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在見到張居正後,就將劉瑊已自殺的情況告知給了張居正,且說道:「現在看來,先生只能做到清理門戶,劉瑊一自殺,真正的幕後人物查不下去了。」

「陛下不必遺憾,陰謀終究是見不得光的。」

「真要成事,還是得行陽謀,有所動作才是,而只要有動作,就必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陛下只需持正治國,便無傷大局。」

張居正回道。

朱翊鈞聽後點首:「先生說的是。」

朱翊鈞接著又笑道:「本身這次,就只是為能剪除執行新政一派中的小人而已,目的其實已經達成。」

「另外,也確實該給惶恐不安者吃顆定心丸了,省得壞了新政的大局。」

「等浙江巡撫李選押到,問明情況後,就將這幾個貪官和武選司上下貪官盡皆明正典刑吧,然後就結此桉。」

「臣遵旨!」

張居正拱手而回。

事實上,從朱翊鈞讓張居正自己清理門戶開始,就已經算是定下了只是洗張而不倒張的調子。

所以,張誠才被提前賜死。

游七才會被提前杖斃。

這樣做,為的就是不能讓他們說出張居正更多的秘辛。

因為大明朝沒有真正的丞相制度,所以不同於之前的王朝,張居正這種執政者,要擁有丞相一樣的權力,在一開始爭取這些權勢時,就註定會做許多見不得光的事。

何況張居正本人在謀身方面的確也要求不高。

當然,如同他不和光同塵,也不一定能有那麼多擁護者,而只會一開始就像海瑞一樣,被人敬而遠之。

所以,哪怕劉瑊也拿出張居正有罪的實證,也會被朱翊鈞這個皇帝拒絕承認。

「但朕想了想,這次的事,也說明小人的確善偽,大奸似忠者也的確存在,以至於差點就要壞了改制的大計。」

「若是尋常小官還好,但真若到公卿大臣,尤其是出現在內閣,可就容易造成很大的破壞。」

「之前殷正茂那次就可見一斑,雖然殷正茂並非有意破壞新政。」

「而這次只是郎官翰林勾結在一起,就差點壞了大局,也很能說明情況。」

「所以,不得不有制度對此預防。」

朱翊鈞這時言道。

張居正聽後一驚,問:「陛下可是要加強對公卿大臣的布控?」

「朕欲再設西廠。」

朱翊鈞言道。

「陛下容稟!」

張居正大驚,忙道:「如今之廠衛,所費銀已不少,再設西廠,恐國力難以支撐!」

「何況,陛下怎麼確定西廠就能控制得了大臣,而不會因此反而被豪右勢家利用滲透,名為陛下耳目,反而離間陛下與大臣?」

「更重要的,還是費餉太重,如今朝廷存銀不過百萬兩,支撐現在的廠衛和天下兵馬尚難,何況增加一西廠。」

「且君臣之間當信任多於堤防,否則,反而不利統御。」

張居正回道。

朱翊鈞其實知道增設西廠算是加強特務政治,增加財政支出不說,其實效果也不是很好。

但他這樣說,其實是,有意為接下來的真正用意,做鋪墊。

「先生說的是,君臣之間的信任還是要有的。」

「既然西廠不能建,那就建官邸吧。」

「給尚書以上的公卿建造官邸!」

「上任時攜家卷遷居入官邸,離任時遷居出。」

「而官邸要集中建在一起,相當於讓重臣們住在一起,既便於大臣們互相監督,也便於商議要事,更便於朝廷派錦衣衛保護,審查進出人員,而防止姦細混入。」

「具體來說,既利於大臣們互相用自己清廉正直的作風去激勵對方,也能防備有小人混入某大臣宅邸以財貨誘之時,能有同僚幫著提醒。」

「廣設廠衛盯著,是有不信任重臣臣德之感,但君子之間互相督促還是可以的,畢竟,聖人也說:見賢思齊!」

「這樣,就算有誰去拜訪某大臣,其餘大臣也能在自己官邸就能看到。」

「而若再有子弟或家奴不法,自己就算不察,也有住在一起的公卿同僚幫著督察。」

「另外,朕也允許他們在官邸設議事廳與參事室,而傳見下屬議事,乃至增設官員在參事室,替其處理機密事,負責傳達其執政意圖。」

「這樣遇雨雪或酷暑天氣,乃至染病需在家休養,就可以請假不朝,在家處理朝政,避免因參加朝會影響其身體,公卿大臣還能在官邸一起共議,利於政見迅速達成一致,以免有私下竄某之嫌。」

「這也算是朕給重臣的恩典!長安居,大不易,省得他們因為清廉和贍養族人,而買不起京城的大宅子,以致於只能住在外城,上朝也麻煩,還容易出事。」

官邸不是後世的產物,在宋朝時就開始有官邸制度。

只是因為住官邸不便怙權謀私,畢竟誰也不想自己做什麼事,都能被其他重臣看見,而給朝廷以保護為名行監督之實的機會,所以像蔡京、秦檜這些歷史上的權相基本上不住官邸,而依舊住私宅。

朱翊鈞此時提出要給執政的公卿大臣建官邸,張居正對此也就不陌生。

張居正內心其實也不想搞官邸制度。

他很清楚,素來喜歡內鬥也可以說是內卷的文官們,為了那幾個頂層的官位,在盯著同級別的競爭對手時,只怕會比錦衣衛還賣力。

但他一想到比起設西廠,建官邸的確更省錢,也的確更利於吏治長久清明,還能提高執政效率,對於多數是老臣的公卿大臣們而言,生活上也的確方便些,不用常去部里或宮裡。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省錢。

張居正解決萬曆朝財政虧空問題的主要思路就是節流和開源,只要能省錢還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他自然會選擇更省錢的方式。

於是,張居正也就在這時回道:「官邸建造,不必用金絲楠木等御用之物,而壞禮制,滿打滿算估計也就百來萬兩銀子,但更重要的是,能一直用幾朝,另外,也只需要百來名禁衛就能通過查出入之人,而能杜絕有人私下串謀大臣,比起設西廠,的確既節省也更有效,陛下所提,臣認為當為眼下可行之制。」

「那先生便著人奏請承辦吧。」

「也請先生儘快擬定出一套我大明的官邸制度出來。」

朱翊鈞見自己目的已達成,便笑著說了一句。

「臣遵旨!」

張居正接下來就與朱翊鈞又談了談清丈田畝的進程,而後就告辭離開了朱翊鈞這裡,且直接回了私宅。

而張居正在回私宅後不久,就讓人把自己學生且還是大明工部尚書的李幼滋傳了來,而對其說起了官邸一事。

李幼滋則聽後頗為驚的面如土色:「師相,這官邸如何能建,這會令公卿們不喜的!」

「仆總不能連續拒絕陛下兩次!」

張居正說了一句。

李幼滋聽後有些更加愕然:「師相的意思是?」

「陛下因李材、秦耀等事,有意進一步加強對百官的監督,所以從史料中,找了些如今未推行的制度,而欲行之。」

張居正說著就又道:「具體提了些什麼,你不必再問,仆只是來問你這個工部尚書,能不能做好這建官邸一事?想不想將來以從一品的官銜致仕?!」

李幼滋在士林中的名聲不怎麼好,常被罵為小人,因為他慣會見風使舵、諂媚權貴。

但張居正則覺得李幼滋這種人其實更適合設計與督造官邸。

因為只有小人才更了解人性惡的一面。

所以,張居正屬意李幼滋來做這事,甚至不惜以加官進爵相誘。

李幼滋聽後想也沒想,就起身對張居正拱手作揖說:「既如此,學生願為師相分憂!」

「不怕被公卿們在背後詬罵?」

張居正則笑著多問了一句。

「笑罵任他們,好官我來做。只要能為君父分憂,為師相分憂,利於澄清吏治,別的又算什麼。」

李幼滋回後又道:「也請師相放心,學生一定營造出讓陛下和師相最滿意的官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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