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所言不虛,一個時辰後,海瑞便趕到了杭州城,在將妻子安頓好後,便火急火燎地趕往總督府敘職。

「停停停,你是幹什麼的?」

海瑞剛靠近總督府,便被官差攔住了。

「我是淳安縣的新任知縣海瑞,還請進去通報一聲。」海瑞並不氣惱,神色平靜。

「知縣大人,請稍等,在下這就進去稟報。」先前攔住海瑞的官差見眼前這位便是新任的淳安知縣,當即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神色,開口道,隨即一路小跑,跑進了總督府。

「這新任淳安知縣穿得如此寒酸,差點就得罪了他,還好,還好。」前去報信的官差心裡如此想著,內心閃過一陣慶幸。

「稟大人,淳安新任知縣海瑞在外面等候。」官差一進入大廳,便跪伏於地,恭敬稟報道。

鄭泌昌聽聞,不禁面露喜色,終於有人來接替淳安縣的事務了,自己身上的擔子也能夠減輕一些。

懷著這樣的心情,鄭泌昌連忙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讓他進來!」

「是是是,屬下這就前去。」那官差誠惶誠恐地離開了。

「知縣大人,您快請進。」

「嗯。」海瑞點了點頭,便走進了總督府。

「大人,在下淳安縣新任知縣海瑞,前來述職。」

海瑞進入大廳,向著鄭泌昌躬身行禮道。

「本官是浙江布政使鄭泌昌,魚符和告身(註:查驗官員身份的物品,以及委任狀)都在身上吧?」

「稟大人,都在身上。」海瑞說著,將其從懷中掏出,遞給鄭泌昌。

鄭泌昌將魚符和告身接過,仔細勘對無誤後,又支使手下拿來文房四寶,開口道:「還差花押了。」

緊接著海瑞提筆在白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鄭泌昌見筆跡與文書上記載的相差無幾,鬆了一口氣。

「既然勘對無誤,你就儘快去淳安縣那邊上任吧,念你初來乍到,本官提點你幾句。」鄭泌昌說著,將茶杯端起,微抿一口後,才緩緩開口道。

「謹遵大人教誨。」海瑞連忙躬身行禮,神色恭敬。

「近日堤壩垮塌,受災最為嚴重的便是淳安、建德兩縣,你就任的淳安縣共計有一萬多人遭災,具體的死傷暫時還未統計出來,現官府已在各處開設粥棚,積極賑濟。」

「另外由於你先前還未到任,官府下發給淳安縣的那一份賑災物資,暫時由隔壁的建德知縣王永和暫時保管,伱可自行向他討要!至於剩下的,都記在這冊子裡,你回縣衙去自己看吧。」

「多謝大人提點,下官沒齒難忘。」

「行了,你下去忙吧,接下來你的事可多著呢。」

「是。」海瑞在躬身行禮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往淳安縣縣衙,臉上滿是急切之色。

……

此時,馬寧遠和高翰文正在災情最嚴重的地方,監督官府施粥,防止有人從中剋扣。

「唉,這些百姓真是受苦了!」高翰文看著在官府開設的粥棚前,排起長龍的災民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這些災民衣衫襤褸,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官府施粥所支起來的那口大鍋里,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前面領粥完畢的人,神色焦急,生怕輪到自己時,粥就沒了。

因此,不時有排在後面的人心急,想要插隊,結果便是被負責維持秩序的官差從隊伍里揪出,毒打一頓後,讓其排到隊伍的最後面去。

湊近大鍋一看,這哪裡是什麼粥,分明是一大鍋漂浮著些許米粒的熱水!

「下一個,下一個。」

而負責施粥的小吏拿著勺子,看著眼前依次排隊領粥的災民,神情木然,宛如機器人一般,每有一個人到他面前,他就用勺子舀上一小勺。

而那些災民在隊伍排到自己後,紛紛央求小吏給自己多打一點,小吏也不搭話,只是默默地舀上一小勺粥。而那些領到粥的災民,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一邊,將破碗中的稀粥喝下肚,或許是覺得意猶未盡,還將碗底也舔的乾乾淨淨。

就在此時,先前秩序井然的隊伍突然出現了騷動,一旁的馬寧遠和高翰文見狀,連忙上前,想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求求你再多打一勺吧,我還有一個孩子啊!」

只見人群中,一位面黃肌瘦的婦女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的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剛滿月的孩子。

「滾,多給你一勺,其他人就少吃一勺!你這刁民,要再這麼胡攪蠻纏,本官連一勺都不給你!把她給我拖走。」

負責施粥的官吏如此說著,隨即便命令一旁負責維持秩序的官差將女人拖走,推搡之間,女人用來盛粥的破碗被踏得粉碎,碗里的粥灑落一地,引得一陣哄搶。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這麼吵?」馬寧遠皺著眉頭走上前去,對著施粥的官吏詢問道。

「稟知府大人,這個刁民恬不知恥地想多要一勺粥,可是粥就這麼多,她多吃一勺,其他人就少吃一勺!沒辦法,下官才……」

馬寧遠聽完,將目光轉向跪伏在地上的女人,冷聲道:「是這樣嗎?」

「大人,民女也是迫不得已,我還有一個剛滿月的孩子要養活啊!孩兒他爹為了救我們娘倆,死在了那場洪災之中!他臨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把這個孩子養大成人。」女人說著,死死抱緊懷中的孩子,泣聲道。

馬寧遠聽完女人的哭訴,沉默良久,緊接著又將目光轉向其他神情木然的災民,喉結上下動了動,但卻說不出話來。

「這裡的粥就這麼多,你多吃一勺,其他人就少吃一勺,這對其他人也不公平!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這粥棚也不用開下去了,走吧。」高翰文咬了咬牙,沉聲道。

「大人……」高翰文的話讓女子如受重擊,緊接著懷抱緊懷中的孩子,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現場。

經過這次小插曲,現場的秩序也得以重新恢復,人群又重新排好隊,一個個上前,等待官府的施粥。

「馬兄,這裡的秩序就暫時由你來看管,我還有一些事要辦!」高翰文說著,從一旁的侍衛手中接過幾樣東西,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等……」馬寧遠的話還未說完,就不見了高翰文的蹤影。

「呼呼呼~總算追上你了。」高翰文喘著粗氣,開口道。

在一條小巷的角落中,高翰文看見了先前的女子,此刻她正懷抱著自己的孩子,安靜地坐在角落中。

「大人這是?」眼見高翰文此番模樣,先前的那位女子疑惑道。

只見高翰文取出幾塊餅,將其遞到女子手中:「我是北方人,習慣吃餅,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多謝大人恩典,大人的恩情,奴家沒齒難忘,來世必定做牛做馬報答大人!」

女子說罷,將懷中的孩子放到一旁,給高翰文磕了幾個響頭。

「吃吧,這裡還有一些錢,應該足夠填飽肚子了,不過要小心一點。」高翰文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些碎銀。

高翰文知道,若是給太多錢給女子,反而是害了她,因此這些錢只夠吃飯,也能夠減少一些覬覦之心。

「大人,不可!請恕奴家不能收下!大人能夠給我一口吃的已是天大的恩惠,豈敢再奢求太多?」

「收下吧,好好把孩子養大,不要辜負了你丈夫的期望。」高翰文看著女子懷中的孩子,輕聲道。

「多謝大人。」猶豫再三後,女子還是將錢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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