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傑佛里失神之際,轟鳴的巨響中,猩紅的觸肢拔地而起,捲起了傑佛里的身體,血肉的表面增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用力地扭動,擠壓出大量的鮮血。

就在它們試著將傑佛里完全吞食時,銳利的長刀划過,伯洛戈一刀劈開了重重血肉。

「伯洛戈?你來做什麼!」傑佛里看到伯洛戈的身影,不明白他為什麼回來。

「我是不死者,我來對付它!」

傑佛里目光遲疑了起來,他看著伯洛戈,而後看到了遠方快速逃離的帕爾默,以及他身上攜帶的不滅之心,他突然知曉了一切。

「不,這是個陰謀!」

傑佛里怒吼著抬起槍口,而那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存在,也在此時露出了真容。

妄想家鬆開了鉤索,從上方的黑暗中一躍而下,他的氣息有些萎靡,受於階位的限制,他所幻造出的禍惡與真正的禍惡相比,果然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

好在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妄想家利用著傑佛里對於禍惡的警惕,將局麵塑造成了完美的樣子。

帕爾默抬起頭,妄想家如同夢魘般朝他落下,而那糾纏在長橋之上的猩紅身影,也因失去以太的支撐,逐漸消散為虛無。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場混戰的最後,妄想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場,更為重要的是,他居然能幻造出那邪異的禍惡。

傑佛里對於幻想造物有著足夠的了解,更不要說這種純粹的、隨心所欲的幻想造物,能限制這種力量的,只有兩個因素,一是支撐秘能運轉的以太量,二便是凝華者自身的想像力。

人類的所有幻想都是結合現實已知的信息,進行混合拼湊出來的,就像人類無法想像到可視光譜之外的顏色,人類的能力限制了視覺的感知。

幻想造物也是如此,妄想家無法幻想自己不曾了解、目睹過的東西。

可這禍惡是如此生動,就連氣息也這般相似,帶上了幾分魔鬼的瘋囂之意,傑佛里不得不重新考慮,妄想家對於大裂隙的了解究竟有多深。

妄想家曾經是升華爐芯的部長,他有權限訪問大裂隙下的秘密,但在資料上閱讀,和親眼目睹完全是兩件事。

目光掃過身旁不斷消散的禍惡,傑佛里可以肯定,妄想家去過大裂隙深處。

那麼妄想家對於那下方的謎團,又知曉多少呢?

「小心!帕爾默!」

在傑佛里說出陰謀時,伯洛戈便已察覺到了錯誤所在,他對著帕爾默大聲發出警告。

和拉提斯的廝殺令伯洛戈暫時忘卻了妄想家這一強敵,更重要的是,伯洛戈沒想到妄想家會隱藏行蹤到這最後一刻,而且在傑佛里在場的情況下,他居然還敢發動攻擊。

這種時候還要進行戰鬥的話,無異於是在向秩序局宣戰,這場紛爭走向了伯洛戈最不願看到的方向。

「老師他……」艾繆的聲音迴蕩。

「不,他只是被僭主的力量影響了。」

伯洛戈安慰著艾繆,把責任推給了僭主。

在這無止境的混戰中,僭主的推波助瀾下,每個人都被喚醒了最深沉、也是最狂熱的貪婪。

慘白的人偶面具下,眼瞳里滾動著純白的以太,妄想家的身後浮現起八隻手臂,握起了鋒利的刀劍,朝著帕爾默砸去。

帕爾默一聲慘叫,迅速地轉頭,朝著伯洛戈與傑佛里的方向射出鉤索。

此刻這個倒霉鬼也意識到了,他們被調虎離山了,傑佛里遠遠地看向妄想家,兇惡的氣息從他身上擴散、激發,直到化作無形的浪潮向前砸去。

雖然自己也戴面具,但傑佛里很討厭戴面具的人,面具會遮住雙眼,這會讓他難以注視對方的雙眼,從而將對手凝滯。

好在傑佛里是負權者,秘能的種種限制已經被他掙脫了不少,如今的他,只要目光直視到對方,都能進行一定程度的影響,無法將對手完全凝滯住,但拖慢他的步伐,還是能做到的。

妄想家與傑佛里距離很遠,但當目光落下時,妄想家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那兇惡的目光,宛如被暴虐的怪物盯住,渾身的血液開始變冷、心跳變慢,連帶著動作也遲緩了起來。

遺憾的是,妄想家的階位與傑佛里相同,他們都是負權者,同階位下傑佛里的秘能的影響會被減弱。

但對於帕爾默而言,這短暫的延遲,已經足夠他逃命的了。

結合自己對於妄想家的了解,以及這糟糕的局勢,帕爾默此時也醒悟過來,那頭禍惡是幻想造物,現在妄想家為了奪走不滅之心,不介意把自己碎屍萬段。

僅有的以太壓縮在身後,狂風堆砌在了一起,宛如一枚被壓縮的炸彈般,在瞬間被引爆。

暴虐的狂風撕扯著帕爾默的身體,將他猛地拋起,如同流星般騰起。

帕爾默的速度飛快,快到他自己也無法控制方向,他直接朝著長橋外的深淵砸去。

妄想家試著跟上帕爾默,這時一道道純粹的凝聚為實體的以太流划過,重重光軌攔住了妄想家的步伐。

這是傑佛里攜帶的鍊金武裝,很久之前曾向伯洛戈展示過的配槍,就像帕爾默的貫雷左輪般,傑佛里的配槍可以令他將大量的以太注入彈頭中,化作以太彈射出。

彈頭划過一半,隨後以太猛地炸裂,以太的轟鳴令妄想家不得不規避,此時伯洛戈也躍出了長橋。

帕爾默的速度減緩了下來,緊接著就是自由落體。

他降落的位置可不妙,在帕爾默的附近沒有絲毫的支撐點,他只會直直地墜入深淵中。

帕爾默發出陣陣慘叫聲,現在他很想講個冷笑話,來緩和一下糟糕的氣氛,可當自己是這氣氛的主角時,他根本開不了口。

伯洛戈衝出長橋,在脫離前朝著殘垣斷壁射出鉤索,在快要靠近帕爾默時,伯洛戈再度甩出詭蛇鱗銀,群蛇化作延展的銀白之手,一把抓住了墜落的帕爾默。

「我抓到你了!」伯洛戈大喊道。

銀白之手迅速回收,伯洛戈將帕爾默攔腰抱住,兩人以鉤索為支撐,在長橋下大幅度地盪了起來。

「好消息,禍惡是假的!」帕爾默在伯洛戈的耳旁大吼著,「壞消息,他來了!」

不用帕爾默說,伯洛戈已經感受到了妄想家那強大的以太反應,半空中一個又一個的石階在妄想家的腳下浮起又坍塌。

依靠著幻想造物,即便是這樣複雜險惡的地形,妄想家依舊如履平地。

偽裝已被識破,他也不再掩飾什麼,但就在這時,銳利的冰冷從他身後襲來。

可能因為艾繆的緣故,伯洛戈還對妄想家有著些許不該有的仁慈,那麼列比烏斯動起手來,就是絕對的冷酷無情了。

從幻造的禍惡散去、妄想家從天而降時,刃咬之狼便無聲地潛入了陰影中。

即便同為負權者,但負權者與負權者之間也有著極大的差距,而列比烏斯毫正是其中最致命的存在。

作為列比烏斯的搭檔,傑佛里至今也不清楚,列比烏斯的秘能影響範圍到底有多廣,反正每次戰鬥時,列比烏斯都會悠然地坐在一旁,而後派遣出群狼追逐敵人,只要稍等片刻,群狼便會叼著敵人的頭顱歸來。

如今也是如此,以太遮蔽下,刃咬之狼無聲地出現在了妄想家的身後,致命的鋒刃朝著他的心臟刺下,為了保證必殺,另一把鋒刃斬向妄想家的脖頸。

殘忍的一幕並沒有發生,鋒刃並沒有命中實體,而是切入了一團虛幻的泡影中,隨後妄想家的身影徹底消散。

「又是幻想造物嗎!」

伯洛戈喊道,此刻他和帕爾默從長橋的另一端盪了回來,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這傢伙之前真的只是鍊金術師嗎?」帕爾默大吼道,「他都可以去帶一個行動組了!」

傑佛里的目光也嚴峻了起來,他們都犯了一個最不該犯的錯誤,那就是輕視妄想家。

凝華者們常有這樣的偏見,認為鍊金術師並不具備什麼戰鬥力,哪怕他晉升為了負權者,這份力量也只是用來科研而已。

可現在妄想家將幾人的偏見完全打破,七年的時間足夠一位新人變成老練的士兵,也足夠讓一位鍊金術師學會如何握劍。

「該說不愧是一脈相承嗎?」

伯洛戈想起拜莉掄撬棍時的瀟洒身姿,後來他也問過拜莉相關的事情。

「質變金屬是個體力活,有時候我們得像個鐵匠一樣,手動揮錘、修正金屬,所以鍛鍊身體對於鍊金術師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拜莉又補充道。

「當然,發生事故時,優秀的體質,也能讓我們存活的機率增加不少。」

傑佛里緊緊地握起了碎骨刀,此刻他將妄想家視作了一位真正的戰士,而他也將以外勤部的規則來對付他。

對於外勤職員們而言,俘獲敵人從來不是第一選擇,擊殺才是,只有那些傾盡全力,但意外沒能殺死的人,才有機會被回收。

傑佛里將面具牢牢地戴在臉上,以太高漲下,面具鮮活了起來,發毛柔軟舞動,宛如一頭真正的惡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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