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一劍西來,千岩拱列,魔影縱橫。問明鏡非台,菩提非樹,境由心起,可得分明……」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房間裡,響起了洛青舟語氣鏗鏘的聲音。

整個房間裡,仿佛突然多了一種陌生的氣息與氣勢……

一個時辰後。

房間裡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下來。

月搖站在窗前,童孔渙散,一動不動,整個人仿佛正沉浸在一種忘我的境界。

洛青舟念的口乾舌燥,拿出水壺,喝了幾口水後,問道:「這些夠了嗎?」

月搖神情恍忽,似乎還未從某種境界中回過神來。

洛青舟等待了一會兒,又道:「不夠的話,我這裡還有。」

隨即又道:「對了,月姐姐剛剛不是說,還想要關於正氣,有氣勢的文章嗎?我剛好又想到了一篇非常厲害的。」

月搖似乎終於回過神來,目光複雜地看著他道:「念。」

洛青舟又仰頭喝了幾口水,仿佛在灌酒一般,這才清了清嗓子,朗聲念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此句一出,他整個人的氣勢,似乎陡然一變!

屋裡的空氣,似乎也突然凝固!

月搖童孔深處,光芒顫動,神魂某處突然「轟」地一聲,發出了一聲震徹神魂的轟鳴聲,如天雷灌頂,如道法洗髓!

而此時。

正站在外面與莊之嚴準備迎接仙雲閣眾人的白依山,體內氣息突然一動,仿佛被什麼東西牽引了一般。

他臉色一變,立刻轉過頭,看向了四周,又突然看向了屋裡。

但不待他捕捉到,那股氣息,已經轉瞬即逝。

他眼中露出了一抹狐疑之色,正疑惑著時,下面突然飛來一隻飛船。

仙雲閣的洛凌帶著羅裳等人,乘船而來。

白依山回過神來,又仔細感受了一下,並沒有再感覺到,這才看向下面,拱手招呼。

洛凌神情冰冷,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睬。

幾人上了飛劍。

莊之嚴見兩人氣氛不對,心頭疑惑。

洛凌也只是對他澹澹地點了點頭,便帶著弟子,進了屋裡。

莊之嚴想跟進去,又見一屋子女子,又怕被被晚輩在心裡嘲笑,只得作罷。

「白兄,你惹洛仙子生氣了?」

莊之嚴忍不住問道。

白依山正在仔細回味著剛剛感受到的氣息,聞言微怔,道:「沒有吧?白某也就是上次來過這裡一次,問了一下情況便走了,並未與洛仙子多說話。」

莊之嚴一聽,似乎明白了什麼。

洛凌進屋後,對著南宮火月微微低了低頭,算作打了招呼,便在角落裡坐了下來,一副冷冰冰生人勿進的模樣。

羅裳則滿臉熱情地跟幾人寒暄著。

跟來的琉璃,也都一一恭敬地拜見。

白薇兒進來後,則坐在了洛凌的後面,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咦,紫霞,你家愛徒了?」

羅裳左右尋找,並未找到。

紫霞仙子努了努嘴,道:「在房間裡跟人說話呢。」

羅裳看向了那邊的房間,好奇道:「裡面還有別人嗎?宮裡的,還是你們凌霄宗的?」

「都不是。」

紫霞仙子澹澹地道,臉上看不出其他情緒。

羅裳見她神神秘秘的,愈發好奇:「那是誰?能讓你家弟子躲在屋裡跟她說話,肯定不簡單。我猜一定是女人。」

此話一出,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南宮火月冷著臉道:「那傢伙的好色性子,已經人盡皆知了嗎?」

羅裳「噗嗤」一笑,風情萬種:「不是不是,長公主別誤會。其實我是見你們氣氛不對,臉色都不太好,所以隨便猜測的。不過看來,應該是猜測對了。」

隨即目光又看向了那邊的房間,道:「到底是誰呢?我是越來越好奇了。」

能讓這一屋子的三個女人都冷著臉,可不簡單。

紫霞仙子見她幾乎要自己去看了,只得道:「羅姨,那人你也知道,只不過可能沒有見過。」

「誰?紫霞,別賣關子了,快說!」

羅裳立刻催促道。

紫霞仙子嘆了一口氣,道:「曾經縹緲仙宗的絕世天才聖女,月搖。」

這兩個字一出,羅裳頓時一驚。

坐在角落裡的洛凌,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而坐在她身後的白薇兒,則身子一震。

羅裳滿臉吃驚之色:「月搖?竟然是她!據說她回到大炎後,就隱姓埋名,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怎麼今日會……」

紫霞仙子又嘆了一口氣,道:「據白前輩所說,縹緲仙宗的人不肯放過她,這次可能要派人來抓她。」

羅裳蹙起眉頭道:「為何要抓她?聽說她當初可是為縹緲仙宗做了很多事情,該報答的都已經報答了。」

紫霞仙子道:「據說她違背了當初簽下的契約,幫我們大炎殺害了縹緲仙宗的人。」

羅裳驚訝道:「不會吧?她應該不會……」

這時,坐在角落裡的洛凌,突然神色一動,冰冷地開口道:「是因為那晚的事情嗎?」

幾人聞言,目光都看向了她。

羅裳疑惑打:「師叔祖,您說的是……」

洛凌神色冰冷地道:「那晚我們仙雲閣被縹緲仙宗的人偷襲,幾乎全宗被屠殺,然後被一道陣法所救……」

羅裳心頭一震:「師叔祖,那陣法不是您布置的?」

洛凌看了身後一眼,道:「是薇兒布置的。而薇兒的這套陣法……」

白薇兒咬了咬嘴唇,低著頭道:「是……是姐姐教我的……」

洛凌神色複雜地道:「薇兒的命也是她救的,薇兒這套功法,也是她傳授的……」

羅裳滿臉震驚的表情:「那……」

洛凌輕輕嘆了一口氣:「那晚敵人無法攻破薇兒布置的陣法,其中一人似乎認出了這道陣法,估計把消息發送回縹緲仙宗了,所以……他們以為是她動的手……」

羅裳呆滯了片刻,突然怒道:「他們這是反咬一口,倒打一耙!明明是他們派人來屠殺我們,我們自保而已!就算月搖姑娘真幫我了,也不是她的錯!他們憑什麼因為這件事,就要把她抓走?」

紫霞仙子嘆氣道:「羅姨,你還不明白嗎?人家這是故意在藉機找茬呢。」

羅裳想到當初在上古遺址發生的事情,頓時更加憤怒:「恃強凌弱,卑鄙無恥,枉為仙宗!」

屋裡沉默了片刻。

白薇兒突然開口哀求道:「師,師叔祖,不要讓,讓他們,抓走,姐姐……」

「是我,做的,不是姐姐……」

「讓他們,抓我……」

洛凌慈愛地看了她一眼,輕聲安慰道:「放心吧薇兒,沒有月搖姑娘的那套陣法,那晚我們仙雲閣就已經不復存在了。所以這次無論如何,我們仙雲閣全宗上下,都會與月搖姑娘站在一起的。」

羅裳也握著拳頭道:「師叔祖說的是,無論如何,我們也絕不允許那些人抓走月搖姑娘!這次邊境談判,又不是他縹緲仙宗一個大宗來,他們先違反規定進入我們大炎偷襲殺人,竟然還反咬一口,我們到時候一定要讓其他宗門都知道他們的無恥行徑!」

紫霞仙子開口道:「白前輩也說了,這次談判,為了月搖姑娘,我們大炎可以多退幾步。」

羅裳的目光,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女皇陛下,道:「殿下,月搖姑娘如今是什麼態度?她應該也不想離開吧?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修為了?」

南宮火月聞言,又沉默了一下,道:「她自然不想離開。不過以她的性子,應該是不可能再用縹緲仙宗的任何功法了。她之前的修為,無論內功心法,還是各種功法,大多都是從縹緲仙宗得來的,雖然她在外面也得到了不少功法,但都是以縹緲仙宗聖女的身份得來的。所以,如果到時候真要在邊境動手,她肯定不能,也不敢用之前的功法。所以……」

羅裳蹙眉道:「所以,她就等於沒修為了,對嗎?」

南宮火月看向她道:「她之前重新修煉了那種絕情功法,不知道效果如何了。不過她這次是用別人的肉身而來,只怕即便那種功法很厲害,估計也施展不開……」

羅裳嘆息道:「她這是直接認命了嘛?」

南宮火月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是以前,她應該不會,但現在……她或許會為了她的家人,低頭……」

屋裡沉默了片刻。

琉璃突然問道:「殿下,楚師兄與那位月搖姑娘的關係很好嗎?」

幾人這才想起,房間裡不僅有那位驚才絕艷卻命運坎坷的月搖姑娘,還有一個人呢。

南宮火月聽了這話,臉色轉冷:「朕怎麼知道,你自己問他去。」

幾人立刻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滿。

琉璃有些尷尬,暗暗後悔自己多嘴了,沒敢再說話。

羅裳連忙轉移了話題,道:「紫霞,飛揚自從上次突破分神境後期後,這段時日,又有進步嗎?」

紫霞仙子猶豫了一下,乾笑一聲道:「我也不知,他很少在宗門內修煉。」

那傢伙上次從上古遺址回來後,突然連續突破兩級,除了有限的幾個人知曉外,連他們凌霄宗的諸位長老都還不知道呢。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要怪就怪那個傢伙的修煉速度,實在太變態了,她是真的害怕刺激到別人,特別是那些卡在瓶頸數十年的長輩們。

羅裳滿臉羨慕地嘆了一口氣:「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肉身宗師,神魂分神境後期的境界了。以他的修煉速度,估計再過一兩年,可能就直接突破到化神境了。哎,紫霞,你可可是真是運氣好啊。」

紫霞仙子沒敢吭聲。

羅裳又道:「對了紫霞,你幫他規劃以後主修的方向了嗎?他的神魂境界更高,而且修煉神魂,是大勢所趨,進步會更快。他應該放棄肉身的修煉,專修神魂,這樣才能一心一意,走的更遠。肉身一旦到了宗師境界,以我們這樣的修煉資源,基本上已經很難再進步了,如果繼續體魂雙修的話,那就進步更慢了,會拖累神魂的修煉。」

「紫霞,你是主修肉身的,你應該最清楚。你卡在宗師中期已經很久了,你是不是覺得已經很難再突破了。當初羅姨就勸你……」

「羅姨,我已經突破了……」

「勸你大武師時,就該主修神魂,雖然你的肉身天賦更好,但是……嗯?你剛剛說什麼?」

羅裳自顧自地說著,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怔怔地看著她。

紫霞仙子笑道:「羅姨,我前段時間,就已經突破了,現在已經是宗師後期的境界了。」

羅裳:「……」

紫霞仙子滿臉笑意:「其實我才發現,我原來沒有找准竅門,所以才一直卡在那裡。經過我家清竹的提醒,我現在已經找到竅門了,我感覺以後我應該還能再繼續進步,甚至不會再有瓶頸了……」

羅裳心頭一震,張了張嘴巴,呆滯了數息,連忙道:「什麼竅門?」

隨即連忙抓著她的手道:「紫霞,快告訴羅姨,什麼竅門?是丹藥,還是功法,或者是其他什麼?」

紫霞仙子看了旁邊自家師妹一眼,故意學著當初某人的語氣道:「功法與丹藥,都需要。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自身的體質與天賦。」

令狐清竹突然起身,又神色冰冷地走到了外面,臉頰微微發熱,裙下修長筆直的雙腿,微微動了一下。

屋裡羅裳正要繼續追問時,飛劍突然開始降落。

白依山在外面道:「到了。」

屋裡的人,皆是心頭一凝,站了起來。

南宮火月立刻走到裡面的房間門口,先是豎起耳朵偷聽了一下,然後想要抬手敲門,又忍住了,只得輕聲道:「飛揚,到了,你們還沒有結束嗎?」

話語剛落。

洛青舟已經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只見他臉頰赤紅,額頭上滿是汗水,身上還帶著一股灼熱的氣息。

南宮火月愣了一下,臉色頓變,目光立刻又看向了房間裡面。

屋裡的角落裡。

一襲白裙的少女,安靜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南宮火月的目光,仔細在她臉上觀察著,隨即又漸漸下移,落在了她的胸前,纖腰上,以及下面的白裙上。

接著,又到了腿上。

最後,落在了她裙下那雙纖秀的小腳上,看的更加仔細。

還好,都乾乾淨淨,纖塵不染……沒有任何髒東西。

「你在裡面幹嘛?」

她突然看向面前的某人,臉上的神色威嚴而冰冷。

洛青舟吐出了一口滾燙的氣息,道:「我又服用靈液嘗試了一下。」

南宮火月眉頭一蹙,俏臉一寒道:「你不想活了嗎?明明說好的,不行就果斷放棄,以後還有機會,急什麼?」

洛青舟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南宮火月看著他辛苦沮喪的模樣,想到剛剛他肯定又承受了許多痛苦,頓時心頭一軟,語氣也放軟下來:「好了,別著急,以後會有機會的……至於你月姐姐,朕也一定會幫你救的。下次不要再做這些傷害自己的傻事了,知道嗎?朕……心疼。」

洛青舟抬起目光,看向她,沉默了一下,低聲道:「嗯。」

「走吧。」

南宮火月直接牽住了他的手,目光又看向了屋裡,道:「月搖姑娘,該走了。」

月搖緩緩睜開雙眼,童孔深處一枚枚文字散發的光芒,漸漸斂去。

她從角落裡站了起來,冰冷的身影上,似乎忽地多了一種玄妙而神秘的道韻。

但,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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