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帝國軍依然在挨家挨戶得搜查女王的蹤跡,並且查封沙之國的金庫財產。不過兩個任務完成的可能性都不大。

如果閹人說的都是實話,那女王早就跑了,而沙之國的國庫必然也早就被戰爭榨乾。或許不屠個城,這次占領吉薩開炮砸掉的彈藥費都收不回來,指不定為了維持治安還得倒貼點錢進來呢。

而且吉薩行宮其實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士兵們來報告,雖然大部分人被半夜的突襲打懵了投降,但也有好幾家貴族依然想頑抗到底,維持著莊園的魔法結界不肯開門,並聚集了傭兵和奴隸兵死守。

吉爾特和波魯裘斯帶著一些百人隊去圍住了這些刺頭,但因為摸不清對方的底細,而且城市裡的地形也不利於大軍通行,為了避免造成動亂暫時也沒有強攻。

所以索倫雖然知道尤駑赫這死太監不可信,但要快速占領城市,一時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於是召喚來一個蜥蜴人百人隊給他使喚,讓閹人總管想點辦法,叫沙精靈貴族們認清現實,主動交點勞軍費出來,別逼他們自己開門來取。

尤駑赫立刻磕頭感謝『將軍的仁慈』,召來閹人和侍女們一個個交代,並讓蜥蜴人士兵帶著他們一家家去拜訪。

索倫自己則繞著示巴女王的寢宮轉悠。留在這統籌各方的信息,免得發生什麼緊急情況傳令兵繞著全城跑找不到人。

女王的居所當然是極盡奢華,正殿都是不知哪裡運來的白玉立柱支撐著,通風采光極好,可以居高臨下遠遠看到海景,神殿,宮闕,和花園廣場上的舞會。還有室內灑滿花瓣的大浴池,絲綢錦緞堆砌的床鋪,哪怕都亡國的時候了,長桌上依然供應著新鮮果脯甜點和阿芙蓉蜜奶酒。

索倫走到神殿的邊緣,遠遠看到沙提河上的東方辰星號,也能看到對岸平民區的動態。

天亮後已經有大量平民開始聚集在沙提河畔,遠望著吉薩行宮這邊,只是懾於河上的巨艦還沒人敢靠的太近。

但倘若以這個局勢下去,等十幾萬人衝過河來,難免不會發生吉薩行宮零元購那樣的大混亂和動盪。到時候把整個行宮都拆了都有可能。

當然,這場面貴族們也能看得見,所以在另一側已經有不少居民,趁著入城的帝國軍被那幾個刺頭吸引著,拖家帶口的駕著馬車,或是乘著飛行坐騎出城逃跑了。

吉薩行宮其實算是整個法尤姆首都圈內的富人區,沒有物理上的城牆,純粹依靠鍊金的神禁劃分區域。城市這麼大,索倫手下那點人灑進去就找不到了,自然也沒有人手去阻止並搜查每個逃難者。

現在他的命令還是儘量維持治安和平占領,只要對方不使用武器攻擊阻攔軍隊,就儘量克制維持軍紀,不要亂開殺戒。

其實沙之國還算好的了,直到首都攻破才出現幾個頑抗死守的和幾個萬歲突擊的。絕大部分人都服從得繳械投降,背井離鄉的逃跑。

「樹倒猢猻散啊……」索倫在正殿的荊棘王座上坐下,托著腮幫子看著城下的混亂。

這張王座還是閹人總管諂媚得翻出來的,用黃金寶石製作的金玫瑰王座,扶手也製作成遍布荊棘倒刺的玫瑰枝。據說是『鍊金』專門的吩咐,用意和那鐵王座也差不多,就是要提醒子孫權力中蘊含的危機,哪怕沙之國強盛無比,為王者也要如芒在背,時刻保持危機感和警惕。

可惜示巴女王這身嬌肉嫩的恨不得成天躺在棉花上,哪裡在意祖母的提醒,直接讓侍者把王座撤了。不過還是藏在宮殿里,以免哪天女神突然復活,過來突擊檢查被責罵。

不過有一說一,真的有點扎屁股……

「將軍閣下說得好啊,奴下以為這麼來形容王朝的傾覆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那邊吩咐完瑣事的閹人總管立刻跑過來跪舔,「想不到將軍文武雙全出口成章,對人性的特點認識得如此清晰,果然不愧是覆手之間滅亡沙之國的少年英雄,文武雙全的稀世奇才,奴下心中的敬仰之情就猶如那沙提河翻爛的河水,滔滔不絕一發不可收拾……」

「……」索倫斜著眼看他。

尤駑赫立刻收聲,「……只要這樣露骨得讚美,女王心情就會放鬆一些。其實她並非不知道老臣的忠心。

但她年輕時被『沙之鍊金』打罵苛責太過,內心極度自卑缺乏安全感,到了後來就不敢面對忠臣們的期待和失望,只有奴下這樣的弄臣在旁侍奉,才能讓她生出一些自信。」

「你是不是愛上示巴女王了?」索倫皺眉。

尤駑赫訕笑著,「奴下只是在根據主子的性格,試探合適的應對方式。女王想要的,是願意真心信任追隨自己的僕從,而將軍閣下遠道而來,需要的是只是毫無隱瞞,為您提供準確信息情報的參謀。」

索倫也不否認。

於是閹人繼續說,「但閣下的比喻確實是很好,樹倒猢猻散,重要的並非倒下的樹,而是認識到亡國的臣民,並非依附大樹而活的枝葉,相反,是只為了吃果子才住在樹上的猢猻。

大樹倒了,猢猻或許會可惜果子的鮮美,但為了活下去,就必須找另一棵樹攀附。活下去,才是猢猻的目的,抱著樹幹一同被砸死的,終究只是少數。」

索倫抬手制止他,「不要打那麼多比喻了,有話直說,這些在抵抗的沙精靈,你能勸他們投降嗎?看到河邊那個坑了沒?兩百個劍聖剛炸死了我還在乎這幾家人?」

尤駑赫點頭,「誠如將軍所說,這些不識抬舉違逆大軍頑抗到底的,您舉起大軍掃平就好,奴下料想這幾家的私藏足夠供養大軍了。」

索倫面露懷疑,「怎麼,那些劍聖,還有這些頑抗的,是你的政敵?借刀殺人?」

閹人繼續點頭,「將軍英明,其實出城的幾位,才是和奴下聯盟,侍奉女王的核心家族領袖。他們矢志一死報答沙之國的恩情,也讓所有和女王簽下的因果契約在他們這一代斷絕,家系子孫才能擺脫沙之國子民的身份,向貴軍投降爭取寬大處理。

至於那些倉皇出逃和負隅頑抗的,都是沒有收到臣下提前通知,對大軍到來全無心理準備的外圍貴族。如果讓他們反應過來認清了局勢選擇投降的話,反而不大好處理軍費的問題吧?

將軍盡可以趁著現在勒令麾下將他們誅殺殆盡,收繳他們的財產以示懲戒,殺雞儆猴還不用擔心會受到什麼損耗。

因為組織對法尤姆的總攻,吉薩行宮的貴族武裝和所有的魔晶石戰備,早已經被盡數收繳派遣出去,即使家主們手裡也只剩下些紀念意義的樣子貨,如今留守的不過是些繡花枕頭的老弱病殘罷了。」

像是證明了他的話一樣,遠處市區中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和喊殺聲。

閹人低頭,「我剛才已派遣侍從們,分頭去解除了抵抗貴族家莊園的魔法結界。這種防備貴族叛亂的手段,以前就準備好了。」

而且連用來滿足大軍開支的軍費和震懾全城用的腦袋都準備好了。

索倫皺眉,「可你提前知道我們會來突襲?對了,示巴女王似乎也有心理準備了,不然怎麼連逃跑線路都準備好了!」

「正是,貴軍占據賽德的時候,留駐城中監視貴族的密探就把訊息傳回來了,只是奴下也沒想到貴軍的戰艦居然這麼快,而且完全沒有觸發海軍的警戒,收到情報的前後腳就到了,所以也沒有辦法做出額外的安排了。」閹人也直接承認,然後他抬頭看看遠處,「不過奴下雖然說服了沙之貴族們自縛請降,卻也不得不提醒將軍閣下,注意東岸的隱患。」

索倫扭頭望去,看到白鷹團正在岸邊演說,組織圍觀的住民,白袍的風精靈騎兵們騎著馬來回奔馳。白鷹在人群頭頂盤旋。看來白鷹那邊已經通過細作把平民們安撫住了。沒有發生暴亂就好。

尤駑赫開口,「閣下有沒有奇怪過,沙之國為什麼有這麼多的匪盜,鍊金為什麼容忍自稱風精靈王子的隱患,白鷹團為什麼能夠做大,為什麼能盤踞在封印魔神的祭壇,而且到處都有線人和細作在暗中配合支持他呢?」

索倫沉默不語。

「其實『白鷹』伊阿基爾不是一個風精靈,是沙精靈。而且是沙之國的魔武刺客。」

索倫扭頭瞪著閹人,而管事也無所畏懼得繼續說道,

「『沙之鍊金』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她建立沙之國依靠的是自身絕對的實力,從不期望別人的『忠誠』『信賴』和『算計』。為了維持王室血脈的延續,鍊金留下了一支只有她和她的血脈才能指揮的精靈刺客部隊。

巔峰的時候也不過一兩千吧,但所有成員都是最精英的魔武士,要是在北方,不少人甚至是可以去報名試煉,成為神殿使徒級別的戰力。

而且這些精靈,可不是腐敗墮落的沙貴族,也不是正直迂腐的將軍士兵。他們每一個,都是鍊金從平民中精挑細選的孤兒,從小簽定契約,嚴苛訓練,並刻意培養他們區別於一半沙精靈的巨大野望。就和我們這些奴隸一般,讓他們懷抱巨大的野心和慾望,成為渴望出人頭地,渴望財富,渴望力量,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冷血殺手。

一直以來,這些魔刺客就由女神控制。鍊金失蹤後,就由女王,和她們的親信管事(閹人指了指自己)來指揮。

平常以各種身份偽裝潛伏在貴族,平民,僕從國內部,替沙之國排查所有的隱患,並負責挑撥國內的各酋長和部落內鬥,防止有人做大威脅到沙之國的統治。甚至一旦有精靈貴族生出不臣之心,就由刺客偽裝成匪盜襲擊抹殺。

也只有沙之鍊金的血脈王室才能借用神明的契約指揮他們行動,所以沒有示巴女王的子嗣,任何貴族將軍都沒有成功篡位的可能。

在這些年間也,魔刺客們從不鬆懈自己的武藝和鍛鍊,為了在黑暗中守護沙之國,勾心鬥角,殺人如麻,震懾著內部和外部的所有敵人,能與阿努比斯閣下牽扯糾纏到今天,也正是因為有這樣一把神器在沙之國手中。

而伊阿基爾和他的白鷹團,就是我們放在邊境監控風之國移民和魔神動向的刺客團。他的風精靈王子身份也是偽造的,專門用來釣魚,追查那些被統治的風精靈反抗分子。

要形容的話,這些隱藏在泥土裡,滿手污穢的刺客,才是沙之國的根啊……」

索倫皺眉,「那事到如今,他們為什麼要協助帝國呢?」

閹人管事笑了,「將軍已經知道又何必問,因為鍊金死了啊。

束縛著魔刺客們的契約在鍊金死亡的瞬間就消失了。那個時間點,刺客們就知道示巴女王再也不能命令他們,他們自由了,而且盡可以追逐符合自己實力的野心和夢想。再也沒有人有能力來束縛他們。

沙之國這棵大樹,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徹底得死了,根斷絕了,自然就開始無可抑製得倒塌。所以那個時候,我們這些猢猻,就都開始為自己的未來計較盤算了。

將軍閣下難道真的覺得,『白鷹』伊阿基爾,是因為扮演了風精靈王子太久,所以會遺忘自己的過去,投身到風之子的解放中來嗎?

錯了,他只是和我們一樣,在這個混沌的時代里,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時機。

在過去,他只是別人用來干髒活的一把刀,殺戮的,還都是些願意相信他的真正的風之子。難道就因為鍊金的死亡解開了他的枷鎖,連帶著他的手上那些風之子的血也一齊洗乾淨了嗎?

不,他還會繼續殺戮下去,換一種方式,不是親手,而是用風精靈王子的身份,號召他們上戰場,反過來殺戮他真正的同胞沙之子,讓這個假面浸滿了血漿,才好完美得貼在臉皮上,千萬不要掉落下來……」

索倫看著遠處,向行宮這邊飛過來的白鷹,和筆直站立在白鷹背上的白衣武士。

「那麼你的建議呢閹人,當面對峙,識破他的偽裝,然後就像除掉艾拜克那樣,用些詭計殺了他?誅除隱患?」

尤駑赫管事鞠躬,「恰恰相反將軍閣下,奴下只是作為忠心的臣服者,事無巨細得稟告您應該了解的內情。白鷹真實的身份是魔刺客這一點需要告知您了解,但是,就像奴下一直在說的那樣。

猢猻們所想的,只是換一顆大樹活下去而已。

艾拜克將軍最終一定會選擇阿努比斯閣下,是因為他雖然一時會被野心所迷惑,但我們太清楚自己只不過是個區區的獸人奴隸了。他一個純粹的軍頭,是沒有真正作為代理統治沙之國舊地的資格的。未來的地位終究有限,自然要選擇最強的一方投靠才穩妥。

可是白鷹伊阿基爾不一樣。

之前對峙時,阿努比斯閣下一定嘗試招攬過他這北方最大的匪幫,想必當時白鷹迫於鍊金契約的推脫拒絕,也讓那為智計百出的巫妖閣下看出問題了吧。

現在沙之國滅亡已成定局,伊阿基爾再投靠過去,也斷然不可能比一個匪頭和酋長獲得更高的待遇了。

但是,將軍閣下您出現了。

白鷹能從您這裡,獲得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機會。

只要向您獻上忠誠,他就有機會從一條狗,一把刀,一個沒有身份的土匪。晉升成一個真正的自由精靈,不,一個真正的精靈王子。

風之子,和沙之子,南方的精靈一族,和習慣於被精靈統治的民族,都會願意接受他的統治。

這樣的局勢下,他可能會是第一個被帝國接受的,反抗精靈同盟的,精靈勢力的領袖吧。倘若日後帝國被擊敗,他一個精靈依然有和神殿緩和的餘地。

但萬一,萬一有朝一日帝國能取得最終的勝利,那他這個帝國麾下的精靈頭目,怕是甚至能成為唯一的精靈王,這麼一想,口水都要忍不住流下來了吧?

所以他一定會竭盡全力,為您,為帝國而戰的。

當然了,對於將軍閣下來說,在南方沙之國有一個帝國附屬國的首領是有交情的盟友,也不是很差的選擇不是麼。

雖然到了白鷹團實力做大的那個時候,他又會生出什麼其他的野心,就不好說了……」

索倫看了閹人一眼,「你腦子真不錯,這麼三言兩語的,可是把我和滅掉沙之國的所有勢力都離間了個遍。」

尤駑赫管事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咚』得磕了下頭,「不敢欺瞞將軍閣下,但奴下被示巴女王提拔,身為人臣,倘若不至少嘗試一下,又如何對得起她的恩情呢!」

索倫撇撇嘴,「是嘛,那麼想為示巴女王報仇嗎?她還沒被抓出來吧?真的往南逃去艾拜克那裡了嗎?不會是給你藏起來了吧?

畢竟,沙之國還沒有徹底滅亡呢,因為她依然還有一個翻盤的手段存在不是嗎?

只要還有人能完成試煉,晉升『新的鍊金』,『沙之鍊金』的遺產,那些魔法,士兵,刺客,全都可以再次使用了不是?

那麼告訴我啊,誠實可靠的閹人,示巴女王現在在哪裡?她是去嘗試封神試煉了嗎?還是在等著最後的希望來翻盤呢?」

這回閹人趴在地上,一言不發了。

索倫冷哼一聲,「哼,我猜也是。你這樣的聰明人,卻無視我一開始就明說的要求,不謀劃一下怎麼向我獻上示巴女王的腦袋,反而在這鬼扯了半天這個勢力那個勢力,這是你所說的猢猻,求生的正確態度嗎?恩!」

尤駑赫管事正死死盯著地毯,「……請下令公開處死奴下……」

索倫揚起眉毛,「你還真愛上她了?」

「如果……」尤駑赫咬著牙,「如果女王陛下最後聽從一次我的建言,留在城中靜待時機的話,一定會來見我最後一面……那麼做一個抱樹而死的蠢貨也未嘗不值得……

但是假如……假如她最後還是選擇相信艾拜克……那我也無話可說……將軍只要去信,讓艾拜克把她的首級獻上就是了……」

索倫,「……」

「喲,你都坐到王座上了啊,」這時波魯裘斯和吉爾特走入殿中,「恩?這是精靈嗎?怎麼有這麼丑的精靈啊靠!」

「是個獸人,」索倫瞥了一眼正死死盯著地毯的尤駑赫管事,「大概是示巴女王最親密信任的心腹。

那個女王可能還在城裡藏著,張貼通告,就說我們要公開處刑頑抗到底的宮廷管事,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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