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是什麼大事呢,還要勞煩楚皇后來送信。」慕師靖將信塞回信封,輕描淡寫道。

「你不害怕?」楚妙笑著問。

「我有什麼好怕的?」慕師靖不解,道:「我可是師尊的乖徒弟,師尊寶貝我還來不及呢,況且,她再神通廣大,還能知道我背地裡說了什麼不成?你們別把我供出去就好了。」

慕師靖說到這裡,狐疑地望向了周圍的人,小禾立刻搖頭,證明自己是站在她這邊的,林守溪不語,一副兩不相幫的表情,楚映嬋微笑,示意自己不會多嘴,楚妙則更懶得為難一個小輩,慕師靖看了一圈,目光落到小語身上。

「你也不准出賣姐姐,知道嗎?」慕師靖捏著小語的臉,說。

「痛痛……」小語揮舞著手臂,忙道:「知道了,小語知道了。」

「嗯,小語真懂事。」

慕師靖滿意地點了點頭。

「同是一門弟子,怎麼性格差了這麼多。」楚妙憐憫地看著慕師靖,輕輕搖頭。

「哪有差很多,你女兒是暗搓搓的壞,而本姑娘是光明正大的壞,總之上樑不正下樑歪,我們都是師父的得意門生!」慕師靖雙手叉腰,越發口無遮攔,義正詞嚴。

楚妙聽她說自家女兒不好,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婉媚的笑。

收好了信,慕師靖便將此事拋在腦後了,裝仙子對她而言並不難,這是她過去十幾年一直在做的事,師父眼拙,根本識破不了。

奇峰峻峭,山道蜿蜒,許多路段道路幾乎是垂平而下的,凡人至此,大都心驚膽戰,不敢邁步向前,神守山的建築與山融為一體,亭台幽閣間,偶有簫聲傳來,引得瑞獸仙禽去聽。

幾人原本安安靜靜地下山,不知是誰先揉了個雪球砸向人群,接著,和諧的人群炸開了,大家紛紛俯身揉雪,砸向彼此,一時間,嬌呼聲、笑聲、討饒聲不斷響起,灑滿整條幽寂的雪道。

小禾與慕師靖原本攻得厲害,見楚映嬋在一旁掩唇輕笑之後,紛紛揉起雪球,勠力同心,合圍楚仙子,楚映嬋嬌笑著拂袖去擋,同時彎下身子,也揉起雪球還擊。

她們很默契,誰也沒有使用真氣,只似稚童嬉鬧。

楚映嬋很快被兩人攻得落荒而逃,躲入竹林,嬌聲討饒,慕師靖狐假虎威,漲著小禾的幫助讓楚映嬋喊了自己好多聲師姐,林守溪豈能見楚映嬋被這般欺負,也揉球去幫,結果楚映嬋立刻倒戈,幫著小禾與慕師靖一起圍毆他,林守溪雙拳難敵四手,面對著暴雨梨花般的雪球,狼狽逃竄。

楚映嬋佯作去追林守溪,卻是揉了個雪球,走到娘親身後,將她衣領扯開,把雪灌了進去。

楚妙嬌吟一聲,回過頭去,看到了女兒含羞帶怯的笑。

「娘……」楚映嬋忍俊不禁。

「你這小逆女,討打。」楚妙追了過去。

少了個幫手,小禾與慕師靖的攻勢緩了不少,小語作為師父堅決的擁護者,也前來助陣,林守溪趁機反撲,一把將小禾撲到在地,順勢抓起地上的雪,揉了兩個球,塞進了她的衣裳里。

小禾嚶嚀一聲,仰頸酥顫,又羞又急地將林守溪推開,碎雪卻是貼著肌膚抖了個遍,仿佛流竄全身的電流。

「你也討打!」小禾咬唇一哼,嬌小的身軀鯉魚打挺般一翻,將林守溪按在了身下。

林守溪苦戰了一下午,沒什麼力氣,被小禾輕而易舉地制住了,小禾嚮慕師靖瞥了一眼,道:「快來,喂我們的林大公子吃雪。」

慕師靖柔媚一笑,竟要去解他衣褲,林守溪知那妖女什麼都做得出來,心頭一緊,忙向小語呼救,小語很講義氣,直接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慕師靖的腰肢,撓她的癢處,惹得這小妖女花枝亂顫。

見慕師靖被一個小丫頭牽制,小禾恨鐵不成鋼,親自動手。

纏鬥之中,兩人身子擰打,直接順著長長的台階滾落,一路雪花飛舞,相互抱著,重重摔到了下面積雪的平台上去。

很不辛,小禾恰好是被壓在下面那個。

林守溪本想得意揚揚地說一句『我贏了』,但想起先前楚楚的教誨,關切地改口道:「小禾沒摔疼吧?」

「我……」小禾剛要發作,一口氣堵在喉嚨口,最後化作輕蔑嬌哼:「摔疼?你看不起誰呢?」

林守溪看著小禾傲嬌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禾見他笑了,眉頭一挑,冷冷道:「這是和楚映嬋那浪蹄子學的?」

「我贏了。」林守溪說。

「你贏個頭!」小禾一拳揮了上來。

林守溪不閃不避,將她抱得更緊,迎拳而上,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吻似乎是對付小禾最好的方式,小禾薄而翹的粉唇甫一被銜,整個人似被抽去了力氣,嬌軀立刻軟了下來,冷言冷語失了銳氣,化為哼哼唧唧的嬌吟,柔媚婉轉,林守溪愛煞了小禾嬌羞動情的模樣,趁著她們還未下來,咬住了她的舌,輕扯出檀口,令她羞得耳根通紅。

這番激吻果然是有用的,等楚映嬋等人打著雪仗下來時,正看到林守溪被小禾按在雪地里痛揍。

楚映嬋忙去勸架,她輕輕抱住小禾,道:「好啦,小禾姐姐歇一歇,別打累了。」

「我看你是心疼他吧。」小禾拍了拍手上的雪,淡淡道。

「他下午也不知道心疼我,我現在心疼他做什麼?」楚映嬋柔柔地挽著小禾的胳膊,說:「我最心疼小禾姐姐了。」

「你這小嘴是抹了蜜嗎,怎麼這麼甜呀?」小禾盯著她看。

楚映嬋下意識地碰了碰自己的紅唇,不知想到了什麼,露出了幾分拘謹害羞之色。

打打鬧鬧過後,少女們撣去了衣裳上的雪,她們沿著山路一直向下,去到了繁華熱鬧的集市裡。

「小禾姐姐,你可以幫我挑一些首飾麼?」楚映嬋牽著小禾的手,走到了珠寶玉簪的集市處,道。

「找我挑做什麼?」小禾幽幽問。

「因為小禾眼光好呀。」楚映嬋說。

「我眼光要是好,就不會挑到這樣的夫君了。」小禾雖這樣說,卻還是陪著楚映嬋挑起了金銀首飾。

林守溪牽著小語的手,帶著她去買零食和小玩具,小語在他身邊,什麼都想買,什麼都想嘗,蹦蹦跳跳,雀躍鼓舞。

「師父,二師娘沒有欺負壞師父吧?」小語關心地問。

「放心,師娘平時對師父很好的。」林守溪微笑道。

「不信,二師娘好兇,大師娘也好兇,師父以後成了婚,真的應付得來她們嗎?」小語弱弱地問。

應付……

林守溪想到這裡,不由想起午後滿園的春色,不得不說,楚楚沉寂了一年,修為不見漲,某些方面卻是突飛猛進,此後萬不可再輕敵了。

「再來十個師父也能應付。」林守溪挺直腰杆,說。

「哦……師父真厲害。」小語似懂非懂地眨眼,又問:「那大師娘和二師娘誰更難應付些呢?」

「小語,師父待你不薄,你別老把師父往火坑上推。」林守溪無奈嘆氣,哪敢回答這種問題。

小語展顏一笑。

其他人其樂融融地逛著街,慕師靖則像只孤獨的狼,她垂著黑色衣袖,冷冷瞥著他們,不屑道:「幼稚。」

走過長街,入了酒樓,楚妙早已訂好了位置,她領著眾人上樓。

林守溪率先坐下,小禾坐在她的右邊,小語坐在他的左邊,楚映嬋則坐在對面,與當初妖煞塔家宴時一樣。

燭光點亮,佳肴陳列,馥郁的酒香里,少年少女們一同被這暖融融的光包裹,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閒聊間,楚映嬋忽然說:「近來慕師妹每日都在練琴練舞,不知可有成效?」

「當然。」

慕師靖喝了不少酒,微醺,但她毫不拘謹,而是直接起身,來到了酒桌旁的空處,隨手將長發挽成雲髻,以銀簪一定,之後足尖點地,踮起。

長發綰起後,眾人才發現,慕師靖這身黑裙竟是露背的禮衣,少女的脊線、蝴蝶骨、天鵝頸皆一覽無遺,這身裁剪得體,收腰緊緻的黑裙說不出的性感,它下垂只堪堪過膝,可以看見裸露的白皙腳踝,她墊著足尖輕盈地走了幾步,於剎那的靜止後,動情地舞了起來。

似姮娥清舞月下,洛神凌波翩躚。

自慕師靖影動的一刻起,整個廂房都似凝上冰霜,靜了下去。

不知為何,每個人都感到了孤獨,一種至深的孤獨……仿佛在空無一人的冰河上眺望日出,光芒所及的世界裡,她是唯一鮮活的靈魂。

眾人沉醉其中時,慕師靖不爭氣地先醉了。

舞著舞著,少女搖搖欲墜,若非楚映嬋及時扶住,恐怕要摔倒在地。

回去的路上,慕師靖由林守溪背著。

慕師靖軟綿綿地趴在他背上,嘴唇翕動,似在說什麼,林守溪凝神細聽,勉強聽到了隻言片語:

「大地顫鳴之日,萬靈將於長眠中甦醒,那是新的世界,吾會歸還造物的恩德,與它同在……」

林守溪聽了,皺起眉頭,沒當回事,只喃喃道:「這是……誅神錄看多了?」

回到小語家時,夜已深了。

林守溪安置好了慕師靖,正準備離開,慕師靖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以為這小妖女醒了,卻聽她囈語道:「我的臣子啊,你應知曉背叛的罪孽,即使如此,你還是要離開麼?」

「……」

林守溪聽著少女的囈語,只覺可愛,他在床沿坐下,無奈道:「女王陛下,我不走難道還要留下侍寢嗎?」

「預言已經訂立,時間會洗去污濁,你……別怕。」慕師靖柔聲開口,答非所問。

「誅神錄害人不淺。」

林守溪嘆了口氣,搖搖頭,幫她掖好了被子。

慕師靖之後的話語模糊難辨,只成了極輕的嘟囔。

少女的側顏清美絕倫,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幽艷,林守溪不由想起了那個風雪之夜的誤會,心中微顫,他很快撫平了這絲異樣的情緒,離開,掩門。

另一座房間裡,小禾的房門被楚映嬋敲開。

穿著單薄睡衣的小禾看著立在門口的白裙仙子,困惑道:「幹嘛,來給本小姐請安嗎?」

「我有禮物要送給小禾。」楚映嬋說。

「禮物?」小禾讓開身子,道:「進來吧。」

楚映嬋取出了禮物盒子,小禾打開後,卻是蹙起了眉,這一盒子都是金銀珠玉的飾品,是白天她陪楚映嬋買的。

「這不是……」

「這些都是送給小禾的。」

楚映嬋牽著小禾的手,讓她坐到梳妝鏡前,悉心地幫她梳發,挽髻,挑選衣裙,佩戴首飾,原本一身素氣的少女被打扮得更加精緻,仿佛披件紅色的衣裳,就可以直接出嫁了。

打扮的最後,楚映嬋圖窮匕見,取出了一枚玉佩,想要系在小禾的腰間。

「這玉佩……」

小禾當然認得這玉佩,這是當初楚映嬋假模假樣送給她的,真相被戳破後,她越想越氣,將玉佩摔了回去。

「這也是我送給小禾的。」楚映嬋將這枚玉佩重新系在了她的腰間。

原來她送這麼多首飾,只是想將這塊玉佩系回來啊,真是陰險呢……

小禾這樣想著,低頭看著楚映嬋溫婉的臉,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拒絕。

等到林守溪回來,推門而入,準備與小禾一同休息時,驚訝地發現,楚映嬋與小禾已躺在了一張床上。

「今夜我陪小禾睡,這裡沒你的位置了。」楚映嬋微笑。

小禾點頭附和。

林守溪震驚,心想這一晃的功夫,先前還勢同水火的兩位仙子,怎麼都睡到一起去了,但他轉念一想,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位置擠一擠總是有的……

「莪今夜偏要睡在這。」林守溪態度強硬。

屋內,兩位小仙子的嬌呼與清叱響起,三人以床榻為戰場,鬥成一團,林守溪要占據一席之地,小禾與楚映嬋則要聯手將他驅逐出去,最終,林守溪合縱連橫,先策反了小禾,一同制服楚楚,然後過河拆橋,點了小禾的穴,將這位傲嬌的雪發少女也推倒在床,他將兩位絕色女子並排束縛,打了頓屁股,兩位仙子玉腿亂踢,嬌吟不止。

林守溪欲享齊人之福時,敲門聲再次響起,他心裡咯噔一下,開門,果不其然,小語站在門口,拿著本劍經,無辜道:「師,師父,我這個不會……唔,小語沒有打擾到師父吧?」

林守溪正猶豫著,楚映嬋與小禾已解了束縛,羞怒地將他聯手轟出,閉門,上拴。

無奈,林守溪只能領著小語去她閨房,給她補習。

燈火燃燒。

木格子門上,小語舞劍的身影極為認真。

林守溪立在一旁,悉心地為她指導真氣的運作和出劍的要領。

這套劍法很難,縱使小語天賦過人,依舊頻頻出錯,林守溪無奈,只能板起臉,佯作嚴厲地訓斥一番。

小語站在師父身前,低著頭,聆聽訓斥。

可越訓斥,小語的動作反而越不得要領,整個劍舞得靈氣全無,不堪入目。

「師父,小語太笨了,小語願意接受懲罰……」小姑娘像是犯了大錯,一臉委屈。

林守溪哪裡捨得罰這個可愛乖巧的小徒弟,但總這樣放縱下去也不是辦法……

正想著,小語已經把一柄木戒尺端到了他面前。

「可……小語才八歲。」林守溪說。

「誒,八歲怎麼了?」小語好奇地問。

林守溪看著小語澄澈的眼睛,這才幡然醒悟,這種懲罰好像本來就是教訓小孩子的,他與小禾、楚映嬋玩得太多,反倒變成了情趣的遊戲,失了本意。

是啊,小語天真無邪,分明是他想太多了……

「師父罰你不是要打你,而是希望你下次能改正,聽到了嗎?」林守溪說。

「小語知道了……」少女用力點頭。

她跪在一張椅子上,手抱著椅背,細長的戒尺起落,風聲微破,抽打出清脆的聲音,像是夢境照入現實,小語抿緊了唇,心中猶覺恍惚,她看著前方的琉璃窗子,平滑的窗面上映出了她挨罰的模糊身影,小語靜靜地看著,睫羽顫抖,眼眸漸漸濕潤,蘊上了盈盈淚花。

……

林守溪給小語補習了一夜。

清晨,小語沒有半點睏倦的意思,她纏著林守溪陪她去劍場練劍,路上,他們恰好遇見了晨起的慕師靖。

慕師靖一身寬鬆的黑衣,長發凌亂,香肩半露,兩隻繡鞋顏色不一,看著很是隨意。

楚映嬋與小禾也起床了,她們手牽手,一副此間樂不思夫君的神情,林守溪默默將楚映嬋的微笑記在心底,想著今日縱使她千求萬饒也絕不放過。

「小語很勤奮嘛。」慕師靖揉了揉她的腦袋,說。

「那當然,修道者應當勤學苦練,這是師父說的。」小語說。

「勤學苦練?」慕師靖搖了搖頭,用一副誤人子弟的口吻打趣道:「你師父這一套可太慢了,不若跟姐姐學,姐姐教你一套真正厲害的,保證你打遍稚童班無敵。」

「你打得我師父嘛……」小語狐疑道。

慕師靖又想到了林守溪率先一步破入元赤境的事,越想越氣,她抬起頭,發現無論是林守溪、小禾還是楚映嬋,她似乎都不是對手,不由感到憋屈。

「打得過你就行了。」慕師靖欺負起了小孩子。

她張牙舞爪,對著小語撲去,小語大喊了一聲妖女後,轉身朝著她的閨閣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小語先去睡會兒。」

慕師靖興意闌珊,也懶得去追。

「你快去換身衣裳吧,你師父等會要來,你打算穿成這樣見她?」林守溪好心提醒。

「放心,我師父懶得很,這會估計還沒起呢。」慕師靖自信道。

接著,一道寒音從身後傳來,令慕師靖渾身一僵,如遭雷殛:

「誰還沒起呢?」

慕師靖心驚膽戰地回過頭,看到了宮語負手而立的清傲之影,她冷冰冰地盯著自己,一雙淡璃色的深邃眼眸隱著怒意。

「師,師父……」慕師靖支支吾吾。

「跟我來。」宮語只說了這三個字,沒多廢話。

慕師靖也來不及去換衣裳,只能乖乖地跟在她身後。

進屋,閉門。

宮語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雙腿交疊,靜靜打量這個孽徒。

慕師靖微微抬眸,四下觀察。

牆壁上掛著策馬的鞭子,木桌上燃燒著照明的蠟燭,燭邊放著用以測繪的木尺……宮語的懷中,則是一截雪白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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