈只能用最笨的辦法,由外而內,由局部而整體,運用解析神通,按照在東華虛空解悟的方法,將萬魔池所關涉的信息,聚其根類,抽其枝幹,分其葉脈,慢慢整理歸納,希望用水磨功夫、漫長時光解決問題。

本來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急的,他已入長生,千年萬載的時光總沒有問題,真生出急躁之心,反而不美。

可有些時候,機緣就是機緣,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羅剎鬼王的強勢介入,固然是將他推到了生死邊緣,卻也讓他有了一個不濕衣角,就能翻江倒海,窺看玄機的機會。

沒有什麼意外,羅剎鬼王的強橫神意,很快就測出了萬魔池這一層虛空的大致輪廓,自然也就知道,其法則體系的根本在何處。

不過數息時間,對面已經改換方式,不再那般直接地衝撞,而是展開了一層變化:

「離幻天」的暗紅投影,不再拚命地聚合蓄力,以求一擊見功,而是就依著錯亂的局面,化為絲絲縷縷,淅淅瀝瀝的「小雨」,灑落下來。

其形斷而意連綿,很快就形成一片連接海天的雨幕,不斷擴張、蔓延。

「血海」本能地要將這些斷續的法則吞噬,改頭換面,可在羅剎鬼王韌性強絕的連綿真意加持下,先期的衝突、湮滅大大減少,「離幻天」投影的餘力自然增強,便在血海之上,逐漸蓄積,層層堆疊,拼接結構,再加上余慈刻意的放任,使「血海」的排斥性不那麼敏感,片刻之後,已過了某種界限,突然化生。

瞬息之間,血海之上,立起堅城!

那「堅城」仍只是個幻影,可作為主要材料的相關法則,卻是實在實的遭到了「離幻天」的異化,一時間血海也吞噬不能,唯有憤怒咆哮,推擠著千千萬萬的魔頭,掀起排空濁浪,衝擊上前。

海天搖動,雷雲四合,萬魔池內的衝突,轉眼間就進入到最激烈的階段。

余慈也要小心維持著照神銅鑒,保證其鎮壓之力,同時神意觀照:

唔,那城池,好像有點兒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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