墾室是處絕對封閉的大型虛域,和外界徹底隔絕,很多初到墾室的人,都很難適應墾室內的生活節奏,有些人還因過於壓抑的環境,患上了一些心理疾病。

艾繆倒很習慣在墾室里的生活,這感覺就和在彷徨岔路一樣,沒有天明,也沒有黑夜,仿佛生存於晝夜的間隙里。

唯一能判斷時間流逝的,只有牆壁上的鐘表,艾繆靜靜地坐在床上,根據時鐘來看,現在已經是清晨了。

雖然自己說了不需要房間,但拜莉還是為艾繆準備了一間,鍊金人偶沒有睡眠可言,她一整晚都保持著平躺的姿勢,模仿人類睡覺的模樣,等待著第二天的到來。

可休息了沒幾分鐘,拜莉敲響了艾繆的房門。

艾繆心驚膽戰地開門,本以為要再度慘遭毒手,可這回拜莉卻正經了起來。

「這是臨時通行證,你可以用它自由出入升華爐芯。」

一張通行證被拜莉掛在了艾繆的脖子上,上面還貼著艾繆的照片,一看就是加急趕工出來的。

「這是制服,我弄了好幾件,你可以換著穿。」

數件衣服堆在了桌面上,從夏裝到冬裝一應俱全。

「然後這是……」

拜莉像位過度關心的長輩,絮絮叨叨地為艾繆介紹她帶來的東西,轉眼間這些東西就堆滿了艾繆的桌子,有的還被放到了地上。

艾繆很想說,作為鍊金人偶,其中絕大部分的東西,她都用不上,可拜莉根本不給她插嘴的機會。

「哦,對了,最重要的是這幾件東西。」

拜莉從自己手上摘掉了一條手鍊,第一眼看去,它和普通手鍊沒什麼區別,但艾繆能敏銳地察覺到其中涌動的以太,這是一件鍊金武裝。

「我雖說是升華爐芯的部長,但我自身的階位還是有些不夠看,一旦遇到了意外,幾乎沒什麼自保的能力,所以我給自己打造了不少保命的小玩意。」

拜莉將手鍊戴在艾繆的手上,同時解釋道,「都是我自己閒暇時打造的小玩意,所以也沒命名,這件武裝的效果是,可以產生強大的以太衝擊,運用其互斥性,可以撞開不少一階段的凝華者。」

「然後是這枚戒指,它的效果很簡單,可以塑造一個保護自身的以太屏障,最多能抵擋三階段負權者的全力攻擊。」

一枚亮閃閃的戒指被套在了艾繆的手指上。

「最珍貴的是這件鍊金武裝。」

拜莉說著將自己的耳環取了下來,輕輕地夾在了艾繆的耳垂上。

「和之前打造的小玩意不同,這件鍊金武裝是腐化之黑級的,其效果可以使你短距離空間穿梭。」

拜莉的話讓艾繆傻了眼,能進行空間位移的鍊金武裝都極為珍貴,她就這麼交給了自己。

「哦,對了,前幾件鍊金武裝,經過一段時間的冷卻,可以再次使用,但這件不同,它是一次性的,只能支持你一次穿梭,然後就會損壞掉,除非真的要死了,不然還是不要使用為好。」

經過拜莉的一頓操作,此刻的艾繆全副武裝了起來。

打扮完了艾繆,拜莉還站在一邊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語著,「這樣就算老師來了,也會被打個措手不及吧?」

鍊金術師就是這樣,自身的戰鬥力不強,但給予足夠時間的準備,拜莉有信心用鍊金武裝砸死對手。

「這樣……真的可以嗎?」

艾繆小心翼翼道,她也是鍊金術師,很清楚這些東西有多麼昂貴,拜莉差不多把一身的裝備都交給了自己。

拜莉安慰道,「放心,這些東西都是走的公款,沒花我自己錢。」

隨後拜莉聲音小了起來,和艾繆勾肩搭背道,「我雇了一位很懂行的會計,他做的假帳很棒,每個月我都能勻出來不少經費去做別的。」

荒誕的話語傳入耳中,艾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嗯……差不多了。」

整理完這些,拜莉一屁股坐在了艾繆的床上,認真的表情變回了艾繆熟悉的笑眯眯,然後拜莉拍了拍她身旁的床墊。

艾繆心領神會地坐到她身旁,她已經做好了反抗的準備了,但預想中的毒手慘案沒有爆發。

拜莉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抱住了艾繆,頭靠在她身旁,那副囂張氣焰不再,反而帶上了幾分柔弱。

過了好一陣,拜莉才喃喃道,「第一次見到你時,我還真以為愛麗絲復活了。」

「你也希望醒來的是愛麗絲嗎?」艾繆的目光有些黯淡。

拜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提起了別的,「知道嗎?在我截至目前的一生里,我只面對過一次死亡……」

「秘密戰爭嗎?」艾繆知曉那段過去。

「在那場災難里,我也差點死掉了,幸運的是巴德爾救了我。」

提到巴德爾,拜莉補充道,「巴德爾就是那個整天穿著防護服的罐頭,他算是你大師兄,老師的首席弟子。」

「為了救我,巴德爾險些被活活燒死,即便救了過來,他身上也留下了難以治癒的傷疤、容貌盡毀,當我在醫院裡看到他時,他渾身都纏滿了繃帶,膿血淌個沒完。

後來我問巴德爾,為什麼要救我呢?如果他不救我的話,他也不會變成這副樣子。」

「我還記得他說,他夏天時想去自由港的海灘上,來一次愛的邂逅,可現在他這副樣子,只會給那些旅客來一次海灘驚魂。

巴德爾則說,愛的邂逅如流水,但師妹永恆,我是他師妹,為了這師兄情分也得救我啊。」

拜莉沉默了一小會,接著說道,「我認識的人里,巴德爾是最不擅長開玩笑的,他的玩笑非常不好笑。」

艾繆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聆聽著。

「說回之前那個問題,我希望醒來的是愛麗絲嗎?

怎麼會,我也很喜歡我的那位師妹,但人死了就是死了,這是不容置疑的鐵律。

我在見到你的第一眼時,我就知道,你不是愛麗絲,你更像是愛麗絲的妹妹?

好吧,愛麗絲沒能復活這件事,蠻令人傷感的,可知曉你的存在時,我反而很開心,這聽起來有些怪,但這樣我就又有了一位小師妹。」

提到「小師妹」時,拜莉笑了起來,她好像非常喜歡這個稱呼。

「我以為這會是個好的開始,但老師卻變得越發極端。

我知道他想做什麼……

愛麗絲死亡時,我自身難保,這是可以容忍的,但現在不一樣了,我是升華爐芯的部長了,我不能再坐視第二個師妹死掉了。」

艾繆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不自主地伸出手,然後慢慢地抱緊拜莉,兩人抱成了一團,只聽拜莉繼續說道。

「之前你看起來像愛麗絲的妹妹,現在又看起來像我妹妹了,」拜莉以奇怪的方式形容著,「我覺得我們這代欺師滅祖已經夠師門不幸了,結果現在又開始鬧倫理劇了。」

拜莉用力地抱了抱艾繆,而後抬起頭,對著艾繆的臉連揉帶捏。

「放心,無論是出於何種理由,你都不會有事的,老師的錯誤不該由你來承擔。」

拜莉惡狠狠地說道,「他該退休了!」

「嗯。」

艾繆小聲地應答著,拜莉的話讓她感到意外,她沒想過拜莉會對自己說這些,更沒想過她的態度是這樣的。

拜莉把身上所有可以給予的防禦裝備,都交給了自己,艾繆想起伯洛戈時常苦惱的事,可能這些外勤職員都沒有自己這麼好的待遇。

「我還以為,我在你眼裡,我只是個研究項目。」艾繆說。

「研究項目和小師妹並不衝突,就像研究項目和伯洛戈一樣。」

「啊?」拜莉的話把艾繆的感動完全碾碎。

「開玩笑的!」

拜莉壞笑著,又用力地揉了揉艾繆的頭。

……

睜開眼,熟練地將薇兒挪到一邊,伯洛戈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間。

賽宗不知何時返回了不死者俱樂部,橫倒在樓梯上,伯洛戈一副沒看見他的樣子,抬腳就跨了過去。

樓下的酒吧里,瑟雷一臉醉意地倒在吧檯後,可即便這樣,他依舊為伯洛戈準備了一份早餐,這傢伙在某些方面,意志力堪稱驚人。

伯洛戈也不客氣,拿起刀叉就吃了起來,腳步聲響起,博德拎著水桶和拖布走了出來,清理起了混亂的現場。

這一陣的相處下來,伯洛戈發覺不死者俱樂部的構成,很像一個奇怪的家庭,薇兒和賽宗就是家庭寵物,瑟雷是不著調的繼承人,博德則是熱心的老父親。

「瑟雷,我最近交了個朋友。」伯洛戈說道。

「誰?」

瑟雷趴在吧檯上,一副要死了的模樣。

「是位鍊金人偶,」伯洛戈補充道,「具備自我意識的那種,可以說,除了軀殼不同外,她和一個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只要經常維護,並保證恆動核心與心智投影運行正常,她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視作為不死者。」

瑟雷敷衍地點點頭,徹夜的酒精,讓他根本思考不了什麼複雜的事情,「挺有趣啊,是……那個叫艾繆的?」

「你認識她?」

伯洛戈覺得有些奇怪,瑟雷與艾繆間應該完全沒有交集才對。

「之前聽帕爾默提過,他說她是你們最近的任務目標。」瑟雷回答道。

「沒想到帕爾默連這都和你說了。」伯洛戈感到意外。

「帕爾默的口風,你作為他的搭檔,應該知道是什麼樣吧?」瑟雷推了推酒瓶,看著它們在吧檯上滾來滾去,「只要幾瓶酒,你甚至能把克萊克斯家的資產分布套出來。」

「真是克萊克斯家之恥啊……」

「我覺得也是。」瑟雷贊同道。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即便是瑟雷這樣的老怪物,也很難將帕爾默和克萊克斯這個姓氏關聯到一起。

想當初克萊克斯家在破曉戰爭中和自己殺的天翻地覆,那都是一等一的豪傑,結果到了帕爾默這,簡直不堪入目。

也不知道當初的克萊克斯家的人,看到帕爾默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我想帶來她這裡,你覺得可以嗎?」伯洛戈試探性地問道。

「嗯?怎麼想到這了?」瑟雷好奇道。

「她太特殊了,說不定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具備自我意識的鍊金人偶,」伯洛戈思考了一下,「她身上還有著許多未解的難題,說不定你們這些老怪物們,能看出來什麼。」

「最主要的是,你難道不想看看嗎?」

「看什麼?」瑟雷反問道。

「你沒聽明白嗎?第一位具備自我意識的鍊金人偶啊,即便你活了這麼久,也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吧?」伯洛戈覺得瑟雷是喝多了,連意識也不清晰了。

瑟雷的目光有些呆滯,愣了好一陣後,他的表情扭曲了起來。

「鍊金人偶?」

「是啊!」

「具備自我意識?」

「是啊!」

瑟雷猛地從吧檯上坐了起來,表情扭曲道,「這些鍊金術師,真的創造出新生命了啊!」

愣了幾秒,瑟雷一把抓住了伯洛戈,大聲追問道,「不是?等會,這個艾繆是鍊金人偶?」

「你不是聽帕爾默提過她了嗎?」伯洛戈反過來吼道。

「帕爾默也沒提鍊金人偶這部分的事啊!」

帕爾默只提了艾繆的存在,卻沒有提及她的本質,這讓伯洛戈對帕爾默的看法緩解了一下,這傢伙也不是什麼事情都往外說啊。

「帕爾默只說伯洛戈這王八蛋,居然和任務目標好上了,完全不在乎好兄弟了,」瑟雷回憶著當時和帕爾默宿醉的情景,「這傢伙一邊喝,一邊抱怨,自己居然被個鍊金人偶踹了下去。」

「天啊,伯洛戈已經一個星期沒和我一起出來吃夜宵了,全都因為這個該死的鍊金人偶啊!」瑟雷學著帕爾默的語氣,複述著當時的話。

「啥?」

這次換伯洛戈愣住了,可仔細回想一下,好像確實是這樣。

平常下班後,伯洛戈和帕爾默還有著歡快的夜宵時光,可自從入駐了鍊金工坊,這件事就被忘到腦後了。

瑟雷的表情凝固住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東西,作為酒鬼,最大的禁忌就是,不能把宿醉時的胡言亂語說出來。

「好吧,我很有興趣,要晚上來嗎?我們可以舉辦一個派對。」

瑟雷從吧檯後爬了起來,轉移起了話題,伯洛戈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幾秒,以瑟雷的落敗為告終。

「好吧,好吧,你帶來她來吧,這裡這麼多不死者,大家也算是見多識廣,應該沒什麼問題能難倒我們。」瑟雷說道。

「那就這樣定了,我晚上帶她過來。」伯洛戈點了點頭。

和拖地的博德打了個招呼,伯洛戈推門離去,這幾日在不死者俱樂部里住,他充分感受到了什麼叫「住的離公司近」。

之前自己可以用曲徑之匙借道不死者俱樂部,但越過曲徑帶來的噁心感,著實讓人難受,現在這一點的影響也不存在了,加上艾繆的甦醒,伯洛戈心情意外地好。

那麼現在只剩下一件事需要解決。

伯洛戈在街頭停下,冬日的冰雪披掛在城市之上,他腦海里回想著那個名字。

泰達·亞哲代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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