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戈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通常來講,只要他答應了你的事,他一定會完成,只是完成的形式在艾繆看來,可能會出現一些偏差。

艾繆坐在沙發上,頭戴著花環,看著別人的忙碌,她也想幫幫忙,但被伯洛戈勸回去了,說什麼,作為今夜的主角,她什麼也不需要做,只要老老實實待在原地就好。

同樣,薇兒也不需要做什麼,作為一隻貓,它不搗亂已經是萬幸了,兩人就這麼窩在沙發上看著其他人忙碌。

艾繆問道,「他們是要幹嘛?」

薇兒搖搖頭,「不知道。」

「啊?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跟他們出來了?」

「帕爾默說什麼,他搬了新家,還沒邀請我們去玩,問我們有沒有興趣,」薇兒努力想了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嘍。」

伯洛戈走了過來,「稍等一下,還有些事沒弄完。」

「哦哦。」

艾繆逐漸放棄思考了。

「你可以先吃點這個。」

伯洛戈拎起口袋,從裡面拿出甜點,艾繆點點頭,伸手接過一個。

這不是結束,伯洛戈手中的口袋仿佛無底洞般,他拿出一份又一份的甜點,整整齊齊地擺在艾繆面前,壘成高塔。

艾繆瞪大了眼睛看著伯洛戈,伯洛戈則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他不知道艾繆喜歡吃什麼,乾脆每種甜點都買了一份。

帕爾默抱來一摞錄像帶,堆在沙發上,對艾繆說道,「你來決定看什麼。」

這是哈特也湊了過來,他坐在沙發上,一大坨。

哈特和艾繆見過幾次面,但兩人之間並不怎麼熟悉,伯洛戈希望艾繆能多些朋友,故此帶著自己的這些熟人一起。

哈特有些拘謹,艾繆顯得更拘謹。

「見過很多次了,但還是重新介紹一下,」哈特說著伸出手,「哈特·維茵。」

「艾繆·亞哲代特。」

艾繆說著和哈特握了握手,她友好地說道,「我感覺,我們倆還蠻有共同話題的。」

哈特想了想,點頭肯定了艾繆的話語。

哈特與艾繆一樣,很長時間裡,都因自身的姿態被迫遠離人世,如今艾繆具備了血肉之軀,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街頭,但哈特還做不到。

「哦,對了。」

哈特翻起袋子,從裡面掏出來一個毛氈娃娃,從外形來看,像極了一個縮小版的哈特。

「就當是見面禮吧。」

「謝謝!」

艾繆接過了毛氈娃娃,它的做工很精緻,抱在手裡沉甸甸的。

帕爾默一眼瞥到了這毛氈娃娃,看到其上那熟悉的毛色,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挪移到了哈特身上。

兩人對視在了一起,表情各異。

「別多管閒事。」

「你這是什麼鬼愛好啊!」

過量的信息在兩人的眼神之間傳遞著。

自從撞見哈特用自己的毛織圍巾後,帕爾默就把哈特送的所有織物放在了一起,倒不是嫌棄哈特,哈特那一身油光水滑的,養護的比誰都好,可就是……太怪了。

每次用那些東西,帕爾默的眼裡都閃過咧著大嘴沖自己微笑逼大拇指的哈特,把自己的「朋友」穿在身上,僅僅是想想,帕爾默的腦子就快宕機了。

哈特多少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開始將自己的手工能力轉移至毛氈娃娃這類的,除了帕爾默與伯洛戈外,目前還沒有人發覺這些。

最好不要再有人發現這些了。

「過來幫忙。」

伯洛戈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對著哈特招呼著。

博德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他一身的骷髏架子,為了不顯得那麼單薄,博德在自己的身上套了一層厚厚的大衣,看起來就像故事裡手持鐮刀的死神,肅穆壓抑。

艾繆起初見博德,心底還是有些害怕的,這骷髏的形象還是很駭人的,但很快艾繆意識到,博德其實和自己,還有哈特是一樣的,他們都具備著異樣的外形,在世人的眼裡是絕對的異類。

艾繆覺得自己多少能理解他們的想法,不自覺地對他們感到親近。

伯洛戈與帕爾默生活時,對於兩個人而言,這客廳還蠻大的,但現在多了這些人,客廳一下子變得擁擠了起來,更不要說他們還忙碌個不停。

博德看著這一切,感嘆道,「真好啊。」

「這讓我回憶起,我還沒成為不死者的日子了,」博德主動和艾繆搭話道,「現在想想,那居然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艾繆向博德的位置挪了挪,手不停地撫摸著薇兒的後背。

「成為不死者的日子很糟糕嗎?」艾繆問,「我見你們在俱樂部里,每天都很歡快的。」

「那只不過是一群行屍走肉,在想盡辦法消磨時間而已。」

博德受到了氣氛的感染,話意外地多了起來,平常他是最沉默的那一個。

「我們選擇了「退休」至此就像那群魔鬼一樣,無法干預這個世界,只能享受著無盡且蒼白的時光……其實這樣聽起來,我們倒像是一群被永生束縛的囚徒。」

博德說著敲了敲自己的骨頭,發出清脆的鳴響。

「曾經我是一位富可敵國的商人,在我那堆積成山的財富下,這世間的一切,對我而言都唾手可得,除了一個……時間。

我與魔鬼交易,獻出了我的所有,自此獲得了永生,但也喪失了對事物的感知。」

博德語氣憂傷,「我現在這副軀殼,什麼也感受不到。」

「我非常喜歡喝酒,和瑟雷那種用酒精麻痹自己的膽小鬼不一樣,我是發自真心地喜歡著,」博德半開玩笑道,「但骷髏架子可喝不了酒,最多是用酒來洗個澡。」

艾繆小聲應答著,「我能理解。」

尚未獲得恩賜時,艾繆只能依靠著共弦身來感知這個世界,她能體會到博德那行屍走肉的枯燥感。

「我喪失了肉體感官上的刺激,但心靈層面的感染還是有的,」博德欣慰地看著室內,「和不死者俱樂部那種頹廢、死氣沉沉的歡快不同,這裡充滿了生機,我已經很久沒參與過這樣的場合了。」

艾繆打量著博德,博德的臉龐就是一大塊的白骨,根本沒有表情與眼神,只能從他的語氣里判斷他的情緒。

艾繆想起在風源高地時,知曉的關於夜族的故事,她輕聲問道,「每個人獲得永生後,都會後悔嗎?」

這個問題問住了博德,他沉思了一陣,說道,「或許吧。」

博德覺得自己這個回答過於模糊了,他又接著說道,「更多的時候,是大家並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人類就是這樣,短命的可憐鬼,有些人需要花費一生的時間去尋找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有些人則至死也沒有個答案。

為了能繼續尋找下去,我們便開始追逐時間,在永恆的時光里去尋找我們想要的,為之而活的東西。」

艾繆問,「你找到了嗎?」

「找到了,也沒找到,」博德笑了笑,將話題轉移到艾繆身上,「你是個幸運的孩子,你的父親為你支付了代價,故此你不再受到命運的戲弄。」

博德祝福道,「願你能在漫長的時光里,找到為之而活的東西。」

「謝謝。」

「沒什麼,我反倒要謝謝你。」

艾繆不明白,「為什麼?」

博德擺出放鬆的姿態,「我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氛圍了,而這樣的氛圍是因你而來的。」

「這讓我想起了我的家人……雖然我已經記不清他們的樣子了,」博德用遺憾的語氣,接著說道,「可惜了,

瑟雷不在,他也很喜歡這樣。」

一想起瑟雷那副樣子,艾繆就連連擺手,「不了吧,他來了只會帶著大家宿醉。」

博德低聲抱怨著,「也是……說來奇怪,瑟雷已經渾渾噩噩活了這麼多年了,最近卻突然清醒了起來,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博德沒有繼續想下去,他可沒精力去為瑟雷那個混蛋操心,一想起瑟雷過往的所作所為,他就覺得這傢伙死在外面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都讓一讓!」

廚房傳來喊聲,伯洛戈抱著一大盤烤雞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香氣撲鼻,充盈在室內。

嗅著那股香味,艾繆一臉的意外,「你還會做飯?」

伯洛戈自信地拿起一本食譜,「很難嗎?嚴格按照流程做就好了啊。」

伯洛戈認為這是自己專家的特性之一,只要有操作手冊,就能迅速掌握各種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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