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尚雨憶說去買東西這句話,邵天恆心中再一次泛起了苦澀。為了堅持尚雨憶的設計工作,他早些時候已經把家裡能夠賣掉的東西都賣掉了,甚至包括他們兩個人的婚房,以及這個工廠的大部分地皮。

現在他們兩個人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了,外面還欠著不少高利貸的錢,每一次有人敲打這個產房的大門,他們夫妻兩人都要擔驚受怕好一陣子。

現在聽所又要買一些東西,邵天恆的眉毛都擰在了一起。他連兩個人下頓飯吃什麼都要計算半天,哪來的多餘資金,去購置實驗用的汽油還有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雨憶……我們……我們已經沒有錢了。」邵天恆頹然的坐到一張老舊的椅子上,哀聲嘆氣的說道:「昨天買菜的錢,是賣掉一些不用的破爛才湊夠的錢,廠房早就抵押給了銀行,現在也不是我們的東西了。我也不知道我們倆還有什麼東西,能換兩張進京的車票還有託運的費用了。」

「天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要證明我們這些年來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我們要用自己的信念,來改變大明帝國沒有優秀汽油機的歷史!」尚雨憶用那雙不再柔若無骨的手拂過那台她精心設計製造出來的發動機,語氣中滿是堅定的說道:「我們要把它送到懂它的人手裡,哪怕下一秒我們就餓死,也是值得的!」

是啊,即便是現在如何困難,可畢竟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如何還能夠放棄自己的夢想?邵天明不是那種只支持自己妻子搞研究的富二代,他也有自己的夢想――他設計了這台發動機的氣缸部分,這也是他所學的專業。

所以這台TY-3發動機,也承載了邵天恆的夢想。就像是他和尚雨憶兩個人的孩子,一個需要大人呵護,並且一路看著它長大的孩子。只是他們兩個人的愛情結晶,也是他們這許多年來,互相信任不離不棄的見證。

「我下午出去再想想辦法吧……你在廠里把發動機連結上測試用的儀器,我回來之後,就開始地面測試。」邵天恆繞著這台漂亮的正V型12氣缸水冷發動機,說完這一句之後,才依依不捨的走到了門口的位置上。

看到尚雨憶點頭,他幫忙關上了房門,然後走出了這件和廢品回收站差不了多少的廠房。邵天恆並沒有急著去籌錢,而是好不容易從一個放滿了昔日工廠日誌的書架上,翻找出了半瓶不知名的廉價白酒。他笑著拎著這半瓶廉價白酒,邁著輕快的步伐,從一條貼著工廠外牆的小路,走出了已經不屬於他們的地方。

設計一台發動機,是需要很多很多技術人員一同努力的結果,如果單單只憑尚雨憶和邵天恆兩個人,是絕對不可能完成一台發動機的設計工作的。所以即便是他們兩個人對TY-3傾注了太多太多的心血,卻也沒辦法厚著臉皮,說這台發動機的成功,就只是他們兩個人的功勞。

當年的工廠里,為了這些發動機樣機,多少工人灑下了辛勤的汗水,有手藝精湛的老師傅,用銼刀一下一下的銼平鑄造零件上的突起,光滑無比的發動機氣缸,也是這些工人們一個一個完成,作為留給天恆發動機生產公司的最後一件禮物。

正因為有了這些人,才有了尚雨憶和邵天明兩個人珍愛的TY-3發動機,也正是因為曾經人聲鼎沸的設計辦公室里,那些經驗豐富的老設計師們提出無數的寶貴意見,才讓邵天明和尚雨憶整合出了這一台性能優異的發動機。

拎著這半瓶白酒,邵天明是去見一個曾經和自己父親稱兄道弟的工廠元老。正是這個老人將自己一生的知識和積累傾囊相授,才有了他邵天恆和尚雨憶的成功。他忐忑的敲響了老人家的房門,然後畢恭畢敬的鞠躬,最後才說明了自己的來意:「老師,我來感謝您,這麼多年來的照顧和教誨。」

老人家站在一間裝修並不如何華美的屋子門口,看著邵天恆手裡拎著的那半瓶白酒,先是一愣,聽到邵天恆開口這麼說,點了點頭側身讓出了進屋的道路:「這麼說你們成功了……要走了?是要找個好東家……去京師?」

身為一個優秀的發動機設計師,老人家原本的生活還算不錯,可惜的是因為船難失了髮妻,兒女又都在外地,不經常回來看他。所以一間樸素的屋子冷冷清清,邵天恆的到來還讓這裡多了幾份人氣。他和老人家喝了大約一個小時的酒,交流了一些技術上的問題,簡單的介紹了一下TY-3可能達到的高度,讓老人家高興得喝了不少。半瓶白酒就這麼被喝了個一乾二淨,邵天明也就起身告辭,從老人那裡走了出來。

他沒有接老人手裡的資助,搖了搖頭留下了一句讓老人頗不高興的話:「等我從京師回來,為老師您換這裡最豪華的別墅,為老師您配最漂亮的馬車!」

說到這裡,邵天恆也發現自己說的話老人家並不愛聽,於是搖了搖頭自己打斷了自己的話,改口鄭重的說道:「要是雨憶來了,一定不會說這麼混帳的話。我父親走的早……老師您一直看著我長大,等我從京師回來,請老師您去造這世界上最好的發動機,我和雨憶繼續給您當學生,打下手!」

老人聽到這句話,算是散去了臉上的不悅,點著邵天恆的額頭,笑罵道:「你就是沒有雨憶那丫頭貼我這老頭子的心!這一次去京師,萬事要小心一些……如果要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保護好你老婆,比那破發動機重要!」

這是老人家有感而發,他喪妻的時候還在天恆公司的設計室里工作,廢寢忘食連自己妻子出了事都還不知道。後來心灰意冷辭去了工作,為亡妻守靈三年――當年的事一直是他心裡的傷疤,輕易不肯拿出來見人的。

邵天恆一路笑著離開了老人這裡,穿著讓人鄙夷的服裝就這麼一步一步走進了一家當地的銀行,值班的經理看到他走進來,趕緊迎上去帶著他上樓,生怕他的穿著影響到了其他辦理業務的貴客。邵天恆也不矯情,就這麼跟著對方上了樓,在對方驚恐到極致的眼神里,拿出了一摞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些不值錢的票據,有關公司的註冊文件還有經營許可之類的東西。」邵天恆也沒耐心等待,直接開口把這些文件介紹了一遍,有些落寞的對銀行的經理說道:「你看值多少錢,給我估個價吧。」

桌子上的東西確實不怎麼值錢。一個公司的最大價值,是這個公司的品牌價值,還有其所擁有的科研與技術儲備以及固定資產。天恆公司的固定資產已經全部抵押甚至早就拍賣了,邵天恆顯然也不可能賣自己的技術儲備,單單只剩下一個天恆公司的名頭,又能值幾個錢呢?

所以這個銀行的值班經理,只是看了看這些文件,就搖了搖頭說道:「實際上這些東西真的不值錢,辦理一個新公司的幾個需要等待審批的手續而已。當然也多少可以抵押一些東西,可你知道天恆公司的信用並不良好,所以抵押的資金少的可憐……」

他接待邵天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一次都能從這個不太了解資產行情的科技宅男身上撈到不少好處。所以這一次他知道自己撈取不到什麼好處了,也耐心的幫邵天恆評估了一下這些文件的價值:「最多也就值個幾金幣而已,天恆公司的名號有年頭了,所以我個人做主給你十個金幣,最多了。」

邵天恆也知道對方壓著價錢,多年來他也沒有和銀行叫板的資本。於是逆來順受的點了點頭,同意了對方的開價:「行,辦手續,抵押吧!」

「你要想好,這可是天恆公司最後的一點東西了……拿到這個,幾天之內我們就會宣布天恆公司破產,開始拍賣你公司已經抵押給我們銀行的地皮和廠房……除了你個人擁有的資料和你備註過的幾台設備之外,一切東西都會被封存拍賣。」那經理一邊收拾桌子上的資料,一邊對邵天恆程序化的介紹起接下來的流程。

這也是銀行願意用十個金幣這個看上去不少的價錢,來買邵天恆手裡的文件的主要原因。只要拿到這些文件,天恆公司就是銀行的了,那麼值錢的抵押,都可以進入拍賣程序。

邵天恆也沒有反駁什麼,目光盯在那些來自已經離世的父親留下的最後遺物上,久久沒有挪開。他有些不舍,不舍這個對於他來說寶貴到極致的公司,可是他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放棄這裡的一切,用TY-3去最後嘗試一次。

看著那些文件被銀行的經理收好裝入一個文件袋裡,邵天明沒有說話,他拿起桌子上銀行經理從口袋裡掏出的一張十金幣的皺鈔票,逃一樣離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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