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窗後,老朽的身影們沉默不語,就連沉重的呼吸聲都消失了,只有那些維生儀器們,時不時發出滴答的聲響。

經過短暫的搶救後,這些老傢伙們的狀態都穩定了下來,凹陷的眼眶下,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過了一段時間後,呼吸聲才重新回歸,咳嗽聲與喘息聲不斷,打破寂靜,再度喧鬧了起來。

他們已經不怎麼在意這場三重試煉了,反正也會有專員記錄這一切,自己之後只要翻看記錄就好。

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為首的那名白袍老人身上,在他們的認知里,這傢伙應該死了很多年才對,可現在他就這麼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眼前。

有些人已經意識到這是為什麼了,看看這老傢伙的身體,雖然他身上披著白袍,但衣袍之下的血肉之軀早已不再。

為了延續白袍老人的生命,他大部分的內臟器官,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替換成了人工造物,體內流淌的也不再是血肉,而是某種鍊金溶液,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進行一次透析。

可這都不是白袍老人能活到現在的理由,真正能讓他熬過漫長歲月,延伸至今的,是他自身那榮光的階位。

身體進入以太化,脫離了凡性的束縛,並因自身秘能所攜帶的強大生機,他在歲月的洪流中挺身不倒。

「老……老師?」

一旁的老者情緒格外地激動,他想和白袍老人交談些什麼。

「閉嘴。」

白袍老人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老者表情一滯,活了這麼久,他也變成了個老頭子,但現在臉上居然有那麼幾分委屈。

其他人也很識趣地保持著沉默,思考著為什麼白袍老人會在這時出現。

從官方記錄來看,他早在四十多年前就死掉了,可現在他就這麼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眼前,緊接著便是震驚,以這些老者們對他的了解,如今這白袍老人已經超越了壽命的束縛,快二百多歲了。

大家有太多話想說,可在白袍老人的威壓下,這些名震一方的大師們,就像年輕的學徒般,不敢開口。

後方的亞斯從這些老者們的反應里,也逐漸猜出了白袍老人的身份,他也陷入了相同的震驚中。

震驚於白袍老人的身份,更震驚於他為什麼還活著,以及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沒有任何事先的報告,也沒有任何通知,他就這麼直接來到了這。

這感覺就像,你在正常上班,突然秩序局局長帶著早餐來看望你,還問你最近工作順不順利,需不需要加薪什麼的。

亞斯咽了咽口水,最近的是怎麼了,見鬼的事越來越多了。

白袍老人毫不在意周圍人的想法,他只是聚精會神看著下方的伯洛戈,蒼老可怖的臉龐,在看到伯洛戈時,表情居然舒緩了幾分,就像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雖然伯洛戈並不認識他。

「一晃都這麼久了嗎?連他都被放了出來,還成為了我們的一員。」

白袍老人低語著,嘴上這麼說,但他對於伯洛戈的現狀,似乎並不感到意外,好像很多年前,這一切就早已註定。

他只是輕聲感嘆著。

「你還是這樣做了嗎?艾伯特。」

輕輕地搖了搖頭,白袍老人轉而看向了另一個人,那個縮在地上、抱頭痛哭的傢伙。

「她是誰?」

「她是拜莉·伊耶塔,泰達的學生,現任升華爐芯部長,」一旁的學生說道,「算是您的……徒孫?」

白袍老人看了一眼身旁的學生,他已經變成了和自己一樣的老傢伙,頭上的毛都掉光了,光禿禿的,忍不住感嘆道,「沒想到,你也沒死啊,摩根。」

「哎嘿,老師您都沒死,我怎麼能先走了啊。」

別人眼裡沉穩無言的摩根不再,張口就調侃起了自己的老師。

「泰達……泰達·亞哲代特?」

白袍老人回憶了一下這些名字,雖然不再出現在世人眼中,但對於秩序局的近況,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很快相關的情報就在腦海里浮現,他老了,但腦子依舊靈光。

回憶起那些相關的絕密文件,他眼神逐漸銳利了起來,接著問道,「現在學者殿堂的負責人是誰?」

「在您老『去世』後,一直由我擔任。」摩根說道。

白袍老人看了眼摩根,而後拄著拐杖站了起來,看了眼其他老傢伙們。

說是老傢伙,但在他的眼中,他們一個個都算得上是年輕人,這年頭除了不死者外,很少有人比白袍老人還要長壽。

「這樣嗎……現在我是學者殿堂的負責人了,你來做我的助手。」

白袍老人的語氣不容置疑。

摩根一愣,他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這老傢伙從棺材板里爬出來,不是為了看看這些徒子徒孫,是來和自己搶權來了。

「老師,您知道我一向敬重您的,但這種事是需要決策室的文件通知啊。」摩根挑了挑眉。

白袍老人沉默不語地看著他。

摩根心裡一涼,硬著頭皮道,「老師,您也是秩序局的老人了,您應該知道條例是最重要的。」

聽到這,白袍老人那張可怖的臉上,突然露出笑意,他伸手拍了拍摩根的肩膀。

「好徒弟,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點沒變啊。」

「老師也是如此啊,依舊這麼精壯啊。」

兩人笑嘻嘻的,如果伯洛戈在這,能看到這些的話,他一定會感嘆,自己看走了眼。

本以為欺師滅祖這種行為,只局限於泰達和拜莉之間,結果現在看來,這更像是升華爐芯歷代的優良傳統。

白袍老人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高聲道,「現在我是學者殿堂的負責人了,誰反對。」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無聲地認同了白袍老人的地位。

主要是想反對也反對不了啊,白袍老人在鍊金術上的造詣碾壓了在座的所有人,作為升華爐芯的第一任部長,他在資歷上同樣碾壓所有人,至於武力上?

這更沒得比了,作為榮光者的他,能輕鬆地在物理層面上,將各位老傢伙們碾碎,碎了之後還能再次重組,然後再碾上幾遍。

「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他看向了摩根。

摩根思考了幾秒,老的不成樣子的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老師別拄拐了,我幫您推輪椅!」

……

這次三重試煉的儀式沒有出現任何意外,但要非說有什麼意外,也只有拜莉。

「伯洛戈,你忘恩負義!」

醫護室內,拜莉額頭處紅了一片,拿著冰袋貼在上面。

她只是想觀察一下伯洛戈的狀態,誰曾想這傢伙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一記頭槌把拜莉砸的頭昏腦漲。

不愧是專家啊,無意間的頭槌也這麼猛,直到現在拜莉看東西還覺得有重影。

伯洛戈的表情有些複雜,乖乖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你差點幹掉了一個部長,」拜莉陰陽怪氣道,「這就是伯洛戈·拉撒路嗎?輕易地做到了連國王秘劍也做不到的事。」

伯洛戈嘴角微微抽搐,他想說些什麼,但他也明白,一旦和拜莉搭上話,一定就是一段弱智對話的展開,最後以自己付出一些代價為結束。

他可太熟悉這些了,拜莉這傢伙沒少這麼套路自己。

「咳咳……抱歉。」伯洛戈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拜莉眼神一亮,正準備對伯洛戈展開攻勢時,伯洛戈卻搶先說道,「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儀式進行中,我看到了很多幻覺,我知道這算是正常現象,但我似乎還遭遇到了你所說的『迷失』。」

伯洛戈將自己心底的疑惑全部說了出來,不給拜莉插嘴的機會。

「我看到熾白的風暴,它仿佛……能將我的靈魂拉扯出去一樣。」

拜莉的花言巧語被伯洛戈的疑問堵回了喉嚨里,她表情僵住了,緊接著本能地思考起了這些事,把自己剛剛謀劃的事,忘到了一邊。

伯洛戈鬆了口氣,一涉及專業的事,拜莉也會變得專業起來,進入認真狀態,結束弱智的對話。

「迷失嗎?這一點我有些不能確定。」拜莉說。

「為什麼不能確定?」伯洛戈不明白。

「字面意思,」拜莉攤了攤手,「迷失就是迷失,如果迷失了,還能回來,那就不叫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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