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素手,親撥珠簾。
洛青舟低著頭,看著地面,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大殿中,寂靜無聲。
龍椅上的南宮陽,臉上的笑容,似乎已經保持不住。
裡屋傳來了洛青舟給太后請安的聲音。
太后道:「去吧。」
隨即又對著外面喊道:「婉兒,你一起去伺候著。」
「是,太后。」
長孫婉兒也跟了過去。
片刻後。
大殿里方重新恢復了熱鬧的氣氛,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後花園中。
綠樹成蔭,假山流水,鮮花盛開,奼紫嫣紅。
池水環繞的涼亭中。
南宮火月一襲火紅衣裙,在石桌前坐下,伸手道:「先生,請。」
洛青舟在石桌對面坐了下來。
南宮火月端起茶壺,親自斟了一杯茶水,雙手捧著,遞到了他的面前,輕聲道:「先生,多謝了。」
洛青舟接過茶杯,道:「應該的。」
長孫婉兒站在亭外的欄杆處,目光看著池子裡正在游來游去的金魚,不知道正想著什麼。
南宮火月又端起茶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沉默了一下,道:「先生太衝動了。」
洛青舟喝了一口茶水,平靜地道:「士為知己者死。殿下從未因我庶子與贅婿的身份而看輕於我,又數次救我與秦家於危難,我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殿下受辱。」
南宮火月目光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淡淡一笑,道:「所以,你不想考狀元了?」
洛青舟道:「考與不考,對於我來說,都沒有什麼關係。」
南宮火月端起茶壺,又為他的杯中斟了一些茶水,看向他道:「那可不一定。你若是考上了狀元,說不定還可以當本宮的駙馬。」
此話一出,洛青舟臉色一變,連忙低頭道:「青舟絕不敢有那種念想。」
南宮火月微微一笑,放下茶壺道:「是了,你家裡有【白衣若雪,裙裾如蝶,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絕世美人兒,自然看不上本宮。」
洛青舟臉色僵了一下。
這時,亭外的長孫婉兒忽地一震,轉過頭看向他們,忍不住問道:「殿下,這世間真有洛公子文章中所描述的那樣的絕世女子?」
南宮火月頓了頓,淡淡地道:「沒。」
長孫婉兒微怔,低下頭,不敢再問。
亭子裡安靜了片刻。
南宮火月正要說話,忽地抬起頭,看向了不遠處的花壇。
那裡出現了一名老太監,正在彎腰低頭,手裡拿著一隻大剪子,在認真地修剪著花草。
她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道:「先生,接下來可能是比武的環節了,你還要去看熱鬧嗎?」
洛青舟還未回答,桌下的腳忽地被輕輕踩了一下,長公主又道:「你也站了一天了,還是回去休息吧。待會兒本宮會去幫你跟太后和陛下說一聲的。」
洛青舟道:「是,殿下。」
南宮火月道:「待會兒的比武,應該會精彩,本宮應該會親自出戰。」
她嘴裡說著話,手指在桌上輕輕划動著。
「儘快離開!」
洛青舟看著桌上的字,站起身道:「在下的確有些累了,要回去休息了。殿下,祝您旗開得勝。」
南宮火月點了點頭,看向亭外的少年,道:「婉兒,你送先生和他的家人出宮。」
長孫婉兒低頭道:「是,殿下。」
洛青舟拱了拱手,出了亭子。
南宮火月的目光,再次看向了花壇前那道身影。
洛青舟跟在長孫婉兒身後,出了花園,穿過長廊,來到了宮殿前院的席位處,找到了秦文政他們。
此時,秦文政正在與秦川低聲說著話。
宋如月則一邊吃著東西,一邊伸著脖子,向著宮殿里張望。
洛青舟見百靈還沒有出來,連忙對身旁的長孫婉兒道:「婉兒姑娘,可以幫我把我的丫鬟叫出來嗎?就是那個……」
長孫婉兒微微笑道:「洛公子,婉兒知曉是誰。不過她看起來可不像是公子的丫鬟。」
說著,快步進了宮殿。
洛青舟趁此機會,連忙走到秦家眾人的身後,拍了一下秦川的肩膀。
秦川回過頭來,見是他,頓時愣了一下,道:「青舟,你不是進殿里了嗎?什麼時候出來的?」
秦文政和宋如月也轉過頭,看向他。
洛青舟低聲道:「情況有變,我們快些出宮吧。」
秦川滿臉疑惑。
秦文政聞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多問,立刻站起身道:「走。」
宋如月見他臉色不對,也沒敢再多說,連忙拿出手帕擦著嘴巴和手。
大殿里,正在熱鬧地辯論著什麼,大家參與的熱情都很高。
長孫婉兒從側門進入,跟在端菜倒酒的宮女身後,從席位的後面過去,輕輕碰了碰百靈的衣袖。
百靈看向她,立刻會意。
兩人一前一後,從眾賓客的最後面穿過,悄無聲息地出了大殿。
南宮雪衣想要跟出去,被一旁的南宮美驕緊緊抓住了手腕。
「咦,姑爺,你剛剛不是才進去嗎?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呢。」
百靈出來後,看到洛青舟,很是驚訝。
洛青舟沒有理睬她,帶著秦家眾人,跟在長孫婉兒的身後,出了大門。
門口站著守衛,但只對進去的人嚴格檢查,出去的人都會放行,況且還有長孫婉兒帶路。
當然,洛青舟此刻的身份,也能自由出入宮殿。
一行人出了崇明宮,又穿過一條長長的巷道,終於到了人少的地方。
秦川終於忍不住問道:「青舟,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急匆匆地要出宮?」
洛青舟道:「我得罪了幾個太監,他們要暗算我。」
秦川聞言一愣,道:「就這?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洛青舟看向他道:「第一個太監叫李貴,是與皇帝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現在是皇帝的貼身太監。第二個太監叫魏啟,是從小看著皇帝長大的,極受皇帝信任。」
秦川:「……」
宋如月聽的心驚膽戰,道:「青舟啊,俗話說的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你怎麼盡得罪這種皇帝貼身的人呢。當初你在家裡突然抽那李公公的耳光,都把我們嚇的半死,現在怎麼又……」
「你閉嘴!」
秦文政突然打斷了她的話,陰沉著臉道:「少說話。」
宋如月看了前面的長孫婉兒一眼,只得委屈地閉上了嘴巴。
長孫婉兒帶著幾人坐上了一輛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皇宮。
當然,她只能送到皇宮外。
馬車在宮外的道路上停下,洛青舟帶著秦家眾人下了馬車。
臨別時,長孫婉兒再次忍不住問道:「洛公子,你那篇文章里描述的女子,真的存在嗎?」
洛青舟猶豫了一下,道:「存在。」
長孫婉兒目光一亮,道:「誰?她現在在哪裡?是仙雲閣的聖女嗎?」
洛青舟道:「不是。」
說完,揮了揮手,道:「婉兒姑娘,快回去吧。」
長孫婉兒見他不願意說,也沒敢再多問,只得怏怏地道:「嗯,洛公子,保重。」
「保重。」
洛青舟帶著秦家眾人離開。
一行人走到街頭,洛青舟立刻神色凝重地對秦文政三人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二哥,我剛剛在大殿里不僅得罪了太監,還得罪皇帝了。等這次盛宴結束,皇帝肯定不會放過我和秦家的。」
此話一出,宋如月頓時嚇的臉色發白。
而秦文政臉色未變。
因為這件事情,洛青舟早就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了。
洛青舟繼續道:「所以現在,我們要趁著三日盛宴,儘快出城,先去外面躲避幾天。這裡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岳父岳母,你們現在去關了店鋪,辭退了店鋪里所有的人,多給她們一些錢財,把小桃她們都趕緊帶回家。」
「二哥,你去找大哥,單獨跟他說一聲現在的情況,一定要往最嚴重的說。」
「我跟百靈去西湖找大小姐和二小姐。」
「傍晚時分,我們在秦府集合,趁夜離開,再晚的話,可能就來不及了……」
秦文政聞言,立刻帶著宋如月匆匆去了製衣鋪。
秦川也腳步匆匆地離開。
洛青舟帶著百靈去雇了馬車,向著外城行駛而去。
此時街道上人滿為患,馬車行駛的速度很慢。
洛青舟看了對面的百靈一眼,直接當著她的面從袖中拿出了傳訊寶牒,給郡主發了消息:【我們準備出城了】
百靈眨著大眼睛問道:「姑爺,你那是什麼東西?」
洛青舟敷衍道:「練字的,你要練字嗎?」
百靈一聽,立刻沒了興趣,道:「人家的字已經寫的很好看了,不需要練的。」
這時,消息回復過來。
小美驕:【你膽子可真大,我要被你嚇死了,你竟然敢當著麼多人的面與陛下針鋒相對。你死定了,快跑吧,跑的越遠越好,別回來了】
洛青舟:【不只是因為長公主,之前我被騙去御花園,差點被陷害了,皇帝早就對我動了殺意】
小美驕:【那你就快走吧,趁著現在他沒空管你。我沒事,聯姻的事情我會拒絕的,實在拒絕不了,我就裝瘋賣傻,當場撒石灰。誰會要一個動不動就撒石灰的壞女人呢?】
洛青舟:【我】
小美驕:【不說了,他們要出去比武了。對了,你家師叔剛剛也離開了,不會是去找你了吧?】
洛青舟:【不會】
小美驕:【多問一句,你是不是很迷戀你家大姨子?】
洛青舟:【沒有】
小美驕:【沒有嗎?你那篇文章不就是照著她寫出來的嗎?別人不知道,難道我會不知道?】
洛青舟:【我只是欣賞】
小美驕:【欣賞大姨子的絕世美貌和身材,為大姨子作美人賦嗎?】
洛青舟:【郡主,不說了,我要逃命了】
小美驕:【我命令你把「白衣若雪」四個字改了!】
洛青舟立刻順從:【好,「郡主其形也,紫衣若霞,裙裾如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可以嗎?】
小美驕:【好了,快逃命吧】
洛青舟收起傳訊寶碟,沒有再回復。
此時,坐在對面的百靈正睜大眼睛,安安靜靜地盯著他手裡的傳訊寶牒。
洛青舟看向她,故意把手裡的傳訊寶牒遞過去道:「給,我教你練字。」
百靈看了他一眼,別過俏臉去。
這時,傳訊寶碟忽地一亮,上面出現了一行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