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巍峨壯麗的大圖書館的陰影。

索倫對著即將落入海面的斜陽,眯起眸子盯著手中被暗金的光暈包裹著的蛋糕,就好像在欣賞一顆寶石。

可惜,蛋糕並沒有回應他的期待,突然綻放出神奇的魔力光影特效,讓他變身成假面來打之類的東西,純粹就是半塊牙印都清晰可見的焦黑蛋糕罷了。

剛才瞬間爆發的,宿命被改變的強烈預感,莫名而來又莫名而逝。

此時站在黃昏中空曠街道上的索倫,就陷入了一頭霧水之中。他自己都不明白,剛才為什麼不把蛋糕放到天平上試一試,說不定就能通過測試了呢?

這下可好,耍著帥說什麼『我決定不做巫妖了』,現在不要說落腳的地方,連下一餐都沒著落,不做巫妖直接要做餓死鬼了……

難道剛才是因為實在太餓了,腸胃戰勝了大腦,拒絕把手裡活命的食物獻祭出去?

那他的宿命未免也太廉價了吧艹!

像扔棒球似的空拋著手裡已經發硬的蛋糕,索倫忍受著心中的焦躁在帝都街頭閒逛。

先不論魔法不魔法的,當務之急是在再次餓到前胸貼後背之前找個能填飽肚子的差事幹起來先。從城力轉悠下來的直觀感受,通靈帝國明顯要比他之前穿越的地區富庶得多。

比較起來的話,之前是封建中世紀的城堡莊園和農村,而帝都至少已經是維多利亞時代的畫風,魔法朋克味道十足。隨處可見的哥德式塔樓尖頂上,都閃爍著巨大紫色水晶。而往來衣著鮮亮的貴族們,佩戴的胸針,項鍊,戒指和耳環,也都反射出耀眼的紫色光輝。

看來那種紫色的水晶,就是帝國魔力的源泉和文明的基石。也許是帝國的特產礦石吧,起碼在索倫之前呆的地方就沒有見過如此普及使用的魔石,剛穿越的時候他還一度以為就是黑暗的中世紀農奴社會而已。

索倫遠遠看著遠處十足路口的商會建築,一些衣著打扮類似傭人的僕從,佩戴著紫水晶戒指,指揮骷髏將貨物從馬車上搬運下來。這些骷髏顯然能聽懂基礎的指示,甚至還能自動分貨儲藏和開門,簡直特碼的人工智慧了。順帶一提拉車的也是骷髏馬,偶爾還能看到拽著巨大貨櫃的骨龍和飛艇從天際滑過。想來這些巫妖實在是閒的沒事幹把骷髏天賦點滿了。而且基礎工程學也沒有拉下太多。

但這樣一來,單純的體力活也用不著人來乾了。索倫想找個地方打零工的計劃就直接夭折了。要試試自薦做個帳房嗎?就算不會燒玻璃造肥皂,這地方大概也不稀罕這些東西,但算數他總比這些沒受過義務教育的土著強一點吧?大概……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看準時機翻垃圾桶了……

一時盤算著出了神,索倫手上突然一空,接著啪嗒一聲,手上一潮。

他眨了眨眼睛,看到一隻黑烏鴉叼住剛才他拋起的蛋糕,展翅向海岸邊飛去,還精準得屙了一泡溫熱的鳥屎滴在他掌心裡。

……

……

……

靠!!!

臥槽啊!!!

找死你個破鳥!今天的晚飯就決定是你了!!!!

索倫的腸胃狂怒了。全身的潛力在此時被激活,灑足狂奔朝著蛋糕小偷追去。

當然是,追不上的。

「呼……呼……呼……靠啊……有沒有搞錯……」索倫一路衝刺,最後癱坐在海岸邊的懸崖上。烏鴉已經叼著蛋糕消失在天際了。

太操蛋了,這穿越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外掛外掛沒有,教程教程沒有,連個鳥兒也來整他?什麼意思?是不是逼他找個懸崖跳下去!恩!!

說真的要不真的往下跳吧,一般這個橋段不都能觸發升級劇情嗎?大不了再穿一次,這個地圖真的新手勸退玩不下去啊……

索倫被餓得頭暈眼花,趴在懸崖上胡思亂想。

然後他看見了什麼東西。

一抹鮮明的亮色烙印在他的視界上,一下吸引了注意力。

白色的袍子,

一個身穿白袍的人,站在懸崖下邊的沙灘上。

是那個巫妖?索倫甩了甩頭揉了揉眼睛。

同款的白袍,但並不是帶他來到帝國的白袍乾屍,那個巫妖烏爾德里斯。

披著白袍的是一個身材高挑,棕膚銀髮的人類女性,當然也有可能是留著及腰長發的男人,距離太遠不大看得清容貌,而且上半邊臉還隱約有反光,似乎是戴了一副眼鏡。

這也是個巫妖麼,白袍應該是這個國家最頂層的大巫妖的象徵吧。

索倫匍匐在懸崖上探頭張望。巫妖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話,這時索倫才注意到,白袍巫妖的身前還有一個人。

是個穿著燕尾服的老頭。很奇怪,筆挺的黑色禮服和白手套,按理說在沙灘上非常顯眼的,可索倫第一眼竟然把這個老頭漏了過去。是白袍子有某種魔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麼?

這兩個人似乎在對話,距離挺遠的而且海風陣陣,索倫什麼也聽不清。但氣氛還蠻緊張的,似乎是爆發了爭執?

隨後海風忽然就停了。

索倫看到白袍巫妖突然向著天空伸出雙臂,迎著夕陽擺出讚美太陽的姿勢,而太陽似乎也真的回應了它,兩道金光落在巫妖的手中,顯現出兩把長矛。

而老頭解開衣領和袖口,捲起袖子,架起老拳,一副要干架的樣子。

索倫一臉懵逼。

不是,這算什麼?

戰鬥演示?過場動畫?遊戲劇情?

可巫妖不是法師嗎?你們一副比武的腔調是個什麼鬼?

而且那個老頭是打算使出野球拳嗎?魔法世界你還在用武術未免也有點……

太猛了吧!!!

戰鬥在索倫瘋狂顱內吐槽的時候開始了。

索倫的動態視覺是完全跟不上這兩個人的動作的。

但他們擊碎的山岩,掀起的海濤,碾碎的地板,炸飛的沙礫,也同樣跟不上。

索倫的面前,就好像突然被人丟了一排集束炸彈。剛才還是夕陽沉入地平線的海灘美景,遠景的油畫,眨眼間就扯成芥粉。現場只剩下被暴力砸成千萬道溝壑的戰場,一派天崩地裂的末日景象。

索倫下意識得抱著腦袋匍匐在地上,耳膜被突破音障的轟響炸得尖鳴。背上被一堆沙子砸得生疼。等他抬起頭想看個明白的功夫,戰鬥已經分出了勝負。

白袍子被老頭用一根四米長槍,刺穿左眼眼眶,挑在槍尖上掛在半空中。鮮血順著手足小溪般滴在沙灘,袍子上卻沒有沾著半點。

還有防血防塵的魔法呢,這袍子。而且天知道這長槍剛才是被老頭藏在哪裡的,不過魔法世界怎麼樣都好啦。

索倫吐槽的這當,老頭掄起長槍,當成魚竿似得一甩,如果索倫不是腦震盪出現了幻覺,槍桿應該是在這瞬間暴漲了上百米,以至於那白袍子整個人都被甩到天際去,遠遠得飛出海面,看都看不見了。

好吧,『長槍』確實在瞬間縮短了,眨眼就縮到兩米左右,也是魔法武器。

不過話說回來,打贏了不摸屍體不補刀嗎?

索倫疑惑間,老頭卻盤腿坐了下來,把手裡的長矛往地上一插,頭一低,死了。

應該是死了。

此刻索倫才注意到,老武士的胸口被刺了巨大的圓洞,心室和肌肉全部消失了。

而剛才那個白袍,如果真的是巫妖的話,說不定也沒那麼容易死,搞不好等會兒就起屍復活了呢。

索倫蹲了一會兒,並沒猶豫太久就做出了決定。

撿屍體!那把槍和金箍棒似的能長能短,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可以吃好幾頓呢!

哈哈!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老子總算是走了鳥屎運,時來運轉了!

索倫興致勃勃得沿著被打得坍塌粉碎的岩壁跑下沙灘。你說是不是他走運,簡直就是老天看他太衰了,白送一個機會給他,而且就偏偏他藏的地方一點事都沒有,其他地方都被打成平地。有沒有這麼走運來著!不過這樣才對嘛,主人公總得有點奇遇吧,老是些糟心事誰特麼看啊!

索倫衝過沙灘,伸手就抓向插在地上的長槍,但在指尖即將觸到槍桿的瞬間,老頭突然抬頭,抓住了索倫的手,把他嚇得人都要原地跳起來。

不是吧在通靈帝國死個人這麼快就詐屍?!

「你真的想好了。」老頭帶著明顯的死相,瞳孔擴散,口鼻冒血得看著索倫,「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拿了他的槍,就沒有回頭路了。」

索倫頭皮都炸起來了,甩手一把沙子糊到老頭嘴裡,死命掙脫了對方的糾纏,拽出沙灘上的長槍就跑。

年老武士也沒有阻止索倫,靜靜得跪坐在地上,擴散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年扛著長槍深一腳淺一腳遠去的身影。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最終將沙灘和海面籠罩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白袍銀髮的巫妖從海濤里走了回來,它人型的軀體如同摔碎後重新粘在一起的瓦罐,周身遍布猩紅的裂紋。即使不懂魔法,也看得出這具身體受到了重創,時日無多了。

死去的武士扭頭,瞳孔散發出幽幽的藍光,盯著巫妖臉上逐漸生出些神識,「瑞文戴爾……」

「出手真是夠狠的你個老王八蛋,開心吧,現在你們團可以傳承下去了。」

烏鴉叼著蛋糕落在巫妖的肩頭,

巫妖搶過蛋糕在嘴裡咀嚼,「不過我家的丫頭要傷心嘍,真是沒良心的小子……」

「應該是這裡沒錯,」索倫把長槍當扁擔似得扛在肩上,累得滿頭大汗,還繞了幾圈路,總算找到了前夜那個血騎軍的阿比迪斯家附近,「恩,我認得這個垃圾堆。」

把長槍枝在地上,索倫揉著被壓出紅印子的肩膀休息。等候這家的傭人出來倒垃圾。

這把魔法武器,能隨意伸縮的長槍,用來還一頓蛋糕的恩情總夠了吧?送給那個大齡女騎士阿比迪斯用正合適。

而且願意給小貓小狗小乞丐投食的人,應該都壞不到哪裡去,有這麼一份大禮做敲門磚,讓這家貴族介紹個工作,或者起碼給兩個小錢,在異界活下去,也不成問題了吧。

還沒盤算好個說辭,有人從側門出來,沿著巷子向索倫走來。

索倫扛起槍正想開口,猛得又僵住了。

迎面而來的是個虎背熊腰的中年人,赤紅的亂髮和鬍鬚加上銅鈴似的怒目,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炸毛的獅子。更別提他全身都披掛著厚重的板甲,一看就是個猛將式的人設。

「呃,我找阿比迪斯?」索倫不敢靠近,試探得問了一句。

赤發中年人幽幽得看著索倫手裡的長槍,緩緩點了點頭,「我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的。」

索倫,「?」

他猛得拔出背後門板似的巨劍,隨手掀起一陣狂風。

索倫還以為自己要被一刀秒了,嚇得小腿一陣抽搐,要不是手裡長槍當拐撐著,險些當場就跪了。

結果他睜開眼,還沒來得及逃跑,猛將男先跪了。

他把巨劍拄在地上,單膝跪在索倫的面前,虎目中閃著淚光,臉屏得通紅,腦門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

「先鋒軍!阿爾弗雷德.阿比迪斯!聽從鑄鐵令的召喚!請下命令吧,大團長!」

索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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