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長廊內,一種奇異的感覺包裹住了伯洛戈,這種感覺他已經體會到了數次,記憶里,每一次這種感覺湧起時,都是伴隨著秘能的釋放。

以太,充盈的以太正包裹著自己,如同未知的庇佑,加護在了己身上。

「傑佛里,你能看到那些東西嗎?」

伯洛戈拍了拍前頭的傑佛里,目光帶著幾分警惕,看向走廊的角落裡。

自臨時權限被賦予給自己後,伯洛戈就發現,自己熟知的「墾室」出現了些變化。

原本光潔的石磚布滿了塵埃,還有著些許的裂紋,角落裡則有著虛無的幻影,那看起來是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只是介於虛實之間,幻滅不斷。

「別緊張,這是三級權限後,會看到的異常現象……是一種正常現象。」傑佛里說著繞口的話。

伯洛戈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墾室」會對身處其中的人,進行認知扭曲,不同的權限,所能觀察到的「墾室」也是不同的。

就比如伯洛戈剛剛看到的一扇門,他清晰地記得,自己根本沒見過那扇門,而現在它就這麼憑空出現了。

作為外勤部的職員,伯洛戈的權限為二級,在被臨時賦予三級權限後,光怪陸離的世界迎面而來。

「你平常看到的,也是這樣的東西嗎?」伯洛戈問道。

「沒有,我通常是以二級權限行動,有需要才會啟用三級權限,畢竟你也感覺的出來,工作環境的氛圍很重要。」傑佛里樂呵呵地回答著。

四周的牆壁就像有生命般,緩慢地蠕動著,堅硬的質感不再,反而像極了某種灰白的胃壁。

伯洛戈贊同地點點頭,對於「墾室」的神秘,有了新的了解。

最終,傑佛裡帶伯洛戈來到了一部電梯前,電梯門緩緩開啟,露出內部略顯狹窄的空間。

「走吧。」

傑佛里推了一下伯洛戈,伯洛戈平復著心情,走進這部他從未見過的電梯之中。

然後下降。

這部電梯似乎是一部直達電梯,沒有任何操控的按鈕,也沒有樓層顯示,只是在上方浮動著一個奇異的標誌。

那是三張痛苦的面容,他們緊挨著,承受著永世的折磨。

被鐵水灼瞎雙眼,被針線縫上嘴巴,被匕首刺穿耳膜。

「我們要去的是『安全收容部』。」

傑佛里適時地解釋道。

伯洛戈點點頭,沒有追問什麼,和自己知曉的其他部門不同,從踏入電梯起,伯洛戈便感受到了那股肅殺的氣氛,仿佛有某種意志遊動著,不懷好意地窺視著每一個人。

「畢竟這個部門是三級權限,我也不好為你解釋些什麼,你只需要知道,我們把一切糟糕的東西,都關進了這裡。」

傑佛里的話語觸動了伯洛戈,他抬起頭看向那痛苦的三張面孔,曾幾何時,自己對於秩序局而言,應該也是「糟糕」的東西。

黑牢?

伯洛戈不確定。

電梯微微搖晃著,不知道下降了多久,終於抵達了底部,緊接著電梯門開啟,門後是一片昏暗的世界。

伯洛戈走了出去,然後看到了更為廣袤的空間。

就像一座巨大的地下工廠,略顯昏暗的光線,只能讓伯洛戈勉強地看清周遭的輪廓,身著灰衣的人在其中走走停停,他們每個人的面孔都被陰影所遮擋。

四周安靜的不行,沒有任何聲響,只有隱約的呼吸聲傳來,昭示著這些灰衣人並非幽魂。

「走吧。」

傑佛里的聲音清晰,在前方帶路。

一路上灰衣人們仿佛無視兩人般,沒有任何人投來目光,他們各司其職,就像精密的機械,不斷地運作著。

也不需要任何言語上的溝通,每當有閘門攔住兩人時,只要稍等片刻,它們就會自行開啟,和秩序局的中庭相比,這裡死氣沉沉,遍布著渾濁的灰暗。

在這深邃的迷宮裡走了不知多久,伯洛戈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一道巨大的閘門擋住了去路,冰冷的金屬門面上,刻畫著「安全收容部」的浮雕。

那雕刻是如此的真實,仿佛真的有三個可憐的靈魂被融入了鋼鐵之中,它們嘶吼著,幾乎要破門而出。

等待片刻,就像終於有人注意到了他們一樣,一位灰衣人走了過來。

「伯洛戈·拉撒路,接下來的被植入者,儀式開始前,我想帶他見見那個東西。」

傑佛里解釋著。

灰衣人聽罷,揮了揮手,哭嚎嗚咽的聲響從閘門上傳來。

恍惚間,那三張猙獰的面容仿佛活了過來,它們用盡全力地哭嚎著,可仍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隨後閘門開始緩緩升起,而灰衣人則不知何時,消失在了灰暗之中。

伯洛戈微微屏息,倒不是因閘門之後的東西,而是這詭異的「安全收容部」,哪怕不死之身的他,自步入起,便感受到了洶湧而來的不安感。

然後他低聲問道。

「被植入?什麼意思。」

「你馬上就知道了。」傑佛里露出壞笑,帶著伯洛戈越過了閘門。

閘門之後是一個巨大的立方體空間,裡面同樣遊蕩著很多的灰衣人,也不清楚他們都在做些什麼,而在立方體空間的正中央,則豎立著一個巨大的柱狀玻璃容器。

柱狀玻璃容器內充盈滿了透明的液體,陣陣光芒從頂部與底部亮起,透過液體,散發出幽藍的光澤,而在這光芒之中,伯洛戈看到了那個東西。

那是一具屍體,一具男性的屍體,就像標本般泡在容器之中,可和伯洛戈熟悉的標本不太一樣。

那具屍體……不……

伯洛戈也不清楚是否該以屍體來稱呼它,它浸泡在溶液里,又好像被晶瑩的水晶封存,皮膚帶著充滿生機的血色,閉上眼,就像睡去了般。

這還不是結束,男人赤著身子,隨著伯洛戈的靠近,屍體一般的男人,就像感受到了什麼一樣,它的身體上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燦金色的輝光,緊接著細密、繁瑣的花紋從它的體表浮現。

鍊金矩陣。

這不是伯洛戈第一次看到鍊金矩陣了,無論是使用震錘時泛起的輝光,還是與其他凝華者交戰時,他都能看到那隨著花紋而迸發的光芒。

可這一次不同。

如果說伯洛戈之前所見的鍊金矩陣,所構成的只是簡單的圖畫的話,那麼眼前所迸發的鍊金矩陣,就像一幅由巨匠所描繪的宏偉壁畫。

臉頰、脖頸、胸膛、後背、雙臂、下肢……

細密的紋路沿著體表起伏延伸,就像樹葉的脈絡,其中滾動著燦金色的流光,光芒是如此地純粹,仿佛凝聚為了實體,化作可以觸摸的金色液體,在紋路之間汩汩流淌、川流不息。

「看仔細了,平常它都被鎖在『安全收容部』的最深處,即使有權限,也很難見到,這是為了你才被臨時調離到了這。」

傑佛里注視著玻璃容器之中的男人,那璀璨的光芒奪去了兩人的視線,除了那些灰衣人們,他們依舊是那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眼中只有自己的工作。

男人似乎介入了某種奇妙的狀態,看起來是死了,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但又好像活著,身體里迸發著熊熊的生機與力量。

伯洛戈有種錯覺,仿佛男人下一秒就會活過來,而當他活過來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將死去。

「它是死了,還是……」

伯洛戈問詢著。

「不清楚,但我覺得它應該是死了,但它又太強了,哪怕死了,也像是還活著。」

對於容器內的男人,傑佛里除了敬畏以外,沒有別的想法。

「你說這是為了我……被植入者……」

伯洛戈的目光被燦金的光芒完全占據,他回憶著傑佛里話語透露的信息。

破碎的信息整合在了一起,一個難以置信的答案在眼前浮現。

伯洛戈感到了莫大的惶恐,但他又充滿了期待,就像躍躍欲試的賭徒,手裡掐著最後的籌碼,妄圖從賭桌上贏下一個國家。

艱難地將視線從男人的身上移開,他呼吸急促,青色的眼睛裡布滿血絲。

「他是誰?」

面對伯洛戈的疑問,傑佛里咽了咽口水,神情肅穆地說道。

「他是在七年前的秘密戰爭中,我們從國王秘劍手中取得的、最具價值的戰利品。」

金色的光液涌動著、纏繞著。

「他的名字是錫林·科加德爾。

國王秘劍的上一任執劍者,被輝光與聖潔照耀的『榮光者』。」

「當然,對於從那場秘密戰爭中倖存下來的人來說,他還有著另一個更為人熟知的名字。」

傑佛里注視著眼前男人的屍體,如今死去的惡魔,七年前行走的死神。

「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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