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腐壞根芽般的血肉紛紛從灰燼的大地下崛起,猩紅的觸肢與盛開的鮮花,層層覆蓋滿了大地,轉眼間便將裂谷變成了驚艷的花海,陣陣芳香傳來,其中卻蘊含著令人作嘔的猩腐氣息。

伯洛戈可以肯定,這些鬼東西不是腐壞根芽,從之前的交手中能感覺出來,在納代的焰火攻勢下,腐壞根芽節節敗退。

可這些從灰燼之下鑽出的血肉不同,它們從那灼燒的地底深處爬出……說不定那高溫灼燒的,正是這些血肉。

伯洛戈背著艾繆快步逃離,現在可不是和這些鬼東西纏鬥的時候了,自己在這裡死掉了倒無所謂,總有一天能醒來,可如果艾繆在這裡死掉了,她說不定就真的死掉了。

這些怪物是如此地飢餓,它們會吞食分解觸及的所有物質。

對,就是這樣,和那些墜落的屍體一樣,所有墜入大裂隙的物質,無論是血肉與肉,還是鋼鐵與黃銅,都被這些怪物吃乾淨了,它們在這深淵之底飢腸轆轆了不知道多少年。

難怪這些傢伙這麼興奮啊,密密麻麻的血肉轉眼間便布滿了整個岩壁,無數細長的觸肢伸出,如同萬千伸出的手臂,試著抓住伯洛戈。

在這怪物的眼中,這麼多年以來,自己應該是少有的活物吧。

伯洛戈翻身越過了一處凸起的岩石,同時猛地回身,劈出一道圓弧,將靠近的血肉斬斷。

目前為止,這怪物給伯洛戈的壓迫力並不大,無論是攻擊頻率,還是攻擊力度,對比於腐壞根芽都差上了不少。

伯洛戈想起了灰燼層下的高溫,種種線索拼湊在了一起,他覺得在這大地深處應該燃燒著一團永不熄滅的焰火,而這頭怪物已經被焰火灼燒了不知道多少年。

或許從這大裂隙誕生之初,它與那焰火就存在於這裡了。

「猩腐教派。」

艾繆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在伯洛戈與這些血肉鬥智斗勇時,她也依靠著僅有的感知力,觀察著這些怪物。

「沒錯,我猜這些東西,應該是猩腐教派弄出來的。」

伯洛戈一個起跳,躲過了又一根捲起的觸肢,疲憊與傷痛下,他的動作遠沒有之前那麼迅捷,就像受傷了孤狼,步伐踉踉蹌蹌,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但沒人能抓的住他。

「猩紅的血肉,不死般的性質,加上秩序局如此抗拒猩腐教派的到來,我猜這個鬼東西一定是猩腐教派類似生物一樣的存在,只是在很多年前,被秩序局關押在了這裡。」

伯洛戈一邊跑一邊回應著,把自己能想到的線索儘量合理地拼湊在一起。

「該死的,所以第四組是在守望這個東西嗎?他們為什麼不能提前說一聲呢!」

伯洛戈連連咒罵著,早知道這裡有這種鬼東西,他就和艾繆在大裂隙的邊緣老老實實等救援了。

轟鳴的巨響不斷,這些血肉似乎從長眠里逐漸清醒了過來,越發強悍的力量融入軀體內,觸肢有力地撞擊著,掀起陣陣煙塵。

伯洛戈的心神已經完全緊繃了起來,這頭怪物越是甦醒,伯洛戈那道與邪異連接的臍索也變得越發凝實,伯洛戈很清楚,之前那呼喚自己的怪異正是這頭怪物。

一場雪崩正在這裂谷中爆發,伯洛戈在前方奔逃,身後的觸肢紛紛湧起,捲起大片大片的灰燼,灰色的暴雪一路推進,一旦被其吞沒,伯洛戈會在瞬間,被那數不清的口器咬成碎肉。

萬千的思緒在伯洛戈的腦海里橫衝直撞,伯洛戈再度回想起這層層灰燼之下的焰火,以及這頭瘋囂的怪物。

從這大裂隙誕生之初,這頭怪物便存在了,而那焰火也與其共存,焰火終日燃燒著它,令怪物不斷地死去,焦黑的軀殼化作灰燼,一點點地填滿了整個裂谷。

思緒繼續奔馳,衝破一層層的束縛,伯洛戈突然發現之前不合理的地方,似乎都串聯了起來。

這灰燼大地之下的焰火與怪物,更上層由僭主主宰的彷徨岔路,而後是秩序局。

這宛如一層層的封印般,將這片遺棄之地永遠束縛在了黑暗裡。

熟悉的話語聲在耳旁不斷地閃現,那是泰達對自己說過的。

「大裂隙內,曲徑之匙無法使用。」

這真的只是因為鍊金廢料造成的環境影響嗎?還是說是秩序局刻意創造出這樣的環境,以避免有人通過曲徑之匙,越過秩序局的重重防線,深入其中……

放出這頭怪物。

是啊,他們害怕有人放出這頭怪物,尤其是猩腐教派,所以秩序局才如此在意這一切。

那麼僭主在其中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伯洛戈一早就覺得這一切有些不對勁了,僭主協助秩序局打贏了秘密戰爭,秩序局理應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便是讓僭主在秩序局的腹地占領了一片區域,成為他的國土。

成為埋在秩序局內部的冷箭。

伯洛戈覺得正常情況下,秩序局絕對不會允許一頭魔鬼離自己如此之近,還這麼大搖大擺地經營自己的土地。

除非僭主的作用不止如此,他也作為封印這怪物防線的一部分而存在。

那麼……這頭怪物究竟是什麼?

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能令秩序局如此警惕,設下重重的封印,只為了令世人將它永遠遺忘。

腳下的大地開始顫抖,打斷了伯洛戈的思緒,隨後灰燼層崩塌,猩紅的血肉出現在了伯洛戈的腳下。

伯洛戈用力高高躍起,隨後腳下的血肉裂解成了巨大的口器,差一點將伯洛戈吞入其中。

躍向一側的岩壁,伯洛戈奮力地刺出折刀,不愧是升華爐芯產出的武器,質量好的不行,都到這種時候了,居然還能使用。

伯洛戈整個人掛在了岩壁上,下方是躁動的猩紅海洋。

如自己之前猜的那樣,這頭怪物的身軀覆蓋了整個裂谷,所有的灰燼都是它自身燃燒後,褪去的廢料而已。

平常它會安眠在灰燼層下,忍受著焰火的灼燒,可當感知到食物的存在時,它就會甦醒過來,大口啃食著血肉。

那些被投入大裂隙的所有物質,最終都將迎來這樣的命運。

「禍惡……」

聲音輕輕地掠過伯洛戈的耳旁,伯洛戈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才意識到這是艾繆說的。

「你知道這是什麼?」伯洛戈大聲問道。

「只是懷疑。」

艾繆也不敢肯定這些,她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絕大部分來源於書籍,可書籍與現實終究有著差距。

「說出來!」

伯洛戈一腳登在岩壁的凸起上,抽出折刀,靠著身體的爆發力,硬生生地憑空再度躍起了幾分,將自己的身體固定在更上方。

下方的血肉焦躁不安,短暫的躲避後,它們沒能發現伯洛戈的蹤跡,比起遭遇到的腐壞根芽,這些血肉顯然要笨拙許多。

也有可能是,它們尚未完全甦醒。

伯洛戈掃了一眼這廣闊的裂谷,和這傢伙的龐大體型比起來,伯洛戈面對的僅僅是一條鬚髮而已。

這麼看來,伯洛戈之前都是在這頭怪物的身上前行,自己居然還試著用群蛇去察覺這怪物的存在……

「此世禍惡,集中了世間所有邪異妖惡、進而具現化的存在。」

艾繆簡短地介紹道,這些情報也是她在閱讀一些書籍時發覺的,但她沒想到居然有一天,真的能用到這些知識。

「你是說,這怪物是邪惡的化身嗎?就像魔鬼?」

伯洛戈回想了那些代表原罪的魔鬼們,這麼看來,禍惡與魔鬼倒有幾分相似。

「不,禍惡是由魔鬼促使、誕生的。」艾繆接著說道。

「什麼?」

伯洛戈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只聽艾繆繼續說道。

「你知曉契約學派的存在吧?通過契約者,人們向魔鬼獻出靈魂,尋求魔鬼的加護,從而墮落為惡魔。」

「就像猩腐教派的那些傢伙?」

對於伯洛戈而言,猩腐教派已經算得上老熟人了,這一陣所有的事件,都是由這些瘋子引出的。

凝華者獻出靈魂後,會變成所謂的食肉者,僅依靠進食,就能獲得強大的恢復力,而像拉提斯那樣的負權者,他甚至具備著和腐壞根芽融合,從而獲得不死的能力。

可這些傢伙都有一個最終的統稱、惡魔。

失去全部靈魂的人,會逐漸異化成惡魔,而失去全部靈魂的凝華者們,也會變成擁有超凡之力的、更加邪異可怕的惡魔。

「是的,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位榮光者向魔鬼獻出靈魂,尋求加護,墮落為惡魔呢?」

艾繆的話語如尖刀般刺進了伯洛戈的心臟,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血都冷了下來,徹骨的寒意爬上了脊柱。

伯洛戈低下頭,看向那在灰燼煙塵中躁動的猩紅血肉,瘋囂之意伴隨著它的甦醒也變得越發強烈。

「它是由榮光者墮落而來的。」

在這地底的深處,層層防線之下,秩序局關押著一位向猩紅主母獻出靈魂,獲得不死之力的榮光者。

又或者說……此世禍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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