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猛一轉身,對立於廊檐下的譚綸言笑道:「你譚子理自然也是知我的。」

說著,海瑞就把譚綸往屋裡趕:「你還是回屋吧,雖說雪停了,但風還是如刀的。」

譚綸呵呵一笑,把袍袖一揮,臉一沉,道:「我譚子理還沒弱不禁風到這個層次,出來看看雪景還是可以的。」

海瑞勸道:「小院雪景怎及邊塞雪色,公當回屋,時下天子離不開你這位本兵就如離不開元輔。」

「莫擾本堂雅興!」

譚綸話雖如此說,但還是回了屋。

海瑞與王用汲見此相視一笑,只繼續掃起雪來。

「我算是明白了,他譚子理這是見重建薊遼防線、整頓北方邊備之事,又要因為錢都拿來補俸補餉而耽擱,偏偏自己又一身是病,恐自己沒多少春秋,且誰也不知道元輔所推行的考成法能推行多久,這種內閣有相權之實的局面能維持多久,尤其是像元輔這樣重視武備的首揆能執政多久,而他也就著急起來,怨元輔不在御前爭一爭,讓陛下先把內帑緊著重建邊防。」

海瑞說著就問著王用汲:「進而也就起了彆扭?」

「倒也不全是,他譚子理還是明事理的,知道無論是補內廷欠俸還是補外朝官俸都是緊要的,畢竟內外若皆不和,有些事就更加難以去做。只是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而已。」

王用汲說著又道:「另外,你也知道,他這種靠軍功起來的文臣最是尷尬,文臣嫌他粗莽如武夫,好鬥好殺;武將則畏他如虎,畢竟普通文官還真不一定能把武臣說殺就殺,唯他這種有軍功的文臣,才是真的治武臣如治軍,說殺就殺,所以沒有不怕他的;這也就使得他沒有多少朋友,雖是本兵,一旦不去元輔宅邸,這節下想要找三兩好友消磨時光,只能來找你海剛峰。」

「因為我舉人出身。」

海瑞笑著回道。

王用汲點頭一笑,沒有否認。

一時掃完雪,海瑞與王用汲進來,便先對譚綸拱手一揖後就坐下道:「子理不必憂慮,明年國帑情況會好轉的。畢竟眼下只怕各地官吏也知道朝廷的考成法並非徒有虛名,會認真追繳逋賦的。實在不行,明年我上疏,請旨查抄徐家,這樣就能繼續吃大戶。」

嘭!

接著,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喘聲出現。

王用汲見此忙拉住海瑞:「剛峰兄,你就算有抄徐家之意,也不該在嘴上說出來。人家子理和元輔都是徐老先生當年引薦的,要知道徐老先生不僅僅是會占田,也會用人的,而你在子理面前說抄徐家,你讓人家子理何堪?」

「你還沒有人家潤蓮明白。」

面色潮紅的譚綸對海瑞說道。

海瑞此時已對譚綸捧過一杯熱茶來,笑道:「是我海瑞失言,子理勿怪!」

「飯菜都好了!」

這時,海妻出現在門外喚了一聲。

海瑞聽後答應一聲便走了出去。

而就在譚綸和王用汲於海家用完飯時,乾清宮的執事太監客用突然來到海家門外:「有旨,著譚綸入宮覲見!」

譚綸聽後只得起身,轉身向海瑞、王用汲拱手告辭。

海瑞和王用汲回禮後,就頗為詫異地坐了回來。

海瑞不由得道:「陛下對譚子理在哪兒知道的挺快!」

這邊,譚綸一出來,客用就指著一頂小轎對譚綸道:「陛下有旨,賜大司馬乘肩輿入宮。」

說著,客用就伸手對譚綸笑著說:「大司馬請。」

「有勞公公。」

譚綸拱手後就進了轎里。

待進了白雪覆蓋的宮廷朱牆內,譚綸才下了轎,來到了朱翊鈞的乾清宮。

而這時,朱翊鈞正在乾清宮內接受李時珍的推拿。

朱翊鈞在去年就下旨召進京的,只是李時珍正在編寫《本草綱目》也就到現在到達京師,接受皇帝召見。

讓朱翊鈞意外的是,李時珍倒也會推拿,知道怎麼正骨。

「陛下腿不齊乃是天生,臣雖盡力矯正,但也難以徹底改變,不過,陛下只要不肥胖過度,倒也無礙!另陛下苔白有脾虛之症,恐將來牙受其累,當注意少進甜食。」

「朕一直注意著呢。」

在譚綸進來時,李時珍正好給朱翊鈞推拿完,且說著話。

朱翊鈞給了李時珍一個太醫院的官職,所以李時珍也就以臣自稱,而稱呼朱翊鈞為陛下。

「陛下,大司馬奉召來了。」

這時,張宏出現在朱翊鈞這裡稟報了一句。

朱翊鈞聽後便沒再與李時珍說話,只吩咐說:「讓譚卿進來。」

不多時,譚綸就來到朱翊鈞這裡。

「賜坐!」

「謝陛下!」

朱翊鈞隨即就對譚綸笑著說:「朕召你來,是為兩件事,一是朕將李時珍召進了京,他是天下聞名的神醫,可以助你療養傷病,而且他李時珍嫌朕的太醫院不是行醫與研究醫理之處,不肯待在朕的太醫院,朕只好讓他任一個太醫院的閒官在你家住著,這樣可以順便時刻替你診療。」

「另外,朕還答應他,讓司禮監幫著他編印他的《本草綱目》,還每個月以三品官俸助他編印《本朝綱目》,你且替朕好生招待李時珍,讓他可以在京替你治好病也能救其他在京的人,順便使他這本大利於天下醫道的書能儘快面世。」

「臣領旨!」

譚綸回道。

朱翊鈞又道:「元輔張先生曾與朕說過,兵部不能沒有你譚子理,如同薊遼不能沒有戚繼光,朕想著,漢有衛霍,而朕有譚戚,這註定朕的萬曆朝將來也會在武德上取得不朽功業!」

「故朕特地要李時珍進京為你診療,你可要安心養病,將來替朕整頓好邊備,使我大明王師恢復國初之武力!」

「臣謝陛下隆恩!臣慚愧,豈敢與衛霍相比。」

譚綸起身哽咽回道。

朱翊鈞擺手道:「卿即便自謙,而自認為不如,也當以其為榜樣。另外,你的奏本朕看了,讓戚繼光任總理三鎮,不但內閣同意,朕也同意。至於重建薊遼與九邊的攻防體系,是必須要做的大事,朕已令人將此事寫在紙上貼於屏風後,朕不會忘的,只是眼下還沒到時候。但朕不希望將來需要重建大明武德時,卿卻不能再替朕運籌,故卿當愛惜自己的身體。」

譚綸聽後不得不再次起身,哽咽道:「請陛下放心,臣定好生養病。」

朱翊鈞笑著點頭,他以關心譚綸病情的理由單獨召見兵部尚書譚綸,只會讓外界認為他只是關心譚綸病情,而不會懷疑他這個少年天子已經有崇武的傾向。

「年節結束後,朕要在乾清宮內賜對內閣諸大學士與戶部尚書王國光,還有海瑞,卿到時候也來,也聽聽明年的虧空如何解決一事,如此也就清楚,何時朝廷會有財力整頓薊遼邊防。」

朱翊鈞道。

「是!」

因為得知萬曆自己也記掛著這事,譚綸振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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