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戈從一開始就判斷錯了一件事,他以為艾繆什麼都不知道,實際上相反,艾繆才知道秘密最多的那一個,她是復活愛麗絲的基石,泰達的一切秘密都與她有關。

他沒有大聲質問,也沒有對艾繆怒吼什麼,聲音很平淡,如冬日般寒冷。

艾繆沒有沉默太久,她開口道,「老師要復活愛麗絲。」

「如何復活?」伯洛戈問。

「靈魂決定肉體,但這一切或許是可以逆轉的,令肉體決定靈魂,」艾繆抬起頭,直視著伯洛戈,「令容器塑形,變回它最初的模樣,連帶著其中的靈魂,也被從錯誤中矯正。」

「這一切都是泰達的計劃嗎?他一開始就沒想過這些能瞞的住我們,反過來利用了我們。」

伯洛戈意識到,泰達沒有對自己與帕爾默動手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要利用兩人,讓秩序局找上會場。

不知道泰達要怎麼搶奪不滅之心,但很顯然,只要令會場混亂起來,他就有取勝的機會。

引起混亂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幾方勢力混戰起來。

「老師從不和我說這些,他只叫我做好該做的。」艾繆說。

「你該做的是什麼?」

「保護好她。」

艾繆敲了敲胸口,恆動核心中藏著愛麗絲的哲人石。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艾繆。」

伯洛戈再次問道,只是他這次的問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艾繆沒有回答,而是保持著沉默。

伯洛戈深呼吸,有些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只希望你的老師不會做出什麼瘋狂之舉,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他,但這一陣我還蠻受他照顧的,如果可以,我不想向他揮刀。」

言語如此,可這一次,伯洛戈看待艾繆的眼神,帶上了些許的異樣。

「老師要做什麼糟糕的事嗎?」

艾繆緊張了起來,她連那扇門通向哪裡也不知道,她只是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平常的和諧不再,每個人都帶著怒火,互相仇視警惕著。

「不知道,但他去的地方蠻糟糕的……他不該出現在那裡。」

伯洛戈說完便要轉身邁入門扉中,可艾繆卻伸手拉住了他,制止了伯洛戈的行動。

「我和你一起去。」

眼中的光環清晰了起來,邊緣明確,艾繆不願放任慘劇的發生。

「這只能通過一人。」

伯洛戈話音剛落,以太迸發,炫光閃過,衣物輕盈地落在了地面上,隨後一股冷意沿著身體划過,淡淡的微光在伯洛戈的體表環繞。

「現在呢?」

聲音直接在伯洛戈的腦海里響起。

伯洛戈猶豫了片刻,拎起帕爾默準備的手提箱,一頭撞進了虛無的黑暗裡。

……

房間內昏暗的光芒微微映亮了鏡中的男人,格雷看著鏡中的自己,熟悉的自己不再,轉而是備受摧殘枯朽的臉龐。

格雷已經記不清在這幽深的大裂隙內度過了多少天,他也記不住自己過去的模樣,身體傳來隱隱的痛意,而他習慣性地拿起藥劑,沿著手臂紮下,以此減弱痛楚的干擾。

他已經開始對藥物上癮了,現在沒有鎮定劑的幫助,格雷就連睡眠都難以進行。

每當閉眼雙眼時,格雷總會回到那個暴風雨夜,賈蒙背叛了自己,米蘭莎也慘死在自己眼前……

好在格雷活了下來,並以此得到了復仇的機會,哪怕這會燒盡他自身。

用力地洗把臉,令自己清醒一些。

清醒之後,各個感官都變得敏銳起來,格雷能隱約地聽見金屬顫抖,從而引發的噪音。

從幾分鐘前,那東西就在發出噪音了。

格雷並不著急,他知道時間很充裕,拿起被縫合起來的衣服,這是國王秘劍的制服,格雷將它重新穿在身上,看著鏡中的自己,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加入國王秘劍的那一天。

最後拿起斑駁的紋章,將它固定在自己的胸前,格雷伸手握起尊貴的秘劍,這把秘劍曾經屬於米蘭莎。

「賈蒙……」

格雷的聲音嘶啞,充滿咒怨。

這時他身後的房門微微敞開,光芒投入了進來,通過鏡子,格雷能看到那站在門口的身影。

「已經開始了,你還不出發嗎?」男人問道。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那些名為侍王盾衛的傢伙們。」格雷沒有理男人的話,而是問起的別的。

「他們的真假很重要嗎?反正賈蒙就在其中,他們都是你的敵人。」男人說道。

「也是,」格雷點點頭,轉過頭看向門口的身影,「那你呢?維卡,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維卡?」男人笑著搖搖頭,「維卡今天休息。」

男人朝著格雷走來,面容逐漸清晰了起來,他和維卡有著完全相同的容貌,準確說他就是維卡,但格雷明白,這皮囊之下的內在是不同的。

「你是誰?」格雷問道,「反正我多半會死在裡面,一個死人知道秘密,應該也沒什麼吧?」

男人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然後祂借著維卡的軀殼,和格雷交談道。

「你可以稱呼我為瑪門。」

格雷的眼神里閃過異色,他沒有表露過過多的驚訝,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他早就隱隱猜到了這些。

「你究竟想做什麼呢?這裡是你的王國,你知曉侍王盾衛他們所有的動向,就連他們的目的也完全清楚,為何你要放任他們呢?僅僅因為你無法直接干涉現實嗎?」

格雷繼續問道,這算是他生命的最後時光,他想知曉更多的秘密。

「放任?你覺得我是在放任他們嗎?」瑪門有些不明白。

聽到這樣的回答,格雷的目光嚴峻了起來,他意識到這一切沒他想的那樣簡單。

「他們也在你的支配之下?」

「不,只是恰好地利用了他們。」瑪門笑了笑,隨後說道,「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

「什麼樣的私心?」

「你問的有些多了,格雷。」瑪門說。

「我也算是你計劃中的一環吧?至少要讓我死的明白些吧?」格雷面無表情地說道。

「怎麼會呢,我們是互惠互利啊,我收留了你,也給予你復仇的機會……」

「但這也正如你所願了,不是嗎?」格雷步步緊逼。

陣陣沙啞怪異的笑聲響起,男人的眼瞳空洞,臉部的肌肉扭曲,做出誇張且怪異的笑容。

「我在找一個人,我的一位兄弟,我們之間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

瑪門忽然說道,「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找下去,但不久前,我遇到了另一個人,他啟發了我。」

「你說的對,格雷,我無法直接干涉這個世界,為此找人這麼簡單的事,居然拖了這麼多年。」

空洞的眼瞳裂開了,就像不斷分化的細胞,密集的瞳孔填滿了眼白,瑪門靠近了格雷,詭異的呢喃在他耳旁徘徊。

「這是一場試煉,篩選出真正具備價值的人。」

格雷猜到接下來的事了,他對此沒什麼感觸,只是覺得無聊。

「最具價值的人,會成為你的債務人,替你奔走。」

格雷想起了那張慘白的面具,他和這一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是妄想家嗎?你看上了他的價值。」

「不不不,價值是不固定的,」瑪門否定道,隨後他又對格雷問道,「你覺得該如何判斷一個人的價值?」

格雷一言不發,瑪門則再次發出了陣陣悽厲的笑聲。

「每個人都有著證明自己價值的機會,就連你也是,格雷。」

格雷搖搖頭,滿不在意道,「魔鬼的祝福?還是算了吧。」

他越過瑪門,拿起那一直發出噪音的東西,那是一把漆黑的鑰匙,格雷將它插入房門的鎖孔中,隨後拉出了一道黑暗。

格雷握緊米蘭莎的秘劍,邁入其中。

……

「魔鬼……我憎恨這群怪異瘋狂的存在,但又不得不承認,當你深陷絕境時,唯有他們願意伸出援手。」

影王坐在玻璃圓底上,下方的霧海發起朦朧的光芒,面具之下渾濁的眼瞳注視著。

在影王的身後,第三席守衛在他身旁,如同侍衛般,隨時保護著他。

「他們出發了嗎?」影王問道。

「已經進入會場了,對於不滅之心,我們勢在必得。」第三席回應道。

「勢在必得嗎……」

影王並沒有因第三席的話語感到多少振奮,反而疑慮重重。

「怎麼了?」第三席問道。

「我們身處僭主的領地上,現在又要搶奪獻給他的祭品……他這麼安靜,真讓人感到不安。」影王輕聲說道。

「我們保密的很好,沒有人知曉我們的目的,哪怕是秩序局,現在也追查不到我們的蹤影。」第三席說。

「不,你太小瞧魔鬼了,如果是在別的地方還好,可這裡是大裂隙,他的國土,僭主是無所不知的。」

影王的心情難以安定,他向來不喜歡這個地方,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如此。

「可他什麼都沒有做。」

聽著第三席的話,影王停頓了幾秒,而後說道。

「說不定,他已經做了他想做的。」

第三席有些不明白影王的話,影王也沒有解釋的打算,而是痴迷地望著下方的霧海,聲音低沉嘶啞。

「不要小瞧魔鬼,他們無所不能,但也不要太高看魔鬼,他們只是可悲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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