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電影馬拉松

「說來,你為什麼會突然到誓言城·歐泊斯這?你已經很多年沒來過這了。」

不死者俱樂部內,瑟雷少見地從吧檯後鑽了出來,坐在酒桌上,一邊啃著炸薯條,一邊對身旁的人問道。

「決策室的詔令,伯洛戈他們發現侍王盾衛囤積衰敗之疫時,便已經緊急召喚我了,你也知道榮光者因個體力量過於強大,穿越曲徑有極大的風險,所以我一路狂飆,飛了好幾天才到這。」

伏恩拿起一個快要用爛掉的紙杯,將酒水一飲而盡,「就像……就像破曉戰爭時,那些先賢吹散陰雲,成批成批地曬死夜族那樣。

克來克斯家的力量,在針鋒相對的決鬥中,可能不占據什麼優勢,但改變戰場的大環境、操控氣象,我們很玩的來。」

瑟雷一邊聽著伏恩的話,一邊認可地點點頭,感謝這個混蛋把霧氣都拋入高空了,這一陣以來,可能是誓言城·歐泊斯建立起這幾十年以來,天氣最好的一陣。

平常天空陰沉沉的,不見絲毫的光亮,瑟雷還能大大方方地走出門,不必過於擔心陽光的炙烤,可現在,他光是站在門口,就能嗅到陽光的熾熱氣息。

好在這晴朗的天際只是暫時的,隨著城市從災難里恢復過來,停擺的工廠重新投入運營,那些熄滅的爐火再度燃起,瀰漫的陰雲將再次籠罩住這座城市。

「彷徨岔路算是徹底毀滅了嗎?」瑟雷又問道。

錫林臨走時,瘋了一般統馭著岩石峭壁,將結構本就脆弱不堪的彷徨岔路,徹底推向了毀滅,如今再去大裂隙內,曾經那連綿不絕的、肉瘤般的詭異建築們已經蕩然無存,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我不清楚,」伏恩搖搖頭,「但我知道,只要這個世界上繼續有魔鬼,那麼就會有惡魔,就會有亡命徒……當這種人聚集在一起時,他們所處的地方,就可以被視作彷徨岔路。」

「治標不治本,是嗎?」瑟雷笑了笑。

一陣腳步聲傳來,骷髏架子的博德從黑暗裡走了出來,薇兒就跟在他的腳邊。

「好久不見啊!伏恩。」

博德興奮地對伏恩喊道、招手,接著一個大大的擁抱直接把伏恩抱了起來。

「輕一點,輕一點!」

伏恩連連慘叫著,博德的骨頭架子硌的他胸口生疼。

薇兒跳上酒桌,毛茸茸的尾巴輕輕地蹭過伏恩的手掌,伏恩愣了幾秒,才開口道,「薇兒?」

伏恩笑著伸出手,摸了摸薇兒的腦袋,「怎麼變成黑貓了,我記得我離開時,你還是一隻橘色的長毛貓。」

薇兒說著舔了舔爪子,「貓的壽命遠不如人類,你走後不久,我就更換了一具新的軀體。」

「講真,伏恩,第一次見到帕爾默時,我真沒想到,他會是你的兒子。」博德在一旁坐下,和伏恩敘舊道。

「怎麼?長的不像嗎?」伏恩說著摸了摸自己自認為很俊俏的下巴。

博德說,「沒有,只是單純的、難以想像你這種人會有後代……我一度以為你已經絕育了。」

「啊?」

「確實,有些人給我們的印象太深刻,太特殊了,以至於我們很難想像出,他們結婚生子的樣子,」薇兒補充道,「但也有例外,就像物極必反一樣,瑟雷就是個很好的反例。」

「好了,停一停,各位,我們是來敘舊,不是來搞審判的好吧。」瑟雷連連投降。

伏恩轉過身子,看向酒吧的另一邊,只見那裡的桌椅已經被清空了,幕布占據了一整面的牆壁,伯洛戈和帕爾默哈著腰,調試著設備,不知道在忙碌些什麼。

「他們在幹嘛?」

伏恩問道,從他進來這,這兩人就一直在忙,也不知道在弄些什麼。

「今晚有個活動,你要參加嗎?」薇兒說。

「什麼活動?」伏恩意識到,自他離開,不死者俱樂部已經變了很多。

「電影馬拉松。」

瑟雷補充道,「就是一口氣看完好幾部電影。」

「聽起來還蠻有趣的,怎麼參加?」

「只要在這待著就好,時間到了就開始播片。」瑟雷說。

門鈴聲響起,第一批客人已經來了,艾繆帶著拜莉還有巴德爾進入了室內,哪怕是來這,巴德爾也不會脫下他那臃腫的防護服。

「工作如何?」瑟雷問候道。

「還好吧,「艾繆一臉的疲憊,「我們剛剛調試出了消耗劑,可以沖刷掉殘留的衰敗之疫,接下來就是後勤部的工作了,他們會對全城進行噴洒,避免衰敗之疫產生堆積,把它們消耗乾淨。」

後勤部忙著的同時,升華爐芯也在高強度加班工作,榮光者們掀起的高強度以太亂流,仍殘留在城市之間,為了避免二次災難,想辦法把所有超凡威脅清除的工作,就交付給了升華爐芯。

瑟雷和博德起身到了後廚里,兩人開始準備些食物,例如披薩薯條之類的,大家都快忘記了,其實不死者俱樂部也會提供餐食的。

過了一陣後,又一批客人到來了,是哈特、坎普、雪來,榮光者的衝突中,三人因為休假,並沒有出現在正面戰場上,但當衰敗之疫擴散至全城時,處於休假的外勤職員們都被調動了起來,三人也沒有例外。

好在幾人都沒受傷,唯一算得上傷勢的,應該是哈特,可能是來自於衰敗之疫的影響,哈特那身保養秀麗的毛髮,大片大片的枯萎,並且出現了脫毛的症狀,就像斑禿一樣,一塊接著一塊。

哈特有些抑鬱。

不死者俱樂部很少同時迎接這麼多的客人,氣氛有些過於熱鬧了,帕爾默甚至拉起了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慶祝不死者俱樂部第一次電影馬拉松」。

原本這次電影馬拉松,帕爾默以為只是和伯洛戈窩在沙發上,看一宿電影而已,可伯洛戈忽然提議,要拉上朋友們一起。

見伯洛戈做出這樣的改變,帕爾默倍感意外,可能是這場衝突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伯洛戈這個自閉冷漠的傢伙,帕爾默喜歡伯洛戈這樣的改變。

現場布置的差不多了……其實也沒布置多少,只是架起放映機,拉起熒幕而已。

「可惜了,組長他們沒法來了。」帕爾默自言自語道。

經過一個月的搶救,列比烏斯終於度過了危險期,人雖然清醒了過來,但仍不具備行動能力,醫生說列比烏斯有很大可能,會陷入癱瘓狀態,對自身的強行統馭不僅扭斷了骨骼,也傷害到了神經。

聽到這些時,伯洛戈等人都一臉的灰暗,好在醫生沒有把話說死,列比烏斯也是有順利康復的可能,傑佛里一直陪同在醫院裡,並接受著後續的治療,這麼來看,特別行動組完全陷入了停擺中。

這不是伯洛戈該操心的事了,他只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壓力充盈在每個人的頭頂上,大家的精神已經被繃緊到麻木了,他們需要片刻的休息,來短暫地逃離這個殘酷的現實世界。

「丘奇呢?」

伯洛戈看了一圈,他沒有找到丘奇。

「丘奇?」

提及丘奇,帕爾默忽然一臉的怒意,「這個混蛋來不了了。」

「啊?」伯洛戈問,「他拒絕邀請了?」

「算是吧,我猜那個混蛋,應該正和阿菲亞在約會。」

帕爾默一想到這些就一肚子的氣,先前丘奇總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被秘能反噬後,秘能像是把他那份糾結的心思,一併吞沒了般,這傢伙就像頓悟了一樣,再也不擰巴那些奇怪的想法了。

結果就是,丘奇·波頓,帕爾默的前任搭檔,最為要好的朋友之一,他已經失蹤了好幾天了,只要一下班,他就會消失在墾室里,聽其他人講,丘奇找了份兼職,幫忙照顧花花草草。

生氣之餘,帕爾默也為丘奇慶賀著,雖然中間有許多的曲折,但丘奇那破碎的人生終於被某些東西束縛、拼湊起來了。

帕爾默露出欣慰的笑意,接著又是變成了一肚子的怨氣。

「我想休假,我好想休假啊……」帕爾默喃喃自語著。

「只要忙這一陣,我們就可以休息了,」伯洛戈補充道,「準確說,等其他外勤職員復工後,我們就可以休息了。」

現在外勤部的外勤職員只分兩種人,一種是正在住院的,另一種是在外工作的,像伯洛戈和帕爾默這種健康的職員,在現在是極為珍貴的勞動力。

應該沒有客人會來了,伯洛戈擺好了椅子,瑟雷與博德端來餐盤,上面盛滿熱氣騰騰的美食,該說不說,瑟雷是個不錯的廚子,伯洛戈很喜歡他炸的薯條,據瑟雷所說,他在廚藝這方面,有著幾百年的工作經驗,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幾個人能比的過他。

室內的燈光暗了下來,大家坐在位置上,哈特他們幾個坐在了一起,帕爾默也湊到了邊上。他想和自己的老爹保持距離。

伏恩根本沒去理帕爾默,他和瑟雷他們坐在了一起,他們算是老朋友了,多年未見。

拜莉和巴德爾有些拘謹,她們不經常來這,坐在了後面,伯洛戈和艾繆空了出來,他們坐在中間,被這幾群人擠在了一起。

放映機緩緩啟動,投射出光芒,打在了熒幕上。

「說來,我們要看的是什麼?」這時瑟雷才留意到這件事。

「噓!」

帕爾默豎起手指擋在嘴唇前,示意瑟雷閉嘴。

卡察卡察的咀嚼聲響起,哈特大口大口地咬斷了那些脆脆的薯條,其他人紛紛扭頭看向哈特,哈特略顯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有點餓。」

一個短暫而清脆的「砰」的聲響起,然後是一些輕微的、嘶嘶的、氣體逸出的聲音。

酒香在黑暗裡瀰漫,伏恩抓起酒瓶,用力地灌了一口,回到不死者俱樂部這個鬼地方,讓伏恩想起了過往的許多事,他甚至覺得自己又變得年輕了起來,變成了曾經那個年少輕狂的傢伙。

伯洛戈低聲道,「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你是指什麼?」艾繆小聲問道。

「從正經的觀影會,變成一場隨意且混亂的聚會。」

「這本就是聚會,不是嗎?」

艾繆剛說完,瑟雷忽然騰地站了起來,他環視了一圈,接著說道,「各位,你們是不是有點過於拘謹了。」

博德用力地搖晃酒瓶,伴隨著一聲爆炸聲,嘩啦啦的泡沫飛濺,與此同時熒幕上的畫面逐漸清晰了起來,樂聲漸起的。

並不是所有人的觀眾都是電影的愛好者,所以伯洛戈和帕爾默挑了一個不那麼過分的電影,一部合家歡電影,只是在電影馬拉松的漫長曆程下,一口氣把整個系列看完,對於其他人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起初大家還能歡笑個沒完,慢慢的,聲音就靜謐了下來了。

哈特吃飽喝足,睡衣忍不住地湧上頭,不知不覺中,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巴德爾保持著端坐的姿勢,只是那厚重的防護服下,已經響起了隱隱的呼嚕聲。

其他人更不要說了,都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只有伯洛戈他們幾個,還保持著精神,繼續觀閱著。

觀影之中,艾繆並不能全身心地投入故事之中,她的思緒總是不受控制地去想一些別的事,關於伯洛戈的事。

在喚醒伯洛戈的過程中,艾繆知曉了伯洛戈為何抗拒自己潛入他內心的深處,因為伯洛戈一直被阿黛爾的死困擾著,他就算殺死了那些仇敵,可刻進心底的疤痕仍在散發的痛意。

艾繆顯得手足無措了起來,在她的心底有著一種深邃而複雜的情感,她的內心似乎開啟了一扇通向未知的大門,而她又不確定這扇門是否會帶來幸福或是失落。

再想起自己在懺魂曲中所見到的幻覺,它勾起了艾繆心底最恐懼之物——來自伯洛戈的憎恨。

自我懷疑在艾繆的心底滋生,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資格去追求伯洛戈,這種感受讓艾繆這段時間以來倍感不安,她不斷思考、揣測、猶豫,有些時候不免患得患失。

同時艾繆也明白了許多事,關於伯洛戈的那部分。

艾繆相信,伯洛戈是對自己有好感的,也相信,阿黛爾對伯洛戈的影響之深,幾乎重塑了伯洛戈的心智。

那是個完美的人,艾繆透過伯洛戈的記憶看到了,也知曉了伯洛戈的矛盾之處。

伯洛戈的內心充滿了對阿黛爾的不舍和對自己的好感產生衝突。伯洛戈被阿黛爾的溫暖治癒,也被她的溫暖困住。

艾繆想伯洛戈是個正直的人,他認為自己不能一邊心裡想著阿黛爾,一邊接受自己的好感,所以伯洛戈才總是那副矛盾的模樣,他需要解決自己的問題,才能接納別人,不然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自己,乃至阿黛爾,都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想到這些,艾繆便感到一陣甜蜜的煩惱,伯洛戈越是因此感到迷茫與懷疑,越是證明他的善意純粹,艾繆越是難以掙脫,控制不住地被吸引,一併陷入循環的渦旋里。

電影結束了,如此漫長的時間,對於艾繆而言,顯得無比短暫,大家一時間都沒有緩過來勁,搖睡睡熟的傢伙,室內喧譁了起來。

伯洛戈眨了眨發乾的眼睛,對艾繆問道,「電影如何?」

「還不錯,」艾繆說,「但我以為你會邀請我去電影院,就我們倆。」

艾繆知曉伯洛戈的矛盾所在,但她已經受夠了等待,艾繆可懶得讓時間解決問題了,所以她不放過任何進攻的機會。

「抱歉,下次我會彌補上的。」伯洛戈說。

停頓了一下,伯洛戈又說道,「很有趣,艾繆。」

「你是指什麼?」

伯洛戈說,「你說『我來救你了』,在那場戰鬥中,我聽到了。」

艾繆顯得有些意外,「怎麼了?」

「自我成為不死者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

伯洛戈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謝謝你,艾繆。」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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