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說做謎語人有什麼好處,就是當你吊在病床上手無縛雞之力,而有個戰鬥力和智商都碾壓你的BOSS跑過來逼問,你到底有什麼企圖的時候。你可以很坦然得說。

「你問我?我他媽問誰?愛咋咋地吧,我啥也不知道。」

然後把脖子一歪裝死。

「……」

看到索倫這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樣子,阿努比斯也只好苦笑著撓撓頭,看向蜂家的女兒,或者說『死亡』。

「您瞧瞧,這個傢伙我真的看不透啊,看不透。

他乍看好像真的是個純粹的莽夫,可做事又粗中有細,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在最關鍵的地方,用最小的代價,達到最大的戰果。

非要推說是靠純粹的運氣,我自己都不相信,更何況他的『好運氣』,細究起來早在『真正的先知』加入我方陣營之前就開始了。

所以請讓鄙人大膽的推測了。

這位索倫卿,大概以某種手段,明確觀測了絕對的詳實的未來,並做出了有計劃性,有針對性的安排準備。比起鄙人這樣,耍一些欺詐的小手段來贏得勝利,這才是更上乘的戰術啊。

所以,您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索倫還是摸不清這兩人是來幹嘛的。偷偷睜開一隻眼,發現『死亡』附身的女孩站在床邊看著自己,晶藍色的瞳孔中閃爍著虹光,仿佛能直視透靈魂一般散發著莫大的威壓。

「你的確有著貨真價實的死律…你和『死亡』,是什麼關係?」她這麼問道。

哦,總算碰到一個索倫覺得自己也可以回答的問題了。

「朋友。」

「朋友?」女孩迷茫得扭頭看阿努比斯。

而白袍似乎是對索倫的答案略有些驚訝,但隨即就微笑著說到,「朋友,是指志同道合,情意相投的夥伴。」

「我們算是朋友嗎?」女孩問阿努比斯。

而狐狸般姦猾的青年此時卻收起笑容,無比鄭重尊敬得說道,「不,鄙人只是您的騎士。」

「……」『死亡』明白了什麼似的點了點頭,猛得拔出藏在腰帶的匕首刺向了索倫!

「臥槽突然就翻臉!」索倫大驚,翻身從床上跳起來一個後空翻落到病房的盡頭。然後呆住了。

他發現自己突然之間就痊癒了,不僅可以自由的活動,而且之前殘存在傷口中,壓制身體的精靈神力也消失了。

「他的『傷』已經被我殺了。」女孩收起匕首,看看阿努比斯,「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於是白袍行禮,敬候骷髏護士牽著『死亡』的容器離開。

索倫握著手腕,感覺著身體內氣血已經流暢自如,肌肉發力也全無問題,這個時候哪怕是再讓他打個神,或者白袍子,也可以拼一拼的那種了。

這是啥意思,不是來翻臉的嗎?

「索倫卿,我就直說了,鄙人並不想探究你的秘密,」阿努比斯笑眯眯得沖索倫點點頭,「但鄙人有一個計劃,或許你可以幫到忙。」

索倫看看他,想了想,先從影子裡摸出一套戰鬥服穿好,然後把星刻劍和魔劍拿在手裡。

阿努比斯也不在意,一彈手指,亮出一張地圖,看的出正是如今的戰局。

從南到北閃亮的光點忽閃忽滅,就像自高空中俯瞰星火爆炸的場景。那大概正是處在激鬥中的戰場。

「索倫卿,你有沒有考慮過,到底該如何贏得這場戰爭?」帝國目前最強的將軍這麼問道。

「您指贏得這次反擊戰?」索倫想了想,「其實現在勝算已經很大了。如果在戰場上再消滅四到五個軍團,或者再擊殺兩三個頂上神,我想就能一錘定音了。

這次至少能挫敗同盟這次聖戰的攻勢,短期內同盟也無力再籌備大規模入侵了。

然後借著這次勝利的機會擴軍,發展,每隔幾年,十幾年得,再一次次得會戰,蠶食同盟的領地,殺傷精靈的有生力量,為勝利的天秤逐漸加碼……」

阿努比斯搖搖頭,「我不是指這次,我是指整場,人類和精靈,種族的競爭,最終的勝利。」

索倫皺眉看著它,這個問題,他當然也是認真考慮過的,其實每個帝國的將軍,巫妖,貴族,都考慮過,畢竟問題是明擺著的。

「……很難,目前看來不大可能,關鍵還在神殿,在精靈神的誕生機制。

精靈和人類不一樣,人類精英想達到頂上難如登天,但精靈的精英,很多其實都是被神殿堵住了上升的空間。

就算我們殺了好幾個神了,可於精靈來說並非不能承受頂上隕落的損失,甚至這只是給它們騰出了位置,諸神的名號,什麼『仁慈』『正義』『無畏』,依然可以通過試煉的方式被繼承,僅僅是時間問題。

但帝國這邊的頂上,卻是死一個就少一個,一個時代人類武神的數量完全看運氣,轉換的巫妖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現在我們能獲得暫時性的戰略均勢,甚至優勢,只是因為這一代帝國老人沒死光,新人也不差。正好人才濟濟的。

可但凡因為一次戰鬥的損失,或者內戰,出現了頂上級的斷代,那很快又會陷入處處挨打的局面……」

「正是如此,」阿努比斯豎起手指,「正是如此,這個時間點,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人類暫時性的團結在一起,在頂上級的數量上,取得了一時的優勢,而這優勢,在這場戰役結束後,恐怕立刻會因為勝利後,各派系的實力不均導致的分裂和內鬥,而最終化為烏有。

帝國再如今日一般的強大和優勢,恐怕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裡,都不會再出現了。

所以只有一次,只有這一次的機會,我們能扭轉一切。」

它在戰圖的東北方,點出一個兩點,和現在北方戰線的攻擊路徑,連成一條直線。

「這裡是世界樹,萬神殿,精靈諸神的核心,也是它們保存『神誡契約』的地方。」

索倫皺眉,「神誡契約?」

「索倫卿,你還記得的吧,沙之國的那塊石板,那是『鍊金』的神契,泰坦的遺物,通過那神誡,『鍊金』的神名綁定了沙之國的地脈,獲得了無窮無盡的魔能,成為它的力量源泉。

但『鍊金』的沙之國在南大陸,保持著相對的獨立性,並沒有完全加入精靈諸神同盟,而北方的諸神,它們的『神誡』統統保存在世界樹。」

阿努比斯睜開眼,淡灰色的瞳孔放射著瘋狂的光,「你剛才也見識到了吧,索倫卿,貨真價實的『死亡』的『死律』,賦予萬物絕對的死,哪怕是所謂的『傷』的概念,都能殺死,更何況生靈,諸神,契約,抑或是泰坦呢?

所以,只要能借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把『死亡』送到世界樹,『殺死神誡』。

那麼精靈諸神的誕生機制,也就被徹底得『殺死』了。」

索倫瞪了它好一會兒,然後扭過頭,看看地圖上那條直線。這確實是地圖上,從帝國到同盟核心,最短的直線。

就如基力安說的,一路打到萬神殿推翻了世界樹就完了唄,用『死亡』還是用龍槍還是用禁咒,其實都只是手段罷了。可是……

「……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阿努比斯笑笑,「確實,我雖然千方百計得把『秩序』的軍團調開,但要說一路突破這麼多層防線打到世界樹,實在沒有信心。

畢竟這每一條防線,可都和『無畏』『聖潔』那樣,有一個正神的頂上級布置好了戰場等候著的。你也知道,假如找不到對方的破綻,用因果律這種撈偏門的方式刺殺,想以正面戰力突破陣地實在是難於登天……」

索倫沉著臉,確實,他當初到前線兩三天就弄死了『無畏』和『勝利』,但和『聖潔』對峙了三年,居然連一個照面都沒打過,根本就見不到正主,何談弒神呢?

「那我還能做什麼?去北方戰線幫忙?可我和那個『聖潔』好像沒什麼緣分啊?你也知道我啥也不懂啊,那幾個都是莫名其妙的劇情殺啊?」

「不,你帶上你的『朋友』,走這條路。」

阿努比斯在地圖上畫了一個曲線,從帝都出發,走海路,橫貫北方冰海,那弧度甚至大到繞過了地圖外邊,最後越過冰原雪山,從北邊的一側抵達了代表世界樹的終點。

「就像上次一樣,帝國在南方牽制精靈的大軍,我們正面的三個集團軍,加上你在聯合王國的偏師,全部都是用於吸引精靈神注意力的誘餌。而你帶一支精銳小隊,從北方雪原潛入,護送『死亡』抵達世界樹。

就好像之前的獸人大戰神,還有再之前的雪軍走的老路,還是老計劃,我們再來第三次。」

索倫的眉頭都凝成了一個結,怎麼說呢,這確實繞路繞得難以置信的奇襲了,可前兩次都全滅了吧……

阿努比斯顯然也很清楚他的疑慮,「這一次不一樣。

這一次我會不惜代價的,強行從北面戰線打過去的。

我這一路,有各軍的精銳,有施瓦托德,有獅王,另外朱月殿下,以及死徒教會的死徒們,雖然它們不大喜歡基力安,不過和鄙人關係還不錯,都會陸續前來支援。

還有在加洛林公爵殿下說服下,加入的先鋒人民軍的戰士們,當然的,或許萊卡特閣下也有機會趕到戰場上呢。

而我,亦會在適當的時機,帶著『死亡』露臉。

總之把所有的底牌都擺出來,讓精靈神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這支『主力』身上。

給閣下,和那位,憑空多出來的『朋友』,創造機會。

只要那位,也是確確實實的真貨,那它抵達世界樹的效果,也與吾主是一樣的。

將軍。」

索倫瞪著它,這傢伙,是玩真的……

「是的,這是最好的,可能也是最後的機會,」阿努比斯直視著索倫的眼睛,「我們都是棄子,而我們能成為棄子,是因為閣下,為我們帶來了值得捨身一戰,去爭奪勝利的機會。

現在,這盤棋的勝負手,就交給閣下來決定了。

您當然可以用更穩妥的方法,到戰場上,隨便再殺幾個神,滅幾個兵團,慢慢獲取戰略優勢。

又或者,按照我的建議,集結一支精銳,利用我創造的這個勝利的窗口,從根本上奠定勝局。

當然的,我相信憑藉閣下的『運氣』,一定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鄙人就先回前線去了。」

阿努比斯笑了笑,開門走了出去。

索倫沉默著坐回病床上。

這怎麼選?

雖然個個都說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決定。可這一次的選擇實在有點太……冒險了。

這一場大戰,在『正義』『仁慈』開局暴斃的情況下,帝國已經占盡了優勢,穩妥的打起來不會輸。確實沒有必要搞這種天馬行空的冒險。

但是,這倒確實是個好機會……

「索倫!」門突然被撞開了,西瓊衝進來,「你真在這!這該死的傢伙!啊啊!!」

「啊,啊?什麼?怎麼回事?」索倫被母獅子一樣,在氣頭上狂叫的西瓊嚇了一大跳,被她推倒在床上扯開衣服……「不是,現在還是大白天呢咱們克制一點好不好!」

「克制你個鬼!該死的傢伙該死的傢伙我都沒治好……恩?你的傷怎麼好的這麼快?」

還好西瓊也沒做什麼過分舉動,只是在檢查索倫的傷口。

「我回去前線,才聽說你人『丟』了,」吉爾特提著一個包裹,把索倫遺落的龍槍,鎧甲給他提進來,又沖西瓊道,「你看,他好著呢,沒死,廢話可多了。」

「到底是誰把你從野戰醫院偷運回帝都的!別,別說了!我猜到了!肯定是那個該死的傢伙!我說它突然跑來幹嘛的!」西瓊看起來快氣瘋了。

……這兩人的相性真是差到一定程度了。索倫敏銳得收聲裝啞巴。

「人帶你找到了,沒我的事了吧,那我回戰場……恩?」吉爾特剛想離開,突然一隻蝙蝠追著飛到他手裡。

拆開信一看,這平時一貫面無表情的冷麵人居然失態得驚叫,「什麼!」

「怎麼了!」「難道前線又出事了!」西瓊和索倫也大為震驚,居然能讓這個死人臉如此失態,到底是!

「我家初代的先祖『雞窩頭』薩薩里安活著回來了!」吉爾特震驚,「這麼多年了,它居然還活著?而且……而且說是一隻雪兔子帶回來的……是從哪裡刨出來的麼?」

西瓊欲言又止,「雞窩頭……」

索倫止言又欲,「雪兔子……」

吉爾特瞪著信呆滯了片刻,忽得笑了下,搖搖頭,「基力安知道自己還有個朋友活著,應該會很高興吧。當年突襲神殿的雪軍,只剩下這一個了啊……」

雪軍,兔子,神殿,突襲,和……

朋友。

是這樣嗎,又是這種情況,又是這種感覺。

沒有什麼偶然,

有的只有必然。

索倫看看眼前,

在技術開發局和戰地醫院間來回穿梭,都沒有怎麼睡過好覺的西瓊,還有前兩天才從手術台下來,馬上又要上戰場的吉爾特。

還有那些相識的不相識的,在同一條陣線戰鬥的同志。

沒有什麼遲疑的,就明白了自己會做出的選擇。

每個人都得做出一點犧牲。

是到了結一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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