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邊，風雪依舊。
洛青舟感受不到風雪的冰寒，只感到體內有火焰在燃燒。
一瞬間的恍忽。
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第一次見到她時的畫面。
一襲青衣，冷傲如雪竹，眸中劍無雙。
誰能想到，短短數月的時間，兩人的關係竟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如今想來，宛若做夢。
「師叔……」
看著她矜持而略帶羞澀的模樣，耳中迴蕩著她剛剛真誠而大膽的話語，他心頭一酥，不禁伸出雙臂，想要把她抱在懷裡。
但是，這裡不是她的洞府，也不是無人之地。
這裡是凌霄宗。
她是凌霄宗劍峰的峰主，而他，則是她的晚輩。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又退縮了。
寒風拂過，帶來一縷氣息。
令狐清竹回過神來，臉上重新恢復了冰冷的神情，退開了一步，側過身子，看向了懸崖外的風雪。
洛青舟微微低頭，恭敬站在她的身後。
蘇風從旁邊的小路走了過來，看了兩人一眼，恭敬道：「師父，宗主讓您去主殿一趟，說有事情要跟您商議。」
令狐清竹聞言，微微蹙了蹙眉頭，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並未再多看身後的某人一眼。
洛青舟道：「蘇風師姐，新年快樂！」
蘇風笑了笑，道：「楚師弟，新年快樂。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
說著，笑著揮了揮手，跟在了令狐清竹的身後。
師徒兩人，很快便消失在了遠處的風雪中。
洛青舟又在懸崖旁站了一會兒，方順著後山下山。
他要回去跟二小姐商量一下，順便，去靈蟬月宮一趟，看看某人。
之前大殿中的那隻陰魂語氣，以及郡主地給他信時的神態，讓他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如果真的是她，那就太可怕了。
不是危險的可怕，而是讓他震驚和不解的可怕。
下山的台階上，滿是積雪。
他一邊想著事情，一邊不急不緩地向著山下走去。
來到山腳下時，大路上雜亂的腳印，已經快要被大雪掩蓋，但依舊可以看出，今日來凌霄宗的貴客是何其多。
端王帶著他拒絕的結果回去，不知道那位太后與皇帝，會怎麼想，不過他們肯定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為了拿走長公主所有的權力，他們挖空了心思算計，總算找到這麼一個機會，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
就像郡主所說的，如果他再以家中有正妻拒絕，對方很可能氣急敗壞之下，會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來。
而且，可能不光只是朝廷會逼迫他。
此時已是晌午。
不遠處的江畔房屋，炊煙鳥鳥。
荒野小路上，已被厚厚的白雪覆蓋，上面偶爾會有幾隻麻雀的腳印留下。
不遠處的山林間，有一隻野兔探頭探腦，出來覓食。
江面雪花飄灑，煙霧朦朧。
一隻小船停在江水中央，一名身穿水綠衣裙的少女，正赤著一雙雪白玉足，坐在船頭，雙腳撥弄著江水，無聊地發著呆。
洛青舟看了一眼，並未過去，直接回了家。
自家小院裡，安靜如初。
珠兒和小蝶正在堂屋裡烤著火，說著話。
小蝶的手裡，正在縫製著衣服，而珠兒的手裡，則有一柄飛刀，在指尖靈活地翻轉著。
當洛青舟推開門進去時，珠兒手裡的飛刀，忽地掉落在了地上。
她慌忙站了起來，低著頭，紅著臉，滿臉緊張的表情。
小蝶則很自然地道：「公子，紅包呢？人家還準備給你拜年討紅包呢，你就跑了。」
洛青舟掏出了二小姐昨晚給她的紅包，逗她道：「跪下給本公子磕個頭，紅包就給你。」
小蝶頓時撅起小嘴，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道：「哼，才不要呢，人家寧願不要了。」
洛青舟笑了笑，把紅包塞進了她的口袋裡。
正要離開時，小蝶連忙道：「公子，珠兒姐姐的呢？二小姐早上說了，昨晚都已經把紅包都給你了，公子是想偷偷藏私房錢嗎？」
洛青舟看了她旁邊的小丫頭一眼，道：「我已經給她了。」
小蝶疑惑道：「什麼時候給的？奴婢怎麼不知道？」
隨即轉頭問道：「珠兒姐姐，公子給你紅包了嗎？」
珠兒低著頭，紅著小臉，低聲道：「給，給了……」
小蝶驚訝道：「什麼時候給的？」
珠兒的腦袋幾乎埋進了鼓鼓的胸口：「早，早上……」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多說，走到房間門口，脫掉了鞋子。
剛要伸手敲門，房門已經打開。
秋兒從裡面走了出來，笑道：「姑爺，小姐在榻上看書呢。」
洛青舟又掏出一個紅包，遞給了她，道：「秋兒，新年快樂。」
秋兒接過紅包，笑道：「謝謝姑爺，也祝姑爺新年快樂，與小姐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洛青舟摸了摸她的腦袋，進了房間。
秋兒幫他關上了房門，轉過身，見珠兒紅著小臉從堂屋裡跑了出去，道：「我去練飛刀……」
小蝶一臉疑惑，道：「秋兒姐姐，珠兒姐姐好像不太對。」
秋兒看了外面一眼，笑道：「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書房中，暖爐燃燒，薰香鳥鳥。
秦二小姐一襲素白衣裙，烏黑如瀑的秀髮用絲帶簡單地束著，垂落在胸前的一邊，白裙下是一雙穿著雪白羅襪的纖秀小腳，此時正坐在榻上，微微低頭，翻看著手裡的書籍。
洛青舟走過去時，她依舊在低頭認真地看著。
「在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洛青舟在她旁邊坐下，很自然地伸出手，一隻手臂攬住了她盈盈一握的柔弱腰肢，一隻手撫摸了幾下她纖秀的小腿，然後順勢握住了她的小腳。
秦二小姐轉頭看著他道：「夫唱婦隨，三從四德，早上爹爹給的，爹爹不是也給你了一本嗎？」
洛青舟把玩著她的小腳，滿臉不屑地道：「什麼夫唱婦隨，三從四德，都是壓迫女子的爛書。微墨，你就別看這些書了，在我們家裡，不需要這些規矩，你怎麼開心怎麼來。」
秦二小姐目光柔柔地看著他道：「可是，微墨覺得伺候青舟哥哥，才是最開心的。」
洛青舟低頭對著她的小嘴親吻了一下，頓了頓，說起了正事：「微墨，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一聲，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秦二小姐沉默了一下，柔聲道：「青舟哥哥，不會是長公主要向凌霄宗的楚飛揚提親吧？」
洛青舟聞言一愣，滿臉驚詫道：「你怎麼知道？」
秦二小姐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今日的隊伍，本來就是提親的隊伍，再加上之前你和美驕姐對我說的一些事情，微墨自然就猜到了。」
洛青舟盯著她臉上的表情看了一會兒，又低頭親吻一下她的小嘴，誇獎道：「我家娘子冰雪聰明，天下無雙。」
秦二小姐的臉上，依舊滿是溫柔，並沒有半點生氣的表情，柔聲道：「青舟哥哥，你沒法拒絕，對嗎？所以才回來與微墨商量的？」
洛青舟嘆了一口氣，把前幾日在宮裡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然後又把長公主給他的那封信拿了出來，遞給了她，道：「我的確沒法拒絕。」
秦二小姐看著手裡的信，神色複雜，喃喃地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隨即抬頭看著他道：「青舟哥哥，長公主對我們有大恩，這次又在宮裡救了你，現在需要幫忙，你的確沒法拒絕。」
洛青舟道：「微墨，那我該怎麼辦？我肯定不會讓你做妾的，你放心。」
秦二小姐微微一笑，道：「其實對於微墨來說，做妾也沒有什麼的，只要能夠陪著青舟哥哥身邊，即便只是做一個小丫鬟，微墨也願意。」
「胡說什麼呢。」
洛青舟憐惜地把她抱在了懷裡，道：「無論如何，我都絕不會讓你做妾的，也絕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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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小姐柔柔地倚在他的懷裡，沉默了一會兒，道：「美驕姐今天去了，青舟哥哥跟她說話了嗎？」
洛青舟道：「長公主的這封信，就是郡主交給我的，我用傳訊寶牒跟她聊了一會兒。」
說著，他拿出了傳訊寶牒，把兩人的聊天記錄翻給她看。
秦二小姐低著頭，安靜地看完後，輕輕嘆了一口氣，道：「看來長公主真的是需要青舟哥哥的幫助了，竟然願意做妾……這樣的話，青舟哥哥真的是沒法拒絕了。不過也可以看出，長公主的確只是權宜之計，並非是真心想要嫁給你，不然怎麼可能願意做妾呢。估計等事情了結，她就會……」
洛青舟道：「休了我？」
秦二小姐看著他道：「也說不定，青舟哥哥這麼優秀，這麼會哄人，說不定長公主突然就喜歡上了呢？如果長公主再發現楚飛揚就是青舟哥哥，那說不定會更喜歡了呢。」
洛青舟苦笑道：「微墨，別開玩笑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答應她跟她假成親嗎？可是既然已經拜堂了，那就是真的了，真的假不了的。」
秦二小姐沉默了一下，突然道：「青舟哥哥，今天大年初一，你還沒有去給姐姐拜年呢，快去吧，姐姐還要給你紅包呢。」
洛青舟微微皺眉，正要說話時，秦二小姐又道：「快去吧，至少要問候一下姐姐，順便給百靈和夏嬋一個紅包。至於這件事，微墨再好好想一想，明天再給青舟哥哥答覆，好嗎？」
洛青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只得道：「好吧。」
他換上了寬大的儒袍，出了房間，在秋兒的服侍下，穿上了鞋子，然後打著傘出了門。
隔壁就是靈蟬月宮。
來到靈蟬月宮門口時，他的腦海里再次浮現出了之前在凌霄宗大殿里發生的那一幕。
「那可不一定！」
「哼！」
語氣，神情，如今想來，依舊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他正在門口猜想著時，小院裡突然傳來了一道清脆而悅耳的歌聲：「我是一隻小毛驢，他從來也不騎，有一天他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
洛青舟神情微動，仔細聽著。
待她唱完後，卻又聽到一陣嘆息聲：「哎，寂寞如雪……」
「冬！冬！冬！」
洛青舟上前敲門。
院裡立刻傳來了一道清脆而質問的聲音：「誰！小百靈在此，壞人擅闖，格殺勿論！」
洛青舟道：「我。」
隨即，一道腳步聲跑了過來。
「吱呀……」
院門打開。
百靈一襲粉裙，俏生生地站在門裡，雙臂抱胸，撅著小嘴，一臉生氣地看著他道：「原來是壞姑爺。哼，大年初一，都晌午了，是忘記來給我家小姐拜年了，還是不想來？」
洛青舟盯著她的眸子看了一會兒，道：「我早上有事出去了，剛剛才回來。對了百靈，你早上出去過嗎？」
百靈撅著小嘴哼了一聲，道：「幹嘛要告訴你！」
說罷，轉過身，氣鼓鼓地離開了。
洛青舟跟了進去，又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幾眼，道：「百靈，給姑爺拜年，姑爺給你紅包。」
百靈停下腳步來，轉過頭看著他道：「什麼紅包？人家可不要錢。」
洛青舟道：「那你要什麼？」
百靈哼道：「反正不要錢！」
洛青舟盯著她的眸子，道：「那姑爺送你一件禮物。對了，我們也搬來這裡好幾天了，你去過凌霄宗嗎？」
百靈道：「沒，怎麼了？」
洛青舟又盯著她的眸子看了幾秒，方收回了目光，道：「沒事，就是問問。」
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了紅包，遞給了她，道：「給你一隻玉鐲，你皮膚那麼白，帶著一定好看。」
「真的？」
百靈目光一亮，立刻接了過去，滿臉開心地打開了紅包。
結果，紅包里是一串銅錢……
洛青舟道：「拿著錢，自己去買，想買什麼樣的都可以。」
說完，沒有再理她，進了屋裡。
百靈頓時撅起小嘴，跺著腳道：「臭姑爺，又玩弄人家，可惡！」
洛青舟直接進了嬋嬋的房間。
不過，房間裡空空，嬋嬋並不在房間。
洛青舟看向了另一個房間，沒敢過去，正猶豫著要不要直接把百靈拖進她的房間，抓住她的兔兔「嚴刑拷打」時，大小姐房間的房門，突然打開。
夏嬋出現在門口，看著他道：「進，進來。」
洛青舟聞言一怔，突然聽到房間裡傳來了一道調試琴弦的撥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