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文這輩子見過很多人,軍人、醫生、廚師、鐵匠、保潔員等等,他不止見過,還在筆記上描述過那些人的模樣、氣質、性格。

時間久了,在遇到另一些人時,厄文難免會從這些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仿佛在很多年前,他們就已經見過了一樣。

眼前的女孩也是如此,對視的瞬間,那酒紅色的眼瞳帶來難以言明的熟悉感,厄文努力回憶著,數不清的身影在眼前閃過,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與女孩重疊在一起。

厄文疑惑道,「我們是第一次見嗎?」

「哈?這是什麼搭訕嗎?」女孩笑了出來,頭頂的帽子一抖一抖的,「算是對我魅力的認可嗎?」

厄文並不羞愧,因自己這奇怪的小愛好,他非常善於交談,「不,怎麼會,我只是覺得你很熟悉,就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嗯?」

女孩仔細地瞧了瞧厄文的模樣,漫長的旅途令厄文看起來有些落魄,凌亂的胡茬爬滿了臉龐,像只毛髮打結的野貓。

厄文的外形有些糟糕,但他的精氣神很不錯,如果打理一番的話,女孩覺得他會是個迷人的傢伙。

「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

女孩說,「很顯然,你是一位遠道而來、中途休息的旅人,而我……今夜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鄉。」

她說著指了指站台外的黑夜,微弱的光點昭示著城鎮的存在。女孩是在這一站上車的乘客。

厄文注意到了疑點,「你沒有帶行李,還是說,你已經把行李帶進車廂里了?」

厄文覺得很奇怪,按理說沒有乘客會放完行李,再從車廂里走出來,大家都會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靜候著火車的開動。

「你猜?」

女孩攤開雙手,來回擺動著,她一身的輕裝,就連提包也沒有帶。

「哦?火車要開動了,快走吧!」

女孩注意到了鈴聲的響起,一把抓住厄文,拉著他走進車廂,厄文一臉驚訝地看著女孩,她看起來人沒多大,力量卻不小,沒有防備下,厄文差一點被她拽倒。

「你的位置在哪?」

擁擠的人群間,女孩回過頭,對著厄文問道。

厄文對女孩有著莫名的熟悉感,兩人沒有任何陌生人間的疏離,對於女孩的問話,他自然而然地給出了回答。

「在那。」

厄文指了指靠窗的位置,直到現在杜瓦依舊沒有回來,厄文已經快要忘記那個男人了。

女孩坐在杜瓦之前的位置上,厄文坐在她對面,火車緩緩開動,女孩看著窗外的夜景,沒有絲毫的留戀。

厄文越來越搞不懂女孩了,「你根本沒帶行李,對嗎?」

女孩拄著臉,一言不發地對他微笑,像只盤坐在地上,搖著尾巴的野貓。

厄文用力地按壓了一下額頭,一開始是女孩主動搭話的,聯想到現在的種種,他很難不去懷疑,這是一場陰謀。

自己有什麼可圖的東西嗎?

厄文仔細地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東西了,他的旅途就要結束了,身上的錢也花的沒剩多少,即便女孩想要打劫自己,自己也掏不出多少錢了,更不要說,女孩真的會打劫自己嗎?

如果是的話,女孩還真是挑錯了目標,他應該去挑些年輕人,她很可愛,會是年輕人們喜歡的類型,只要說些俏皮話,就會大把的人為她付費。

剛剛遇到的那個叫肖的年輕人就差不多,如果女孩去找肖,肖一定會被她騙的團團轉。

可愛、神秘、狡詐……

厄文拿起筆記,潦草地寫上了對女孩的描述,書寫的途中,他還不忘抬頭觀察女孩。

女孩一直緊盯著厄文,抬頭的瞬間,兩人對視在了一起,厄文覺得自己早就習慣了對視才對,可在女孩那酒紅色的目光下,他居然產生了幾分膽怯的心思,不自主地挪開了目光。

「她給我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

厄文在筆記上補充道。

女孩問,「你在寫什麼?」

「一些旅遊心得。」

厄文頭一次說了謊,他覺得女孩像是徘徊在幽暗密林內的獵食者,過分地坦誠,只會將自己暴露於密林內,讓對方占據主動權。

「真的嗎?」女孩眯起了眼,懷疑著。

「反正與你無關。」

厄文搖搖頭,又補充了幾句後,將筆記收了起來,貼身放進里懷裡。

「這個座位有人了,你不回你的位置去嗎?」厄文說道。

女孩滿不在意道,「他現在不是還沒有回來嗎?」

厄文壓低了身子,像頭趴下身子的巨熊,聲音低沉,「離家出走?」

沒有行李,也沒有自己的位置,眼前的女孩怎麼看,都像是一時興起,離家出走的孩子。

厄文氣勢十足,審視著女孩,女孩的目光依舊沒有躲閃,迎難而上。

女孩說,「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厄文看了眼窗外,「這是成年人照顧小孩子的義務。」

「比起這種義務,你倒不如給我弄些吃的,」女孩捂著肚子,「我有段時間沒吃東西了。」

厄文起身準備呼喚乘務員,告訴他們這有個離家走出的孩子,最好在抵達下一站時,趕緊把她送回家。

旅途上,厄文極力避免麻煩纏身,可現在麻煩還是跟上來了。

「不行!」

女孩那副從容的姿態消失了,雙手抓住厄文的手,厄文能感受到陣陣溫暖,然後她委屈似地看著自己。

「別,他們會殺了我的。」

酒紅色的眼裡藏滿了恐懼,如果這也是女孩裝出來的,她簡直就是表演的大師。

「誰會殺了你?」

厄文語氣失去了情緒,一瞬間就連女孩也感受到了言語下的銳利,和之前厄文那隨和的形象格格不入。厄文是認真的。

女孩猶豫了一下,「我……我的家人。」

該死的家庭問題,厄文一向討厭這樣的劇情,所以他很小時就從家裡逃了出來,回憶一下自己那時的模樣,居然和眼前的女孩有那麼幾分相像。

甚至說連逃跑的方式都很像,但女孩要比當初的自己體面不少,她坐在溫暖舒適的車廂內,而自己卻扒在煤炭間,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厄文坐了下來,警告道,「你最好說的清楚些。」

女孩連連感謝道,「好的,好的。」

女孩張口就是一段悲悽的故事,「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被一家人收養,但他們並不愛我,每天都把我當奴隸一樣對待。」

說著說著,女孩就要哭了出來,身子不斷顫抖著,「再待在那裡,我一定會被打死的,我還不想死,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女孩詳細講述起了自己的遭遇,聽者傷心、聞著落淚,但厄文卻不為所動。

等女孩講述完了,厄文冷冰冰地說道,「把故事反過來講一遍。」

女孩愣住了。

厄文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的五指攤開。

「奴隸可沒有你這樣一雙的手。」

女孩的手上沒有絲毫的繭子,摸起來柔軟光滑,就連公主可能都沒有這樣的一雙手。厄文一隻手就能將其完成蓋住。

女孩悲傷的表情一滯,她意識到厄文沒自己想像的那麼好糊弄。

這時檢票員從車廂的盡頭出現,他隨機檢查起了乘客們的車票,女孩明顯慌張了起來,她壓低著身體,抬腳就踩在了中間的桌子上。

「讓一讓!」

女孩用力地推厄文,一頭躲進厄文與車窗間的縫隙里,整個人蜷縮起來,又拉了拉厄文,讓他靠向這裡,把自己完全遮住。

當檢票員來到這裡時,只能看到厄文拄著手看向車窗外,檢票員驚嘆於這位乘客的高大,簡直像堵牆一樣,遮住了大半的座位。

厄文緊盯著靠在他身旁的女孩,她像只抱住板栗的松鼠一樣竊喜著,厄文則責怪自己,究竟犯了什麼神經,要配合她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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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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