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的輝光宛如光鑄的洪流,灼目的強光在頃刻間奪走了所有人的視力,如同平地升起的烈陽,光芒映照在黑夜上,幾公里外也能觀察到這詭異的現象。

為了救援布勞,這是弗格森的全力一擊,傾注了自身全部的以太,以及那最為致命的鍊金彈頭。

兩人是多年的搭檔,也曾遇到過對手找到布勞本體的情況,但這也代表弗格森可以通過影門,近距離射殺對手。

機會與危險並存。

弗格森盯著眼前那發光的影門,扭曲的痛意逐步轉化為快感,緊接著快感被空虛吞沒,化作無窮的以太充盈著自身。

加護·孽沌唯樂。

來自收藏家的加護,可以將契約者所有強烈的情緒轉換為以太,而在人類的所有情緒中,痛苦無疑是最容易獲得的,只要割傷自己就好。

弗格森表情顫抖著,整隻手臂的皮膚都被他剝離了下來,露出猩紅的肌肉組織,但這還不是結束,他將裸露的傷口緊貼在粗糙的衣服上,緩慢地挪移手臂。

這一行為宛如用砂紙打磨著血肉,弗格森反覆地深呼吸,臉色變得蒼白,好在這樣的痛苦沒有持續太久,痛覺正逐步地轉化為快感。

弗格森有時候在想,這究竟是收藏家的憐憫,還是詛咒。

多次觸發加護後,強烈的痛苦中會產生難以言喻的快感,乃至每當痛苦升起後,都會有強效的快感如鎮定劑般緩和著神經。

但代價是,這樣的快感不會持續太久,隨著觸發加護次數的增多,自身的閾值不斷地提升,簡單的痛苦已無法從收藏家那裡索取足夠的以太,她需要更為強烈的情緒,更為尖銳的痛苦。

快感的消退逐漸便快,快感也變得微弱起來,被內心的空虛逐步吞噬,乃至這種空虛感會蔓延至契約者的正常狀態下。

來自魔鬼的捉弄,命運的嘲笑。

貪婪者永不滿足,飢餓者永不飽食,憤怒者永無安寧。

歡欲者永無充盈。

想到這,以往的弗格森會悲哀地流出淚來,但現在的他根本感受不到悲傷的情緒,與痛苦對比起來,這樣的情感太微弱了。

拿起鍊金藥劑,弗格森照著自己的手臂注射著,加快著自身傷勢的癒合。

這是無法停止的滾石之舉,從弗格森第一次向收藏家索取力量時,這詛咒就已纏繞上他的靈魂。

弗格森沉迷戰鬥,狩獵著一個又一個的目標,並不是他喜愛殺戮,而是只有在染血時,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心臟的跳動,情緒的翻湧。

日常的狀態下,弗格森已經喪失了絕大部分的情緒,他什麼也感受不到,喜怒哀樂對他而言已經是一個陌生的詞彙了。

唯有與死神博弈時,弗格森才能感覺自己真正地活著,而為了戰勝死神,他又一次次地索取著收藏家的力量,陷入悲哀的循環。

至少弗格森還沒有徹底麻木下去,他的心神依舊有所波動。

弗格森見過那些真正可悲的靈魂,他們獻祭了自身全部的情感,即便在身上打滿尖銳的鉚釘,置身於滾熱的油鍋中,依舊無法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感覺,只留令人瘋狂的空虛永恆。

這樣的麻木者在縱歌樂團內有很多,為了討好收藏家,他們是真正的瘋子,無所不用,追逐著收藏家的旨意,換取微弱的欣喜,亦或是死在路上,享受永恆的安寧。

死亡,多麼仁慈的詞彙。

「哈……」

弗格森眼瞳充血,鍊金藥劑里不止有治癒血肉的成分,其中摻雜了一部分的神經毒素,注入體內後會刺激神經,帶來刀絞般的痛苦。

然後是力量的煥發。

簡單的處理下,弗格森的以太重歸峰值,他從腰間抽出六把銳利的劍刃,這些劍刃的造型古怪,只有劍體,卻沒有劍柄,沒有握持的設計。

在弗格森秘能的驅動下,六把劍刃漂浮在他身邊,沒錯,這些劍刃本就不需要握持。

快感退潮,疼痛麻木,弗格森的表情冷峻了起來,他的內心一片虛無,宛如塌陷了一個吞沒萬物的坑洞,想要將他的心神的一切,拖入無際的黑暗之中。

收藏家的力量如同令人上癮的藥劑,越是痛苦、越是快樂、越是強大、越是沉淪……

「別輸了啊,布勞。」

弗格森喃喃道,緊盯著眼前蠕動的微小影門,等待著它完全敞開的那一刻,弗格森已做好了準備,為了擺脫空虛的折磨,選擇殊死一戰。

……

伯洛戈承認,弗格森與布勞確實是共同作戰多年的搭檔,他們之間秘能的配合,要比自己和帕爾默那個倒霉鬼配合的還要好。

然後伯洛戈開始思考,自己與帕爾默究竟有沒有什麼所謂的配合。

在伯洛戈將要重傷布勞之際,布勞那微小的影門起到了效果,它不足以令弗格森抵達戰場,但令一枚致命的鍊金彈頭穿梭而來已足夠了。

弗格森令劇痛纏繞著自己,以換取那海量的以太,通過靜謐牙的增幅,將它們全部加持在鍊金彈頭上,射出這致命的一擊。

哪怕是負權者,被這一擊命中,也會在瞬間貫穿,化作冰冷的屍體。

留給伯洛戈反應的時間並不多,這枚鍊金彈頭稱得上是近距離開火,在那強光的洪流吞沒伯洛戈之前,詭蛇鱗液擴散至全身。

這一次伯洛戈選擇將自己封閉了起來,令層層的鱗甲,令自己籠罩在鐵棺之中。

鍊金彈頭命中了鱗甲,海潮般的以太爆裂釋放,狂暴的洪流隨著衝擊波擴散,震碎了沿途的所有物質。

這不是狙殺,更像是一次火力十足的炮擊。

兩隻蝕暗**錯擋在布勞身前,抵禦著轟鳴的以太,布勞並不位於直接衝擊面上,但仍有餘波撕裂著他的身體……然後帶來一股股以太充盈著身體。

只要不被殺死,收藏家的契約者們就能從痛苦中,汲取源源不斷的以太。

絢爛的光流中,布勞哈哈大笑著,即便他的笑聲被那震耳的鳴響輕易地蓋過。

布勞知道,收藏家正看著這一幕,她喜歡這樣的影片,以伯洛戈·拉撒路為主演的影片。

只要能捕獲伯洛戈,將他獻給收藏家,他與弗格森就能乘上那永不停歇的火車,抵達那永恆的樂園。

屆時,布勞的心將不在空虛,無法想像的滿足感,將會填滿他的心房。

以太匯聚的光流輕易地貫穿了伯洛戈的鐵棺,它在夜幕下高速挺進,如同橫向釋放的煙花,映照在樓群間每一寸玻璃上。

強光在夜幕下映照出宛如極光的現象,呼嘯的狂風緊隨其後,凡是光流掠過之處,暴怒的颶風輕易地捲起街頭的雜物,碎裂的玻璃化作無形之刃,切割著驚擾的人群,引發一連串的恐慌。

街頭亂做一團,鳴笛聲、尖叫聲、哀苦聲,數不清的聲音混合在了一起,加入今夜這瘋狂的協奏中。

眼前的強光消散了,正如布勞所想的那樣,鍊金彈頭擊穿了伯洛戈塑造的鐵棺,潰敗的金屬間能看到那溢散的鮮血。

地面碎裂一片,隨後崩塌,坍塌的磚石埋葬了殘破的鐵棺,在布勞的身前陷成一片巨大的坑洞,順著坑洞看去,能看到昏暗的下一層。

「贏了!弗格森!」

布勞欣喜道,他加註著以太,幼小的蝕暗獸也逐漸成長了起來,連帶著它頭上的影門逐步擴大,能勉強看清門後弗格森的模樣。

弗格森舉起靜謐牙,填裝上了麻醉彈,「別放鬆警惕,他是不死者。」

影門擴大到了幾十厘米的尺寸,勉強能令弗格森半個身子探過來,但他沒有這樣做,而是等待影門完全展開,一旦自己在穿梭影門時遭到了襲擊,分裂的曲徑會將他的身體攔腰斬斷。

布勞警惕向前,蝕暗獸環繞在他身邊,廢墟之中他看到了伯洛戈的手臂,他被壓在了碎石之下,一動不動。

弗格森透過影門瞄準了手臂,時刻準備扣動扳機,布勞則號令著蝕暗獸,小心地向前查看。

可就在蝕暗獸靠近手臂內幾米的距離時,一道道裂痕布滿了伯洛戈的手臂,然後如同腐朽的沙土般,崩塌成了漫天的塵埃。

剎那間,青色的釜薪之焰覆蓋了廢墟,布勞正處於重重火海之中。

散落的詭蛇鱗液受到了徵召,扭曲蠕動,化作銳利細長的銀針延伸著,轉眼間密集交錯的、數米長的銀針貫穿了蝕暗獸的身體,連帶著蝕暗獸身後的布勞也被一併貫穿。

「越痛苦越強大嗎?什麼見鬼的癖好。」

幽邃邪異的聲音自布勞的身後響起,一雙宛如鬼火的般的眼眸浮現,仿佛是自亡者世界而來的惡靈。

靜止狀態下,伯洛戈對於自身的以太遮蔽還是很有自信的,弗格森的槍擊確實強大,一擊就殺死了伯洛戈,但他們不了解的是,自己的第一次死亡,往往會以極為迅速的方式復活。

腹部的傷口已經癒合,用來掩飾行蹤而切斷的左臂,此刻也開始了復生,淒白的骨骼憑空擰起,肌肉組織與鮮血逐一填入其中。

掄起沉重的手斧,冰冷的金屬兇猛地劈入了布勞的脊背上,恐懼這一情緒轉化為以太,進一步強化著蝕暗獸,可不等它們發動攻擊,伯洛戈粗暴地抽出了手斧,然後再度揮下。

布勞瞪大了眼,他的視線陷入了混亂之中,當眼前的畫面穩定下來時,他看到一具無頭屍體站在不遠處,在屍體的身後,青色的惡靈朝著將要坍縮的影門擲出了手斧,妄圖劈砍影門後的弗格森。

死亡突如其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布勞的目光有些呆滯,然後他張開嘴,無聲狂笑著,感謝死神的恩澤,令他於無盡的空虛中掙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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