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腦里同時間鑽入一份記憶。

【劉雨煙】

性別:女

年齡:13歲

身份:初二學生

身高:1.60

死因:自殺

緣故:每天受一幫同學侮辱欺負

心愿:希望有人可以代替她把這一生過得精彩美好,可以跟校草張輝談戀愛,照顧奶奶幸福終老,讓所有人瞧得起自己。

接收到這一份心愿時候,張鈴鐺的身軀正在呈高物線垂直急速砸落,目測已墜落高度六層樓,還剩下三層樓沒完。各樓層冒出不少男男女女學生趴在護欄杆,緊張恐懼的望著「有人」墜落的一幕。有幾個責任心強的同學已經嚇得第一時間去找校務主任或老師。

「咚——」

重物落地的聲響,塵土飛揚。

時光一瞬間靜謐下來。

張鈴鐺僵癱了數秒,緩緩地抬起手,對著那一縷刺眼明媚的陽光,還是自己的手,小指有一塊紅色胎記。耳邊有一串腳步聲匆匆跑過來,各樓層竊竊私語的聲音匯聚,又吵又鬧的,有一個黑色職業套裝中年女人,綁頭髮,鼻樑架著黑框眼鏡,面容端莊大氣,此刻眼底透著擔憂,跪在張鈴鐺手邊,一直跟她講話:「同學,聽得見嗎?」

「嗯。」

「同學,你堅持一下,已經聯繫救護車,很快就能趕來,你一定會沒事的。」

「嗯。」

張鈴鐺嘆息,仰頭望著蔚藍天空:真討厭啊,倒不過來這邊的時間差,好想睡啊。

刺眼的眼光扎得眼睛疼。

她閉上眼睛,想要再睡一會。

「同學,不要睡覺!」

「……好。」張鈴鐺乖巧的睜開眼睛,眼珠子懶洋洋的轉了轉,落向那棟教學樓:真高啊,足足建了九層樓。好在自己捨得下血本,淬鍊了身體,不然這次連今天的太陽都見不著了。

死里逃了一回,總覺得活著呀,真可貴!

救護車來了,有人把她抬上擔架,陪她說話的那個教務主任陳老師,陪著她一塊去醫院,還在醫院收費台替她先墊付了費用。

一番檢測折騰,又被推到了一間六人合住的病房,醫生的意思再留院多觀察一二日。

消毒水嗆鼻的味道充斥鼻息。

陳老師一臉嚴肅的問她:「劉雨煙,老師問你,到底是什麼原因跳下樓的?」

「我沒跳下樓。」張鈴鐺老實回答,「是有同學推我下樓。」

「是哪個?」陳老師憤怒道,「我這就去報警處理這事情。」

張鈴鐺搖頭,「我沒看到他們的樣子……」

陳老師一怔,俯下身,溫柔地握住張鈴鐺的一隻手,安慰道:「不要怕了,已經沒事了。」

張鈴鐺沉默數秒,「嗯。」

陳老師去打電話報了警,警局派了兩個警察過來做筆錄,因為張鈴鐺不知道施暴者是些什麼人,警察還到學校去調查,查出了七個可疑人,四男三女,都因為未成年,還因為沒造成命案,只被教育了一番。學校本來是要把這些孩子退學處理,後來不了了之,「施暴者」們照舊留在A市一中上學。

「施暴者」們其中一位最有錢的李姓家長,砸了六十張百元人民幣,鼻子哼了一聲,橫眉冷豎,百般瞧不上眼病床上的女孩跟病床旁天生獨臂的七旬老太太,「我家兒子,我是知道的,你肯定是犯賤找抽,要不然不會出這種事情。再有下次,我就找人親自收拾你!」

病房另外五床病人跟陪床家屬,都聽的冒火了。

七旬老太太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李姓家長,緩過神,又低下眼睛,低聲說道:「我孫女又乖又懂事,不是這種人的。」

「呸!撿破爛的老太婆……」

張鈴鐺黑了臉,「大叔,你嘴巴放乾淨點!」

「嘿嘿。」李姓家長冷笑,眼底一派不改的囂張桀驁,「我兒子乾的對!你不就是看上我兒子的錢麼?每天跟屁蟲似的,嘿喲,這麼小就一臉賤相,白送給我們家,我都不敢要。」

「肅靜!這裡是醫院,要鬧出去鬧!」護士板著臉呵斥道。

李姓家長轉個身,立刻賠著一張溫和笑臉,對護士抬手敬禮,「是是!」夾著黑皮包,昂首挺胸離開了病房。

病房安靜了一瞬。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嚶嚶哭了起來,張鈴鐺反過來挨近她,俯拍著瘦的皮包骨的老太太,她穿著洗得褪色泛白的藍布白花紋黑扣長袖褂子,膝蓋處破了兩小洞的黑布褲,一雙布鞋拇指頭都露出來了。張鈴鐺把老太太上下快速掃了一眼,這是自己有生以來親眼見過的最寒酸的老人了。張鈴鐺溫聲安慰道:「他說他的,又不會少了我們一塊肉。」

老太太吸了吸鼻子,擦乾了眼淚,欣慰的注視著她,「奶奶的小雨煙懂事了。」

當晚,老太太就躺在冰涼的地上睡覺。

張鈴鐺再三要求,老太太才敢縮躺在病床邊沿,怕擠壞了張鈴鐺,深秋的夜裡有些涼,老太太身上掖了一角被子,手腳畏寒一片冰涼,後半夜,轉過頭,捂著嘴小聲的一陣咳嗽。張鈴鐺一下子把被子扯著蓋到了老太太身上大半,不許老太太拒絕,「再這樣子,我們現在就回家,不用等明天醫生檢查了。」

老太太不敢拒絕了。

天亮,等醫生再度檢查確認了沒事,張鈴鐺帶走了老太太,還收到了病房裡其他病友特意買來強塞給她們的花生跟蘋果、糖果。

家是租來的。

一間小小的單間,只夠擺放一張床一書桌一柜子,就連轉身多走兩步的空間都沒有了,唯一的家電電飯煲。廁所洗浴房是跟人公用的。就這樣的一間屋子,在A市這寸土寸金的地界也要一千一個月。之所以落得這麼窮的地步,是老太太的小兒子夫婦染上毒癮跟賭癮,外邊借了大筆大筆的高利貸,賣了房子都不夠,還欠了十來萬。

「奶奶,那爸跟媽人在哪裡?」

老太太詫異的看向張鈴鐺,「要不要再回去醫院檢查檢查,你什麼事都忘光了嗎?」

張鈴鐺一怔,連忙搖了搖頭,怕麻煩道:「我就把不知道的事問奶奶一遍,以後就知道了。要是去醫院,又得花冤枉錢了。」

老太太猶豫了很久,「這錢該花就得花……」

「醫生檢查了兩遍,才說我沒事的。」張鈴鐺真怕一直跟著老太太揪這個話題不放,「奶奶,快點說吧,爸爸跟媽媽在哪裡?」

老太太眼神暗淡下來:「死了。」

張鈴鐺心「咯噔」落空一下,心裡悶悶的疼起來。她看鏡子了,鏡子裡是自己原本的模樣,那父母就有可能是自己失蹤的父母了吧?居然死了?幸好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

老太太俯下身,摟抱住表情恍惚的張鈴鐺,「奶奶的小雨煙不要拋下奶奶一個人,你爸爸媽媽欠的債,奶奶會來承擔起來的。奶奶現在老了,最害怕孩子們一個個離開奶奶了。小雨煙不要離開奶奶啊,嗚嗚——不要離開奶奶。」

張鈴鐺遲疑點頭:「嗯。」

中年男房東在外邊敲門,推開虛掩的門,眼神淡漠地掃過狹窄屋內祖孫二人,「老太太,我這一整棟房子都承包給房屋中介去出租,你們這三天就儘快找到地方搬走吧。」

「怎麼這麼突然?」老太太心慌意亂地追出門,拖住了房東的手腕,哀求道,「我、我給加房租,我每個月再加五十元錢,求求房東了,可憐可憐我跟我孫女吧!」

中年男房東嘆息,「你們不容易,我也是知道的。但是哪家生活就容易了?我若是可憐你們,那我一家人都吃不飽穿不暖了。像你這一把年紀了,要是住在我這裡突然死了,我就連房子都租不出去了。我老婆天天跟我吵,就為了你們祖孫住在這裡的事情!」

老太太無助地鬆了手,呆呆地站在原地,A市哪裡還能找到一千房租以下的房子?起步價至少都要兩千上下。要是偏遠一點還好說,一千左右的房子大把,可是去讀書要經過的路程就加長了幾個小時了。

中年男房東還是停住了腳步,手扶著樓梯護欄,回頭望一眼失魂落魄的老太太,「我們那個年代,女孩子哪用得著花錢讀書?十三四歲都已經開始找婆家了。你兒子媳婦欠了一屁股債,債主每天都追上門,你們也不怕啊?我老婆給你們介紹的那個六十歲的老頭,家裡就很有錢啦,還答應你孫女一嫁過去就給你們把債還掉,等那老頭兩腿一蹬,你們不還能再分一筆遺產麼?真蠢,這種好事擺在面前,都不懂得去把握。」

中年男房東趿拉著塑料拖鞋,「啪嗒啪嗒」響,悠哉悠哉的下了樓。

附近的幾戶租客打開了門,同情的望了一眼相互攙扶的祖孫二人。

有人低低地問,「我怎麼沒聽房東跟我說要提前找房子搬走?」

「你看看那個女娃娃,你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回答的人聲音很低,還抱怨一句,「私底下當媒婆掙一回錢,都比我打工一個月多好多呢。」

老太太緊緊地握著張鈴鐺的小手,認命地看著她,哀求道:「奶奶的小雨煙啊,你的命就這般苦,也不用掙扎了,咱們不讀書了,早點嫁人吧。奶奶也圖個心安,不用整日裡擔驚受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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