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舟迄今為止還是一個俗人,他之所以追求絕世武功,勤學苦練,為的就是保證自己的權利地位和生命安全不受別人侵犯,至於龐斑等人追求的所謂的天道,對他來說還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他如今有穿越小世界的能力,對於生命中本源的探索和天地的感悟雖然也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但破碎虛空肉身成聖,對他來說還不到時候。

誰也不知道當初的令東來、傳鷹等人破碎虛空之後會經歷什麼,遇到什麼,楊行舟在主世界中還有太多的不舍和未完成的事情,即便是有破碎虛空的機緣在他面前,他現在也不會考慮。

功名利祿,嬌妻美妾,一直都是楊行舟所追求的目標,這種目標在他經歷了好幾個小世界之後,依舊不曾有過太大的改變,或許有朝一日他厭煩了這些東西,才有可能會追求武道至境之後那些縹緲的東西,但在此之前,他依舊十分享受權利地位帶給自己的快感。

但是他這種言論與龐斑等人截然不同,按理說修為到了他這個地步,人世間的一切都應該看淡了才是,卻沒有想到竟然還如此熱衷名利,令龐斑等人同感詫然。

龐斑雙目之中第一次流露出驚異神色,看向楊行舟,笑道:「楊兄再一次出乎了龐某的預料,我本以為你已經超脫了功名利祿的羈絆,卻沒有想到你修為越高,反而對功名利祿越發的熱衷。好,浪翻雲極於情,故極於劍,若是楊兄能在醉心功名利祿之中探尋出武道至境,那將又是一樁美談!」

楊行舟嘿嘿笑道:「托福,托福,小弟一定爭取!」

旁邊憐秀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生平見過無數男子,但是像楊行舟這般集無賴、尊貴、心狠手辣、沒臉沒皮的高手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笑過之後她才驚覺自己失態,急忙向楊行舟行禮道:「楊先生言語風趣,妾身忍不住發笑,還請先生勿怪。」

楊行舟擺手笑道:「秀秀小姐何必多禮,你如此美人,露齒一笑,遠勝百花盛開,古人千金博一笑,楊某片言隻語便能令小姐笑顏如花,心中只有欣喜,何來見怪。」

他說到這裡,掃視現場眾人,正容道:「諸位超脫人世間的功名利祿,只為了探尋武道至境之後到底還存在什麼,可以說是已經站在了整個人類體能和精神修為的巔峰,楊某對幾位十分欽佩。可是楊某被名韁利鎖羈絆,心中尚有諸多不舍,所以還捨不得大好紅塵。我就不信,你們一個個都想嘴裡說的這樣,將人世間什麼事情都能放下!龐兄,你真的什麼都能放下麼?」

現場安靜了下來,無論是龐斑還是厲若海,都目光閃動,楊行舟這句話問出,令他們心中都生出幾分漣漪,捫心自問,可有諸多不舍。

乾羅第一個嘆息道:「實不相瞞,兄弟雖然擺脫了功名之心,卻對山城的一幫屬下和身邊的女人有幾分捨不得,剛才確實只是嘴上說的漂亮,真要是一下子將他們捨去的話,我還不能做到。若是真能做到的話,也不會應邀赴龐兄這場宴會了!」

眾人都明白他說的意思,乾羅真要是能放下身邊一切,在方夜羽招攬他的時候,他如果不願意臣服龐斑,大可以解散山城眾人,選擇飄然而去,完全沒有必要與龐斑對著干。

畢竟一個人若是真的所有功名利祿都放下了,沒有道理放不下自己的下屬,同理,龐斑也是這樣,若是他真的毫不在意人世間的一切,也就沒有必要來中原生事了,只要在道心種魔大法有成之後,在找浪翻雲等人比試便是,用不著配合方夜羽禍亂中原。

所以說楊行舟才對這些人嗤之以鼻,一個個嘴裡說的漂亮,真要是什麼都放下了,也不會出現今日眾人相聚的場面。

聽到乾羅的話後,楊行舟撫掌道:「還是乾兄快言快語,你若是真硬著頭皮說自己全都放下了,我反而看不起你!來,咱倆干一杯!這酒不錯,可以與我車廂內的酒水相比擬!」

憐秀秀看向楊行舟,奇怪道:「楊行舟,你的車廂里一直都備著美酒麼?」

楊行舟笑道:「長路漫漫,無心睡眠,既無美人由無美酒,那趕路還有什麼意思?」

憐秀秀抿嘴一笑,不敢再問。

此時厲若海看向眾人,冷冷道:「我已經全都放下,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長大不由人!我在決定與龐兄決鬥之時,人世間的一切都已經從心中抹去。」

龐斑深深看了厲若海一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天下瀟洒君占盡!這一點,龐某自愧不如!」

厲若海此人為人果敢,當斷則斷,心如鐵石,堪稱世間少見的狠人。

他可以為了挑戰龐斑動心忍性,自律苦修,也可以不顧自身真氣耗損,救下風行烈,在狀態不圓滿之時與龐斑交手,完全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對任何規則和潛在人心的種種束縛,全都打破。

就像龐斑說的那樣,若論瀟洒,什麼人都比不了厲若海,因為天下間除了武道,已經沒有任何事物能令他動心。

但也因為太過執著,執念太深,尤其是昔日親弟弟被人殺死,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痛,以至於他耿耿於懷,如同心中扎了一根刺,使得生出一種無形的羈絆,也是他不如浪翻雲和龐斑的最根本的原因,他雖然瀟洒,但在心性修為上相比龐斑和浪翻雲,還差了那麼一點。

就像他捉住鷹緣之後,與鷹緣打的那個賭,鷹緣說厲若海不可能「毫不動心」的殺了他,厲若海不信,偏要證明自己能做到「不動心」,那是一場非常動人和曲折的精神角力,最後厲若海輸了。

他在心靈的修養之上,畢竟比不過那個一夜之間忘掉全身武功的神奇喇嘛僧王。

但也就在與龐斑在迎風峽決鬥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的了解了自己的不足到底在哪裡,只要再給他三年苦修,他自信絕不會再輸給龐斑。

丈二紅槍可以敗一次,但絕不容許敗第二次!

此時花廳里安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之後,龐斑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正容道:「六十年前龐某棄戟不用,功力突飛猛進,心靈修養突破了先師魔宗蒙赤行『止於至極』的境界,進軍無上魔道,正欲搶入天人之域,那時便以為自己已看破成敗生死,豈知當我見到言靜庵時,才知道自己有一關還未得破。」

他眼光移向楊行舟等人,道:「那就是情關!」

乾羅曬然道:「天下女子只是外物,小弟得到他們的身心之後,便即毫不留戀的拋棄,如此一來,還有什麼情關可言?龐兄所謂的情關,小弟難以理解。」

龐斑道:「因為你還未見過言靜庵!」

言靜庵這三個字從龐斑口中說出之後,楊行舟三人同時動容。

作為慈航靜齋這一代的齋主,言靜庵一直極為神秘,一生未曾踏足江湖,但對江湖的影響卻持續到現在,若不是她出手,龐斑也不至於隱居二十年,留給了中原一絲喘息的生機。

也就在這二十年里,才給了厲若海、浪翻雲等人成長的機會。

楊行舟目光閃爍,哈哈笑道:「小弟曾聽說有不少人正在為天下高手排名,有人說是龐兄為天下第一,有人說浪翻雲未必遜色於你,也有人說鷹緣更是遠遠超脫了這個世界。其實在小弟看來,幾位都算不上最厲害。」

眾人齊齊看向楊行舟,眼中流露出詢問之色,不知他又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言。

便聽楊行舟道:「這天下最厲害的人,還得是女人吶,尤其是慈航靜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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