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睡了一整天嗎?」

坐在餐桌前,帕爾默看眼窗外漆黑的夜景,用力地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

「看起來是這樣的,可能是宿醉,也可能晉升儀式後的疲憊感……」

伯洛戈端來麵包和香腸,零七八碎地堆滿了餐桌,看起來豐盛極了。

合租之後就得考慮吃喝的問題了,經過簡單的討論後,伯洛戈承擔了做飯這一職責,倒不是伯洛戈會做飯,而是他害怕以帕爾默的運氣,會把廚房弄爆炸了。

他們才住進來沒多久,伯洛戈可不希望那麼快就搬新家。

伯洛戈看起來井井有條,但在吃喝上他一直是個蠻湊合的人,經歷了焦土之怒的瘋狂,讓伯洛戈在食物方面是個極易滿足的人,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

為此伯洛戈做的東西都非常簡易,基本都是些速食產品,只要稍微加熱一下就好。

帕爾默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他什麼也沒做,自然也不能說些什麼抱怨的話。

「我們下一次可以考慮邀請艾繆來,」帕爾默嘴裡塞著東西,含糊不清地說道,「她好像一直在研究廚藝什麼的。」

「你覺得無緣無故讓人家過來給我們做飯,這合理嗎?」

伯洛戈為麵包抹上果醬,咬下麵包的一角。

帕爾默停頓了一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眼伯洛戈,眼中里蘊含著千言萬語,遺憾的是伯洛戈懶得將自己的思維與帕爾默同步,根本不願去猜他的想法。

「今天我遇到一個怪事。」伯洛戈將麵包咽了下去。

「什麼事?」

「我總覺得有人在窺探我。」

「窺探?你是指跟蹤狂之類的嗎?」帕爾默一臉的意外,「對方究竟得多不要命啊,敢跟蹤你。」

「不……我也不好形容,就像有人在某處注視著我一樣。」

伯洛戈沉吟了稍許,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回答。

「這樣嗎?」帕爾默誠懇道,「我不太懂。」

「算了,你要是懂才有問題。」

伯洛戈擺了擺手,懶得和帕爾默繼續討論這種事了,他在想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了,還是說今天猜想到霸主·錫林的過去,令他變得多疑。

透過潔凈的落地窗,一望無際的樓群聳立於大地上,五彩的炫光中,陰影隨行,在那漆黑昏暗的角落裡,一雙眼瞳正遠遠地觀察著伯洛戈。

這是超越人類視力極限的距離,可他就這麼真切地觀察到了伯洛戈的一舉一動,乃至通過伯洛戈的口型,分辨出他的話語。

邪祟癲狂的痴笑聲在喉嚨里響起,手掌按壓在牆面上,隨後五指緩緩併攏,指甲深深地陷入其中,刮下大片大片的粉塵。

「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了!」

男人的聲音欣喜壓抑,作為回應,一股充沛的滿足感在男人的軀體間釋放,這種感覺是如此地令人欣喜,使這疲憊奔波的肉體感到了些許的舒緩。

在男人那痴狂的眼瞳中,仿佛連通著另一個世界,微小的細節不斷地放大,密密麻麻的座椅逐漸展露而出。

「伯洛戈……伯洛戈·拉撒路……」

邪異瘋囂的存在一如既往斜躺在座椅上,望著眼前那巨大熒幕,在男人視野的共享下,他能清晰地看到伯洛戈此刻的所作所為。

伴隨著畫面不斷放大,熒幕開始分割,伯洛戈的各個角度逐一展現在了他的眼前,仿佛有數個無形的攝像頭正觀察著伯洛戈。

雙手搭在一起,用力地擠壓,乃至關節都微微發白,他盡力克制自己喜悅的情緒,黑暗的深處傳來不斷的振動,仿佛某種龐然大物正在歡欣鼓舞。

「請把最完美的故事展現在我眼前吧。」

他輕聲道,正準備繼續看清伯洛戈的種種行為時,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按動遙控器,畫面開始切換,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

對方穿著一身滑稽的玩偶服,頭戴著狗狗頭套,兩隻耳朵耷拉下來,在他觀測到對方的一瞬間,對方也察覺到了他,賽宗緩緩地抬起頭,嘶啞的聲音響起。

「滾開,旁觀者。」

話語傳入旁觀者耳中的瞬間,畫面如同鏡面般碎裂、凋零,隱約間能聽到男人痛苦的悲鳴與哀嚎,緊接著就是液體被擠壓濺射的水聲,以及令人牙酸的、骨骼碾碎的聲響……

旁觀者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他自言自語著,「你的脾氣還是如此暴躁。」

好在他很了解賽宗的脾氣,再次按下遙控器,畫面開始切換,轉入一望無際的曠野中,綠茵茵的野草填滿了視野的每一處,而後悠遠的汽笛聲緩緩傳來。

旁觀者看到了那列疾馳著的列車,它在冰冷的鐵軌上一閃而過,上面傳來隱隱約約的歡聲,仿佛一場永不休止的盛宴正在進行。

……

收拾好餐桌,伯洛戈和帕爾默湊在一起,坐在沙發前看起了錄像帶,兩人都沒有說話,專注地看著影片中的內容。

伯洛戈喜歡這樣的氛圍,很早之前他就想在這裡弄個家庭影院了,不知不覺中他那些微小的願望都被一一實現了。

回想起自己出獄時的情景,再看看眼下的現在,有時候伯洛戈也不禁感嘆,只要活的夠久,總會有些願望得以實現。

刺耳的音樂配合上血腥的畫面,暴躁的主角用電鋸切開了防盜門,在一聲聲慘叫中,把敵人攪碎成了一地的碎肉。

帕爾默對著影片指指點點,「這傢伙應該先鋸雙腿的,這樣就能令對方癱瘓掉。」

伯洛戈反駁道,「但他又不需要活口,鋸哪裡都一樣。」

「也是哈……」

這是個蠻奇怪的畫面,兩個人以專業人士的視角,觀看影片的同時,對著影片的專業性評頭論足。

臨近午夜時,電影結束了,這是部小成本的暴力片,基本除了寥寥幾句必要性的對話外,就是各種動作與血漿了……如果再多些冷笑話的話,伯洛戈覺得這部影片就像他日常工作的真實記錄了。

想到這,伯洛戈冷不丁地對帕爾默問道,「你想不想拍個電影。」

「哈?」

帕爾默打開燈,收拾起錄像帶,他根本沒聽清伯洛戈的話。

「沒什麼。」

伯洛戈擺了擺手,拍電影需要較強的專業性,他一個門外漢,想做這些還是太遙遠了,但這多少算是伯洛戈的願望之一了。

瑟雷和他說過,作為一位不死者,伯洛戈最好多許幾個願望,這樣他漫長的餘生里,才會有些事情可做,而不是像瑟雷一樣,在酒精中消耗著無盡的時光。

擺弄起收音機,伯洛戈調著頻道,搜索著杜德爾的電台。

在沒有工作的日子裡,伯洛戈的生活非常規律,他每夜都會固定收聽杜德爾的電台,伯洛戈和杜德爾算得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伴隨著刺耳的電流聲,聽過無數次的台詞響起。

「各位聽眾好!我是杜德爾,您一天兩播的忠實朋友,歡迎收聽本欄目!」

不知道為什麼,伯洛戈一聽到杜德爾這個開場白,他就想笑。

另一旁的帕爾默探出頭,他也經常收聽杜德爾的電台節目,對伯洛戈喊道,「大聲些!」

伯洛戈調大了音量,這一樓層只有他們一家住戶,為此不必擔心吵到隔壁的鄰居。

「今日在開始我們的音樂鑑賞環節前,我有一個重磅消息,要對各位聽眾分享。」

帕爾默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和伯洛戈一起收聽著。

「我在幾日前代表《灰霧、工業和美味鮮蝦脆餅》電台節目,去採訪了冠藍鴉先生。」

冠藍鴉?

這個名字伯洛戈聽的有些耳熟,帕爾默則流露出些許意外的神色,他似乎了解這個名字背後的含義。

伯洛戈問,「冠藍鴉是誰?」

「你連冠藍鴉是誰都不知道嗎?」帕爾默吃驚道,「那你還真有些孤陋寡聞了啊。」

「別廢話。」

「冠藍鴉是位很有名的作者,那本《夜幕獵人》就是他寫的。」

聽到這,伯洛戈意識到這股熟悉感源自於何處了,原來是這樣,那本《夜幕獵人》被他擺在桌面上,才讀了幾頁。

伯洛戈對這個故事蠻感興趣的,他想找時間把這一系列都看完。

「但冠藍鴉已經快十多年沒寫過新書了,有很多人都以為他死了,你不清楚也正常……」

帕爾默接著說道,可還沒等他說完,杜德爾打斷了帕爾默的話,並且令帕爾默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中。

「在採訪中,冠藍鴉先生表示,他這十幾年來都在籌備一本新書,而這本新書將在不久後出版。」

杜德爾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新聞播報員一樣,仿佛他口中訴說的只是一則普通無比的消息。

帕爾默愣在了原地。

伯洛戈拍了拍帕爾默,「你還好嗎?」

短暫的延遲後,帕爾默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像只猴子一樣,一邊轉圈,一邊起跳,然後興奮地抓起伯洛戈的雙肩,用力地搖晃著他。

「冠藍鴉!新書!」

他興奮的像只領到香蕉的猩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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