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哽咽道:「臣非畏個人生死,實憂君父安危!」

朱翊鈞澹澹一笑道:「朕知道你的忠心,但讓朕做一個金絲雀兒,還不如真的垂拱而治!」

「沒錯!」

「就該如此!」

突然。

朱翊鈞拿定了主意,將袍袖一揮,就看向申時行:

「他們不是想造成一種你固權的現象嗎?」

然後,朱翊鈞就指著申時行:「那你就乾脆讓他們覺得你是在固權!」

「陛下,臣豈敢擅天子之權。」

「臣萬不敢有此心啊!」

申時行哭著辯解道。

朱翊鈞看著申時行,冷笑道:「你得有!你不貪權,就如同朕不好奢,怎麼讓他們放心?」

申時行忙道:「陛下這話,臣有些明白,似乎又有些不明白。」

「世上事,假亦真,真亦假,哪裡能事事明白。」

朱翊鈞嘆了一聲,然後,他就走到申時行旁邊,看向外面已經被撲滅火焰的乾清宮:「老申啊,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申時行拱手稱是:「是,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

「如果這事起了風波,就由你們去給他們講道理吧。」

「朕先懶一段時間,反正朕也累了,想歇歇,也正好讓他們看看,朕不操權,朕去逍遙天子,他們會不會日子好過。」

朱翊鈞道。

申時行道:「陛下,可要是他們不聽臣的道理怎麼辦?」

朱翊鈞瞅了他一眼:「你就不知道拿板子跟他們講?!」

「陛下的意思是?」

申時行忙問道。

朱翊鈞看向申時行:「朕能是什麼意思,是不是非要朕這皇帝位置給你,你才知道該怎麼去跟他們講道理?!」

申時行忙叩首在地:「請陛下收回此言!臣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臣只請陛下早日養息結束,天下不可無陛下。」

「明白就好。」

「你下去吧,順便傳道旨給工部,重修坤寧宮,另外,整修西苑。」

「還有,朕將搬去西苑,這裡就交給卿了。」

朱翊鈞說後就先進了暖閣。

……

「你要去西苑?」

「去西苑幹什麼,學你皇祖父嗎?」

暖閣內,李太后在朱翊鈞進來後,就忙問著起了朱翊鈞。

朱翊鈞回道:「兒子自然不是去玄修,是帶皇后散散心,這坤寧宮都被走水,誰知道會不會讓乾清宮也走水?西苑風水好,皇祖父去了那裡後,就沒再走過水!所以,那裡許多殿宇哪怕沒人管,但現在都還在呢,沒有走水的情況出現。」

「去西苑也好,那裡清靜。」

陳太后倒在這時笑著說了一句,然後看向李太后,笑著說:「要不我們也去吧?」

已經和陳太后一起在佛庵修心結束而回宮的李太后,聽陳太后這麼說後,就笑著道:「姐姐說的也是,正好也能常陪著孫兒,不用像現在在紫禁城,太過於規矩。」

李太后說著就看向朱翊鈞:「不如皇帝就以奉我們的諭旨,下此旨吧。」

陳太后也跟著含笑點首。

朱翊鈞便道:「兒子謹遵兩位聖母之意。」

……

申時行這裡往侍御司出來後,依舊緊鎖著眉頭。

「元輔,怎麼樣?!」

「皇嗣和中宮可有事?」

而申時行一出來,方逢時和潘成等朝臣就忙問了起來。

申時行這才展顏微笑道:「諸公放心,皇嗣沒事,中宮也沒事。」

「那這火是怎麼起的?」

這時,方逢時忙問了一句。

侍御司的舍人張希皋這時問道:「想必是上天示警?」

申時行瞅了張希皋一眼,道:「不是,乃人為也!」

「什麼?!」

潘成大驚失色地瞅了眾人一眼。

眾人亦大驚失色。

張希皋更是怔在了原地。

申時行笑道:「兇犯已經下獄,諸公不必太擔心。」

說著,申時行就回了侍御司,對承旨官孫繼皋下達了皇帝要工部重修坤寧宮、整修西苑的旨意。

而在申時行說這話沒多久,太監李進就走了來,傳諭說:「皇爺有旨,因兩宮聖母欲遷西苑安養,故帝駕亦遷西苑,以奉孝道,故作整修西苑之事不可拖延。另,此次中宮走水,龍體受驚,故明日不朝。」

申時行拱手稱是。

而朝臣們皆面露駭然之色。

「陛下突然遷西苑?」

方逢時這時就說了一句,然後看向潘成等人:「陛下這是要學世廟?」

方逢時這麼一說,潘成、海瑞等更加驚駭。

海瑞甚至不由得言道:「陛下若如此,不如先誅我海剛峰!」

申時行這時笑道:「諸公稍安勿躁,陛下的意思,諸公還不明白嗎?」

眾人聽後便沒再言說什麼,只默默看著孫繼皋擬了皇帝要遷西苑的旨。

……

皇帝要擺爛了。

所以,朱翊鈞突然就下旨把明日的視朝直接推了。

於是,得此旨的百官不用早睡了,而又可以去青樓酒肆快活一番。

萬曆時期,天下繁華,好聲色犬馬和追求精緻閒逸生活的人不少。

有錢的富講究,沒有錢的也要窮講究一番。

總之,歲月靜好,無人不想樂逍遙。

所以,皇帝突然不朝,百官還沒有引起多警覺,甚至不少還覺得是解脫,畢竟三六九雷打不動的視朝頻率也還是讓朝臣們受不了。

他們只當這不過是一次尋常的皇帝偷懶行為。

連一些素來愛在小事情挑皇帝毛病的言官也沒有把這當回事。

御史楊有仁也因此來到了一城郊野外的酒肆,見到了一紅袍官員,沉著臉說:「果然還是被發現了!」

「這不奇怪,申吳縣不是已經先提出禁自閹了嘛!」

這紅袍官員說了一句道。

楊有仁點首,接著又道:「不過,天子並沒有下旨將申吳縣如何。」

「這也不意外,現在只是得看看他申時行作何選擇,陛下作何選擇。」

這紅袍官員說道。

楊有仁道:「陛下決定明日不朝,還下旨要遷居西苑奉孝道於兩宮聖母。」

這紅袍官員聽後一愣,隨即笑問道:「這是怕了?」

「可能是。」

楊有仁這時也笑著回了一句:「突然覺得做有為天子沒那麼容易,所以可能就從私慾,起了苟安之心。」

紅袍官員聽後擰起眉來,問著楊有仁:「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自然是好事!」

「昔日世廟便是如此,從此一心玄修,雖依舊暗操大權,但不敢再為天下先,百官雖如家奴,卻也不至於像如今這樣如國家庶民之仆,使貴賤不分,禮儀失序。」

楊有仁回道。

這紅袍官員點點頭:「你說的沒錯,且再看看。」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