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名字是叫徐容吧。

約莫十三四歲年紀,身形看起來有些瘦弱,不像是武道世家出的孩子,倒像是個小書生。

一個人偷偷在這裡流眼淚,映著面前月色,在湖岸燈火里透著難掩的悲傷。

「大晚上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可不是男子漢應該做的事情。」

韓楓迎著夜風走來,衣襟與長發輕揚。

白衣少年轉過頭來,滿臉淚痕,鼻子下還掛著些鼻涕,十足的狼狽不堪。

「葉……葉先生……」

韓楓自顧自大剌剌走過來,坐在徐容身旁,目光投向湖面的月光倒影。

留給白衣少年一個側臉。

少年不說話,韓楓也不開口。

徐容這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繼續流淚還是應該做什麼,有點兒茫然地坐在原地。

這時候才真正開始打量這個自稱從東武林之外來的旅人。

雖然是已經臨近夏天,這位葉先生還穿著黑白色的薄羽織,身形頎長,面容俊朗,湖面月光映照在臉上,與夜風吹動的鬢髮投映的陰影交織,讓這個人的氣質很複雜。

溫柔又疏離,熱烈又沉靜。

少年人看著這個神秘男子的眼瞳,不自覺感覺心緒里的悲傷淡了些。

「葉先生……我……」

韓楓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遞過去手裡的酒壺。

白天霧氣剛剛獎勵的奇酒【寒冰燒】,出自電視劇《大醉俠》,能夠賦予人特殊的陰陽屬性內力。

徐容下意識接過韓楓手裡的酒壺,鬼使神差灌了一大口。

而後,五臟六腑里像是有烈火與寒冰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對撞衝擊。

酒勁也很強,但是在兩個冰火力量之下,反倒令少年格外清醒。

一身九品內功修為在寒冰燒的推動之下晉升八品。

「這是……」

徐容臉上掛著淚痕,表情有些滑稽。

韓楓只是笑笑,接過了徐容手裡的酒壺飲了一口。

這酒可以助力九品的少年直接晉升,卻對已經二品的韓楓沒什麼作用。

轉頭看向坐在身旁的少年,韓楓的嗓音有種滄桑感。

「是覺得,活著很苦吧?」

被韓楓這樣一問,剛剛淡下去的悲傷就又湧上來了。

用左手的袖子擦了下臉,少年的臉上儘是沮喪、惆悵以及懷念。

「娘親說今年過年會送我一個禮物……可她就不說是什麼……」

「我好想再問問她……」

眼睫毛輕輕一動,韓楓仿佛被少年的情緒感染到了。

死者的離去,有時候,就是生者的永世遺憾吧……

「二叔死在我的面前,扯著那個人的衣服……叫我快跑……」

「老爹要我忘記這些,讓我把這些永遠藏進心裡……可我知道,他自己都做不到……」

「我明白……有些事情一輩子都忘不掉。」

韓楓看著這個少年一字一句說著自己的事情,很難想像一個孩子會將事情想得這麼清晰。

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乾脆幫他借酒消愁吧。

左手抓住徐容的脖子,右手把酒壺懟到了他嘴邊,咕嚕嚕灌了下去。

徐容抗拒不了,通通喝了下去。

然後,真氣衝擊的感覺也壓不住酒勁,少年徹底醉了。

眼淚像是斷了線,再度開始哭泣。

韓楓不說話,默默坐在旁邊。

天上的月亮很圓,只是偶爾會被雲彩遮蔽,水面的漣漪沒有停過,蘆葦在隨風而擺。

水面、夜風和此刻的時間,都有些涼意。

「葉大哥……人生總會很艱難麼?」

「對啊,總是很艱難。」

「有沒有不那麼艱難的人生呢?」

「讓自己變得強一些吧,等你強到能掌握自己活命的方式了,就可以不那麼艱難了。」

「那葉大哥能掌握自己了麼?」

「我啊……還差些吧。」

「哦……我明白了。」

這世上,有誰能真的掌握自我呢?

想著,韓楓又飲了一口酒。

徐容腦中醉意強烈,暈乎乎一個人坐著,倒是忘了流淚。

片刻寂靜,不過很快又被打破。

「小子,這世上沒那個人不是苦的,你的難處很悲切,但是不代表你痛苦得無以復加。」

徐容轉過身去,酒勁突然被強烈的情緒沖淡。

背著劍的黑袍青年施施然走過來,神情隨意。

地鳴殿少殿主姜烈……地鳴殿不就是疑似屠戮了徐家上下的勢力麼。

徐容幾乎抑不住內心怒火與殺意,想要站起來。

倒是酒勁太大,反而站不起來。

韓楓早感知到了姜烈,倒是不奇怪。

「你這小子,我從白天就很奇怪,你怎麼對我惡意這麼強?」

姜烈挑動眉毛看向徐容,走過來坐在他的另一邊。

「江湖上都在傳地鳴殿毀了徐家,你不會相信吧?這是絕不可能的!」

其實徐容清醒下來就能知道這件事情有蹊蹺,可是心中無處發泄的怒火讓他並不能面對姜烈,只好背過臉去。

姜烈也不在乎,著臉看向韓楓:

「葉先生,來一口?」

韓楓颯然一笑,接過【寒冰燒】的酒壺,猛地灌了一大口。

「好酒!」

激烈酒勁伴著月光撕開喉嚨,殺入臟腑。

姜烈飲酒之後低頭,盤腿拍拍徐容的肩膀,述說道:

「我知道你命苦……但這個世上誰都是背負著事情在活著。」

「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我十歲那年,比你現在天真爛漫得多,每天都覺得世上一切都真摯燦爛。」

「只怪我那倒霉催的老娘,修行什麼《血槎度世功》,修行關竅竟然是要吞噬血親。」

「她就只有我一個兒子,悄悄地帶走了我,準備用我作她絕世神功的祭品。」

「也不知道是我幸運還是倒霉,我爹找到了我們,最後打了起來……然後,我的父親,當著我的面,殺掉了我的老娘……」

姜烈說著一笑。

「這還沒算完呢,我的姨母,也就是我娘的妹妹,她死活不願意相信我娘修行了魔功,認為我爹枉殺我娘,於是選擇刺殺我爹。」

「她打不過我爹,我爹也沒忍心殺她就讓她逃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娘那邊的血脈天生就比較激進,我小姨選擇殺我來折磨我爹……瘋婆子……」

「幸虧那時候我的武功已經突飛猛進,趁其不備反殺了她……」

「呵……小時候她最喜歡抱我了。」

姜烈被寒冰燒的酒勁催得有些醉了,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說話時沒什麼情緒變化,但很輕易就能感受到潛藏其下的巨大悲傷。

「你看,誰不是命苦的人呢?我覺得我也挺慘的。」

姜烈說著又喝了一口酒。

徐容轉過來看向姜烈,只見黑袍青年神色鄭重看向自己:

「徐兄弟,我向你保證,徐家之事絕對不是地鳴殿做的,如果是的話,我姜烈就三刀六洞自戕在你面前。」

徐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輕微地點點頭。

姜烈見之一笑,將酒壺遞迴給韓楓:

「葉先生。」

韓楓接過酒壺,飲下一口。

這個江湖,真的太苦了。

不過兩人說到這個程度,霧氣還沒有任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已經有相關任務了。

東武林崩潰計劃麼?

韓楓這一刻突然覺得心裡有一團火,很想要洶湧出來燒一些什麼東西。

不管是陰謀家還是什麼妖魔鬼怪,都無所謂。

幕後黑手、殺戮徐家的兇手、破壞這個武林的陰謀者……不管是不是同一個人,我都想要……殺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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