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睜開了自己的眼睛,陣地上的吉川太郎用迷茫的眼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陽光透著破損的牆壁形成了幾條光柱,正好打在他的眼前。

因為環境略顯昏暗,他從陽光透過的地方看到了無數上下翻飛的塵土,於是他眯起眼睛,想要挪動自己的身體,卻因為疼痛不由得呻吟了一聲。他的肩膀上傳來了徹骨的疼痛,這疼痛讓他不由自主的咧了一下嘴角。

對於一名前線的日軍士兵來說,負傷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畢竟藥品早就在很早之前就消耗乾淨了,日軍對於後勤保障的理解還在彈藥和食物這種基礎的層面上。所以肩膀上的疼痛讓吉川太郎有些驚慌,他用手去摸自己的肩膀,然後就發現自己的手掌上滿是鮮紅的液體。

12月的北方,氣溫非常低,以至於這些液體還冒著熱氣,粘稠的感覺在手掌讓讓人覺得噁心。他想要大口的呼吸調整自己的狀態,卻沒有想到因為空氣的渾濁被狠狠的嗆了一下,劇烈的咳嗽起來:「哈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收住了咳嗽,他這才適應了眼前的昏暗場景,他是一名駐守在火炮掩體內的炮兵,負責給50毫米口徑的91式反坦克炮運送彈藥。就在剛剛整個炮台坍塌之前,他正在角落裡掀開一箱新的彈藥,卻被湧進來的衝擊波掀翻在了地面上。

「大夥!松本?軍曹?」他嘗試呼喚原本就在自己身邊的幾個熟人,卻根本沒有人回應他的喊聲,於是他只能自己掙扎著坐起來,然後自己側過腦袋來看自己肩膀上的傷口:那裡確實被東西打中了,皮肉綻開流出了不少鮮血。

他咬著牙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可是卻發現自己的腳被什麼東西壓著,等到抽出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壓著他膝蓋的是一具屍體的胸膛。他嚇得喊了一聲,然後靠過去翻開了這具屍體,看到了一張自己熟悉的面孔:「松本!松本君!快醒醒!喂!」

吉川搖晃了兩下還帶著熱氣的屍體,然後就看到了可憐的叫松本的這具屍體根本已經沒有了一絲生機。彈片打穿了松本的胸膛,損傷了裡面的內臟,血管破裂以至於裡面的鮮血已經流干……這種程度傷即便是立刻搶救,在這種時代也只是等死的下場。

看到了那些嚇人的傷口,吉川太郎丟開了那具還沒有僵硬的屍體,他努力的回憶之前發生的一切,卻只能想起自己所在的這個隱蔽掩體正在向著對面的明軍開火。

那個時候軍曹下令瞄準一輛從未見過的明軍新式坦克開火,吉川因為位置的關係根本看不見軍曹還有炮長緊張兮兮喊叫的那個所謂的「新坦克」。他只是負責將炮彈箱子掀開,把炮彈遞給裝填手的那麼一個打雜的士兵罷了。

就是這樣一個位置,還是因為他運氣好,被選中了安排進來的——那些運氣不好的安排在一線防禦陣地上的日軍士兵們,現如今可能連屍體都已經找不到了吧。這裡好歹有厚重的水泥作為掩體,至少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雖然偶爾也有明軍的炮火直接命中日軍的掩體,可是那畢竟是少數情況,藏身在制高點附近的永備防禦工事裡,比起駐防在陣地上來說,還是一個非常安全的選擇。可惜的是,現如今看來,看似非常安全的一個地方,實際上並不如看起來那麼安全。

斷斷續續的記憶片段里,是軍曹站在射擊孔邊上,大聲的叫喊著開炮,然後掩體內的91式反坦克炮就發出了一聲悶響。讓人習慣的軍曹那一聲讚嘆沒有出現,他沒有誇獎炮長那邊打的漂亮,而是皺著眉頭端著望遠鏡觀察。

很快他就對著炮長用緊張的口氣叫喊起來:「沒有擊穿!沒有擊穿,快裝填!快裝填炮彈!」於是裝填手慌慌張張的將新的炮彈塞進火炮,差不多同一時間,整個掩體晃動了一下,煙霧從幾個射擊孔湧入了掩體之內。

見過這種場面的吉川知道那是敵人正在向自己開火,每當有口徑稍大的炮彈打中掩體附近的時候,都會湧進這樣的煙塵。他皺著眉頭用手扇開嘴巴邊的浮塵,用手裡的撬棍撬開了一箱新的炮彈。

「轟!」堡壘裡面的這門反坦克炮再一次開火,軍曹失去了往日的沉著,他大聲的咒罵,因為緊張發出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混蛋!你沒打中目標!快調整角度,裝填炮彈,準備……」

軍曹的喊話和咒罵還沒結束,掩體就再一次震動起來,非常多的灰塵湧進了這個隱蔽工事內部,然後僅跟著是第二次震動,第三次和第四次……終於彈片橫飛摧毀了內部的一切,震動和衝擊讓吉川跌倒在地上,眼前的一切也都被黑暗掩蓋了。

這就是吉川昏迷之前的全部記憶了,他也終於回憶起自己究竟遭遇了什麼。似乎是明軍的坦克沒有被大炮擊毀,反過來摧毀了日軍的工事。

想明白一切的他好不容易掙扎著挪動了一些距離,才總算是確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對於坍塌前的堡壘來說究竟處於哪個位置。

因為他看到了一截被砸得變了形的火炮大架還有駐鋤,這些東西是屬於那一門91式50毫米口徑反坦克炮的,而原本這門火炮應該在整個跑壘內部的中央靠前一些的位置。因為找到了方向,他終於看到自己所在的碉堡根本沒有完全坍塌,只是因為被炮彈直接命中,倒塌了一小部分而已。

但是作為整個碉堡裡面最脆弱的一個環節,裡面的士兵已經因為四處飛濺的碎石還有彈片,成為了一具具不能繼續作戰的屍體。

嚴厲而又不失風趣的軍曹鋼盔都被彈片打得變了形狀,年長的炮長現如今癱在火炮上,胳膊已經不知所蹤。鮮血飛濺的到處都是,整個碉堡裡面活著的人就只剩下他這麼一個而已。

那門原本用來反擊明軍裝甲部隊的91式反坦克炮,現如今也因為結構損壞完全失去了戰鬥能力,十多個人的炮兵小隊現在是一個可以用徹底來形容的團滅。吉川捂著自己負傷的肩膀,好不容易才爬到了靠前的一個碉堡射擊窗,透過還算厚實的鋼筋混凝土,看向窗子外面。

然後他看見了正在越過這裡向著遠處不停前進的明軍坦克,看見了密密麻麻跟在坦克後面的大明帝國的士兵。這些士兵端著明晃晃的刺刀,高喊著「為了大明帝國」的口號,正在向更高的陣地發起衝擊。

吉川有些慌了,他知道自己這塊陣地後面,實際上就應該算是整個防線的制高點了,上面的幾個機槍碉堡還有戰壕,就是這條防線的最後一道屏障——現在大明帝國的士兵已經越過了他所在的地方,也就證明這條防線已經距離徹底丟失只有一線之隔了。

大日本帝國難道就真的要輸掉這場戰爭麼?那個****的大明王朝就真的不可戰勝麼?祖祖輩輩這麼多代人的努力,難道就要在今天付之東流?吉川滿腦子都是這樣的疑問,讓他似乎忘記了肩膀上那原本應該撕心裂肺的疼痛。

在這個射擊孔里,他看見了那種被軍曹叫做「新坦克」的明軍坦克。這東西看起來是那麼的巨大,以至於在幾米外碾過日軍陣地的時候,捲起泥土的履帶都讓吉川感覺到震撼。那機械的轟鳴和零件的轉動,讓這名日本士兵從心底湧出畏懼。

那是一種比起1號坦克來還要巨大的坦克,看那厚重到極致的敦實感覺,就知道這東西相當結實。吉川知道在正常的交火距離上,自己身邊已經報廢了的91式反坦克炮都沒有能夠擊穿這種新式坦克的前裝甲,這也讓他更加絕望和沮喪。

「不能讓這些混蛋打敗!大日本帝國的士兵是世界上最強的士兵!」心中冒出了這個想法之後,吉川太郎就捂著自己的肩膀,從射擊孔旁邊退了下來,然後他低頭尋找,好不容易從滿是屍體和碎石瓦礫的碉堡里,找到了原本靠牆放置著的步槍。

他用中彈的胳膊和身體夾著那支步槍,然後用完好的手拉動槍栓,用盡全身力氣,才裝填好了一發子彈,然後他拎著這支步槍,又回到了剛才他趴著的射擊孔邊上。他把槍托抵在完好的肩膀上,閉上一支眼睛瞄準遠處正在前進的大明帝國士兵。

「呯!」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這一槍根本不可能打中目標。巨大的後坐力讓他的傷口更加疼痛,因為沒有另一隻手扶著槍身,所以這一發子彈偏離目標。吉川因為疼痛咧開嘴角,不過他沒有放棄,用笨拙的辦法再一次為自己的步槍裝填子彈,他是一名忠於天皇陛下的大日本帝國軍人,理應在這種時刻為天皇戰鬥到最後一秒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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