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彈頭正中靶心,伯洛戈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向後倒去,哪怕有詭蛇鱗液與厭鐵服的保護,這槍擊還是顯得太過沉重了。

這枚鍊金彈頭似乎被賦予了貫穿一切物質的力量,層層金屬崩塌,在伯洛戈胸口炸開一道血紅,血肉模糊間數不清的血沫擴散。

轉瞬間飛濺的血沫凝滯在了半空中,宛如時光回溯般,它們盡數復位,重組著傷口。

「他是不死者!」

坎普幾乎要尖叫出來了,他想起了那個傳聞,特別行動組之中有位身負不死的債務人,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還是以這種方式會面。

隨後他明白了伯洛戈話中的意思,伯洛戈是殺不死的,對方想要獵殺他的這種行為,這樣看來無疑太過荒謬了。

伯洛戈被命中的同時,手中的鐵矛也脫手而出,迷霧干擾了伯洛戈的視線,而且對方似乎距離他很遠,根本察覺不到任何的以太波動,伯洛戈想也有可能是以太遮蔽掩護了對方的行蹤。

他只能大致推測彈道的方向,擲出鐵矛予以還擊,在以太增幅的加持下,伯洛戈的投矛輕易地洞穿霧氣。

不久後沉重的迴音傳來。

伯洛戈全神戒備著槍擊,相比之下,這些殘存的暴徒們反而不具什麼威脅性了,這些傢伙只是個幌子。

想到這,群蛇在伯洛戈的手中匯聚成飛刀,伯洛戈朝著幾個還在移動的身影便投擲了過去。

冰冷的金屬劃破空氣,精準地命中了幾名暴徒的雙腳,他們紛紛摔倒在了泥濘中,失去了移動能力。

伯洛戈需要幾個活口,他需要搞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不知從何時起,靜謐的大裂隙仿佛正孕育著什麼,陰謀與詭異在這裡徘徊,只待那瘋囂破籠而出。

伯洛戈喜歡將自己的視角代入他人,從對方的角度來思考,進而找到戰鬥的勝算所在。

可今天遭遇的這一切,給伯洛戈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他無法理解對方行動的目的,如果是想要獵殺外勤職員,槍手應該一早殺掉坎普與雪萊才對。

為了引出增援,進而一網打盡?

這更不可能了,在歐泊斯內除了老對手國王秘劍外,少有人能對抗整支行動組。

最近的增援?

如今秩序局在大裂隙內只有兩支行動組在執勤,神秘的第四組顯然不在此列,那麼只能是自己了。

對方布置這一切,目標極有可能是自己。

為什麼是自己呢?獵殺一位不死者?這聽起來也太徒勞了。

這樣的困惑沒能困住伯洛戈太久,伯洛戈相信每個人做出某件事,都是帶來極強的目的性,現在也是如此。

這位神秘的對手一定是抱有某種目的,只是自己暫時不清楚這陰謀是什麼。

可伯洛戈知道的是,猜測如果正確的話,自己已經步入其中了。

「亞斯,你們還有多久能到……這件事比我想的還要複雜。」

伯洛戈孤零零地站在迷霧之中,身邊的土牆紛紛崩塌,將他的身影暴露了出來。

「你在做什麼?」雪萊不明白伯洛戈的舉動,他這無疑是將自己暴露給了槍手。

「讓他看見我。」

伯洛戈難得回應了雪萊的疑惑,但這更像是講給亞斯聽。

「看他接下來是會繼續槍擊,還是撤退,」伯洛戈盯著前方的陰鬱,「我倒希望他能繼續瞄準我。」

短暫的疑惑後,雪萊明白了伯洛戈的意思。

伯洛戈是來救援兩人的,他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好坎普與雪萊,如果伯洛戈貿然去追擊槍手的話,說不定這會是調虎離山,只待伯洛戈一離開,便會有敵人從陰影中浮現,將兩人包圍。

即便伯洛戈推測坎普與雪萊只是誘餌,調虎離山的可能性不大,但伯洛戈不能就這樣賭上兩人的性命。

為此局勢變得僵持了起來,伯洛戈無法追擊,槍手則可以自由行動,一旦他選擇離開,伯洛戈便再無追蹤的可能。

現在伯洛戈要將自己變成誘餌,誘惑槍手繼續開火。

與此同時伯洛戈仍在思考著,獵殺一位不死者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到了!我感知到你的以太波動了,最遲兩分鐘抵達。」亞斯的聲音響起。

該說不愧是鎮暴行動組的組長嗎?即便隔著這麼遠,亞斯都能察覺到自己的以太反應,難以想像他對以太的流動究竟有多敏銳。

「兩分鐘,你們可以嗎?」伯洛戈反問道。

「可以,」坎普明白伯洛戈的意思,「兩分鐘而已,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能堅持住。」

坎普與雪萊其實和伯洛戈一樣,都是近期才調入外勤部的新人,新人們的早期工作都是歷經坎坷。

自己失誤並令組長來救火,已經讓坎普倍感羞愧了,他和雪萊都打定了主意,不能繼續拖後腿了,哪怕伯洛戈原本就是準備來救他們的。

自擲出鐵矛後,便不再有槍擊傳來,伯洛戈不認為是自己命中了對方,更像是對方撤離了。

伯洛戈不打算這麼輕易地放過對方,在亞斯後續抵達後,他也能就此放手一搏了。

從口袋裡拿出以太流目鏡,伯洛戈不清楚這東西的觀測距離與精度,在這種環境下能做到什麼程度,但以現在的他來說,這是唯一能追蹤對方的手段了。

短暫的延遲後,瑰麗的色調呈現在伯洛戈的眼中,以太流目鏡有著一定的成像延遲,但伯洛戈只需要一個大概的方位就好。

一顆幽藍的光點浮現在視線的盡頭。

沒有絲毫停頓,伯洛戈朝著光點的方向快步奔襲,在他前進的同時,迷霧的另一端傳來強烈的以太反應。

伯洛戈知道,那是亞斯,就像搶劫時大聲鳴槍一樣,他高調地宣告自己的到來,誰要準備動他組員的話,就會承受他的怒火。

想到這,伯洛戈居然有那麼幾分遺憾,他倒希望敵人更加強大些,最好就連自己都難以招架,這樣自己就能看到本源學派凝華者們的戰鬥方式了,親眼目睹亞斯的「緘默」與「禁絕」。

據說那是少有的,能「殺死」不死者的辦法。

突然伯洛戈的思緒僵住了,他覺得自己抓到了線索的尾巴,慌張地沿著尾巴向上找去,可無論如何都難以構建起一個符合邏輯的鏈條。

本源學派是可以殺死自己的,只要令自己處於絕對的以太真空下,消耗掉自己全部的以太與靈魂碎屑……

伯洛戈加快了步伐,他需要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

國王秘劍?

不太可能,暴風雨夜伯洛戈殺光了名單上除初封之王的所有人,除非他們有什麼自己尚不知曉的手段,將自己的情報傳遞了出去。

猩腐教派?

對於這個詭異的邪惡教派,伯洛戈沒有多少把握,他的胸口還留有女人的手印,但伯洛戈想,如果是猩腐教派要對自己動手的話,自己面對的不該是這些暴徒,而且第九組一定能有所察覺。

事態變得越發複雜詭異,似乎在這混亂的棋局上,又有一位陌生的棋手加入了戰局。

伯洛戈穿過重重迷霧與數不清的歪扭建築,他看到了破損的牆壁,以及那插在碎石之中的鐵矛,其上還浮動著陣陣青色的微光,光芒間殘留著些許的血跡。

伸出觸摸鐵矛,固體的形態崩塌,化作柔軟的群蛇爬回伯洛戈的手中。

從這殘留的血跡來看,伯洛戈擦傷了槍手,這倒令他感到有些意外,在投擲鐵矛時,伯洛戈根本沒想過能命中槍手。

看樣子,伯洛戈對投擲物的天賦,比他自己預想的還要好,即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沒有確切的目標,他仍命中了槍手。

可就在這時伯洛戈注意到,在這黯淡的光線下,有那麼一絲明亮的反光,如同一道金屬絆線。

這就是一道絆線!

參與焦土之怒的漫長戰爭中,這樣的鬼東西伯洛戈不知道拆過多少個了,這是陷阱,自己根本沒有命中槍手,他是故意設計了樣的情景來誤導自己。

就在伯洛戈想到這些的瞬間,狂暴的以太在伯洛戈的腳下湧起,緻密的鱗甲護住伯洛戈的身體,可預想中的爆炸並沒有發生,轉而不斷從腳下湧起的墨綠色霧氣。

綠霧帶著極強的腐蝕性,鱗甲與其接觸的瞬間,金屬就如同被強酸腐蝕般,細密的氣泡破裂,帶來陣陣的尖嘯。

鱗甲能抵禦爆炸,可無法遮擋綠霧的滲透,血肉之軀與其接觸的瞬間,強烈的劇痛便從體表傳來,伯洛戈不慎呼吸了一口,呼吸道就像被烈火灼燒般,粘稠的血肉糊在了一起,他甚至無法呼吸。

脆弱的眼球與綠霧接觸,伯洛戈的眼眶變成一片血污,視線陷入了黑暗,緊接著槍聲響起,鍊金彈頭輕易地洞穿了途徑的所有物質,將在伯洛戈的胸口打出了一個巨大的空腔。

至此伯洛戈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如屍體般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附近的陰影中,格雷身披著干擾光線的隱蔽服,背起狙擊槍,從腰間抽出短刀,警惕地靠向伯洛戈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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