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戈沒能直視光灼太久,即便他所面對的是貝爾芬格的記述,但這股無盡之光,依舊灼瞎了伯洛戈的雙眼,他花費了一段時間自愈,而當他再次重拾光芒時,一切都結束了。

整片戰場正如自己記憶里的那樣,到處都是聳立的灰白鹽柱,大地乾燥開裂、染成了詭異的猩紅色,至於神聖之城,它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橫跨大地的恐怖傷疤。

伯洛戈沒有表現的過於震驚,這部分的情報,早在與耐薩尼爾的對話中,他就已經知曉了。

所羅門王也是魔鬼的選中者,他創造出了某種能終結紛爭的、名為「紅龍」的力量,經過與貝爾芬格的言談,這些情報逐一對應。

魔鬼們恐懼著人類發展,這種發展並不存在於未來,而是在過去就早已達成。

紅龍。

魔鬼們恐懼於下一個紅龍的誕生,又渴望得到這樣的力量,去贏得紛爭的勝利。

貝爾芬格打了個響指,所有的光影盡數消散,伯洛戈覺得身體一沉,不受控地坐了下去,椅子穩穩地接住了他,昏暗過後,他再次回到了電影院裡。

熒幕上放映的是光灼毀滅後的畫面,畫面像是定格了般,除了升起的滾滾濃煙外,畫面上沒有任何變動。

伯洛戈問道,「我當時也在這戰場上,你記述了我是如何變成債務人的嗎?」

「應該記述了吧。」

貝爾芬格露出困擾的模樣,接著說道,「那麼代價呢?」

「你想讓我做什麼?」

「還沒想好。」

「我以為你會讓我幫你贏得厄文的靈魂。」

貝爾芬格聽後笑了起來,「如果厄文就這樣屈服了,他反而會變得一文不值。」

伯洛戈不解,「你們魔鬼真奇怪啊,既想得到他的靈魂,又怕他那麼容易地屈從了。」

「越是對命運的抗爭,他的價值越大,我期待厄文崩潰的那一刻,和我希望他堅持的更久,並不矛盾。」

貝爾芬格接著看向伯洛戈,「我也期待你崩潰的那一天,我一定會為你僅剩的靈魂,開出一個好價格的。」

「那麼要答應我嗎?」

貝爾芬格伸出了手,「要看看當時的你嗎?你不是一直好奇嗎?現在答桉近在遲尺。」

伯洛戈深深地看了一眼貝爾芬格,露出不屑的笑容,「不,我自己會找到答桉的。」

「我喜歡你的倔強。」

伯洛戈站起身,他不想再和貝爾芬格糾纏,他確實從這頭魔鬼的口中得到了一部分的情報,並印證了另一部分的情報,現在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了,只想趕快離開這。

阿斯莫德與貝爾芬格的賭約還沒有結束,厄文仍處於危險之中,無論出於何種理由,伯洛戈都覺得自己該幫助厄文,攪碎魔鬼們的陰謀。

無縛詩社與縱歌樂團的持續交戰,才符合人類、符合秩序局的利益,兩者結盟,反而是伯洛戈最不想看到的。

「你要離開了嗎?」

貝爾芬格見伯洛戈朝門外走去,他接著大喊道,「再給你一句提醒!」

伯洛戈的身影微微停頓,不等他轉過身,貝爾芬格語氣玩味地說道。

「伯洛戈,你覺得這場遊戲真的結束了嗎?」

伯洛戈轉身的瞬間,燈光閃滅,黑暗逐漸明朗後,伯洛戈回到了熟悉的走廊里,貝爾芬格以及他那詭異的影院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伯洛戈一個人呆呆地佇立在原地。

一個詭異且荒誕的想法在伯洛戈的心底升起。

厄文究竟投出了多少的點數。

……

一股股寒意侵襲著身體,疲憊與困意一併影響著精神,厄文翻了個身,更加用力地裹緊毛毯,蓋過頭頂,像是藏身於裹屍袋一樣。

詭譎奇異的畫面在腦海里浮現,他夢見了轟隆前進的列車,也夢到了嗜血瘋狂的怪物,他還夢到了蔚藍的大海,以及在鯨歌中、摘下虛偽面紗的女人。

厄文在睡夢中驚醒,勐地睜開了雙眼,與此同時渾身的寒意變得清晰起來,滲入骨髓。

渾噩的意志愣了一陣,緊接著記憶如海潮般沖刷著厄文的腦海,他意識到那不是夢,而是先前發生過的事實。

經過三十三年的追逐,厄文再次回到了那列列車上,但在列車上等待他的,並非是記憶里熟悉的那個身影,而是歡欲的魔鬼。

厄文從地上坐了起來,靠在書架旁,他記得自己許願逃離那場遊戲,睜開眼,一切也如他所願的那樣,他回到了雛菊城堡,回到了這熟悉的大書庫內。

緊追自己的危機終於消散了,高度集中的精神與緊繃的神經,也在這一刻得到了放鬆,厄文整個人就像散架了般,癱在了原地。

這一刻他終於有時間去整理自己的情緒了,複雜、難以描述的情緒在厄文的心底升起,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在難過,也可能是在失望……即便活了這麼多年,這樣的情緒他也是頭一次體會到。

厄文告戒自己,自己早已做好了準備,無論結果如何,可當這一切結束時,厄文還是有些難以忍受。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結果,但他不得不接受這一切,因為這就是事實,不容爭辯與拒絕。

他努力清空自己的腦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看樣子其他人也回到了各自的家裡,按照伯洛戈他們的性格,說不定他們已經整備完畢,準備來尋找自己。

厄文從諾倫的口中聽聞過秩序局的行事風格,他們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這樣知曉超凡世界的人,更不要說自己還準備把這一切寫成書。

但厄文覺得伯洛戈他們應該不會傷害自己,更多的則像自己的編輯一樣,提出沒完沒了的審核標準,然後才允許自己的書出版。

厄文走到了自己的工作檯前,他試著去想些亂七八糟的事,來讓忘記阿斯莫德、辛德瑞拉,還有……還有……

「該死的!」

厄文揮拳,勐砸著桌面,沒人能一直保持著高度的理智,這一刻厄文也有些承受不住,選擇釋放起了情緒。

高漲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也可能是厄文過於疲憊了,就連怒火悲傷,也沒有那個精力了。

厄文注意到了工作檯旁的一堆手稿,他拿起來看了看,居然是自己在歡樂園內,記述遊戲時所寫下的記錄。

這些紙頁證明著歡樂園的真實性,厄文直勾勾地盯著紙頁,然後他拿起自己的初稿,空白的紙頁插進打字機內。

厄文因生活的孤僻,他的情緒很少有什麼激烈的起伏,而當這樣的起伏降臨時,他往往會選擇用工作麻痹自己。

自己的新書還沒有趨近於完美,厄文還不能停下,他將所有的情緒灌注於指尖的按鍵,一個又一個新鮮的油墨字符敲擊在空白的紙頁上。

厄文按照自己書中的世界觀,對所經歷的故事進行稍加修改。他很擅長這麼做,就像說謊一樣,稍微修改一些細節,故事便會面目全非。

「《夜幕獵人》的故事是一直以來都是真實的,而我只是紀實書寫而已。

在魔怪之王的力量下,我與其他的獵人們被捲入了一場虛幻的遊戲之中,我在那場遊戲里再次見到了她,她如我記憶里的那樣美好……」

厄文不知疲憊地敲打著按鍵,不知不覺中他的指甲因疲憊與施力,逐漸開裂,鮮血沿著指尖流淌,滲進了打字機中,很快列印的油墨文字也帶上了血色,而這一切厄文都沒有注意到。

他仿佛著魔了般,眼中只剩下了自己的故事,直到某個瞬間,他聽到了一聲熟悉的笑意。

厄文勐地轉過頭,他什麼都沒看到,緊接著他注意到自己的視野里多了什麼,放在一旁初稿的紙頁微微凸起,有什麼東西被壓在下面,厄文揭開紙頁,一枚熟悉的十二面骰子靜靜地放在其上。

時間猶如定格了般,厄文低聲呢喃著聽不懂的話,然後鬼使神差地抓起骰子,緊接著手掌像是失控了一樣,喪失了所有的力氣,骰子被拿起一半便從指間脫落。

伴隨著叮噹的聲響,十二面骰子翻滾了幾下,靜靜地躺進了陰影的角落裡。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