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心中正在計算著時間,即使是受過訓練的強硬殺手,面對如此平淡無奇的一刀,最終也不一定就能管住自己的嘴巴。要知道,生命對任何人、任何有智慧的生物而言,都是最重要、最寶貴的。如果因為一件小事,就要拿走你的生命,你會心甘情願嗎?會義無反顧嗎?

肯定不會,比起承認自己玷污和辱罵皇室的榮耀這種罪不至死的罪名,反而是因為不承認被殺掉才是最愚蠢的吧?聰明的人總有無數種辦法來說服自己放棄某些東西,智慧的作用在這一刻體現出了超人一等的優越性。

就像雨果所計算的那樣,在一分一秒的時間流逝中,科林撐不住了。

他低著頭望著腳下鮮血越來越多,他已經處在了一個崩潰的邊緣上。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大腿,卻還能看見鮮血緩緩的流出來,雨果那個傢伙不知道在自己的傷口上噴了一些什麼東西,如此不算大的傷口卻始終不能自然癒合。每一秒,每一滴鮮血,都意味著他離死亡更近了一步。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開口又如何,不就是認罪嗎?捅破天也就是被發配到極北冰原上待幾年,或許有一些朋友的幫助,還可以不用去那麼遠,甚至是罰一筆錢,在皇宮外跪地叩首了事,何必拿自己的小命來硬撐自己的骨氣呢?在這封閉的刑房裡,就算真的為了堅持某種信念不開口而死,外面那些人恐怕也不會稱讚他的勇敢,那死亡還有什麼意義嗎?

他的嘴唇已經發白,乾裂,伸出的舌頭也變得乾燥了許多,唾液粘稠的就像隔夜的濃痰。舔了舔嘴唇,乾裂的嘴唇皮子被舔掉了一些,剩餘的開始在唾液中軟化,科林猛地抬起頭望向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瘋子,「幫我止血,我認罪!」

雨果低著頭專注的用那柄刺進了科林大腿的匕首剔著指甲縫隙間不多的污垢,好像整個世界也只有這件事可以打動他,對於科林的話他仿佛沒有聽見。因失血過多而開始產生眩暈感的科林乾咽了一口唾沫,些許唾沫滑過喉嚨帶來了撕裂般的痛楚,他強忍著這種撕裂的痛苦,繼續說道:「放我下來,我認罪……」

沉默了片刻,雨果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被愈發臨近的死亡逼迫的放棄了堅守的科林變得有些歇斯底里起來,他突然間爆發著咆哮道:「你踏馬的還想要我做什麼?我都認罪了你還想怎麼樣?殺了我嗎?狗娘養的,來啊,給我一刀。」,他的眼仁里血絲密布,整個人仿佛在短短的時間裡老了十幾二十歲,格外的憔悴。

一點也看不出他曾經意氣風發的樣子,他脫口而出的髒話,更看不出學士這個封號下他理所當然應該擁有的教養。他就像是一個等待著閹割的小羊羔,竭盡全力的掙扎,卻始終擺脫不了那鋒利的一刀。

雨果這個時候收起了匕首,抬頭望向科林,露出了一個十分遺憾的表情,「其實你知道你是挨不過去的,為什麼不早些配合呢?人就是這樣可悲,明知道結局,卻非要自己騙自己。」,他拍了拍衣角褲腿站了起來,掏出魔法懷表瞅了一眼,「才十一分鐘,科林先生,在我所有的試驗品中,你是崩潰最快的一個。」

「我認罪了,是的,我認罪了,快為我止血,放我下來!」,科林的大腦因為失血而缺氧,讓他的情緒變化開始脫離了個人理智的控制,他的語氣里透著求饒和討好。

雨果走近他,在他渴望的眼神里卻還保留著幾步的距離,雨果掏出一張紙片,掃了幾眼,「科林先生,絕我所知,在你的背後有數名貴族在經濟和政治上一直支援你,請問這是事實嗎?」

科林一愣,已經混沌的大腦一瞬間恢復了清明,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被抓並且受刑,眼前這個雨果以及雷恩的目的並不只是為了他這個人,而是他背後的那些貴族。他一瞬間就戰慄起來,作為一個帝都土生土長的學士,他太了解政治這個東西的殘酷性,一旦被捲入政治風暴之中,絕非死傷一兩人就能結束的。

每一次政治風暴,都有數十甚至數百貴族成為犧牲品。他們或許是無辜的,或許是罪有應得的,但他們都是失敗者。失敗者沒有任何道理可以講,沒有妥協沒有苟合,只有徹徹底底的淪為歷史的塵埃。而這一次,極有可能作為掀起政治風暴的誘因之一的自己,無論這一場政治風暴波及到了多少人,使多少貴族成為過去,他都會是最慘的那一個。

可這清明來的快,去的也快,如果在此之前他還能抵抗的主死亡所帶來的威脅時,他或許真的會閉上嘴等死。因為那個時候他很清楚,死只有自己一人,總有些人會看在他閉口不言的面子上照顧他的家人。但是現在,他已經被死亡折磨的失去了冷靜和理智,他從一個「學士」退化成了一個單純的動物,只保留了求生的慾望。

他猶豫了一剎那,就立刻點頭,「是的,是這樣,的確有人支持我並且讓我攻擊奧蘭多皇室,我是無辜的,真的,我是無辜的,請相信我。」,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滴落,他五官擠在一起,痛哭流涕,不斷的懺悔自己過往的罪行。

只要能多活一個月,哪怕是一天都是好的。

雨果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現在正處在一個人生進化的階段,比起最初用血淋淋的殘忍手段折磨對方的肉體來逼迫對方崩潰,他更喜歡這樣不需要費事的心理較量。輕鬆,愜意,更具有成就感。

「那麼,你願意為你所招供的一切發誓並且簽字嗎?」

「我願意,我願意,我什麼都願意!」,科林掙扎了一下,迫不及待的想要從十字架上下來,即使到現在他根本就沒有招供過什麼。

雨果滿足了他,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瓶,瓶子裡有半瓶液體和一小條麻布條。這裡面裝著的是一種特殊的清洗液,用來清洗一種叫做地獄魔蛛的毒液。這種毒液也就是雨果噴在科林傷口上的東西,這種毒液可以扼制血小板的凝聚,讓血小板無法形成封堵阻止血液外流。當然,雨果不清楚什麼叫血小板,他只知道,這種毒液能讓人一直流血就足夠了。

麻布條裹在了雨果的手指上,他手指深深的扣進了科林大腿的傷口裡,用力攪了攪,科林渾身都劇烈的顫抖著,他想要喊出來,卻又怕惹怒了雨果,只能緊咬著牙關,發出嘚嘚的聲音。

擦洗掉地獄魔蛛的毒液之後雨果將一小塊如動物油脂一般凝固的油泥抹在了傷口上,失血瞬間就得到了治療。他將科林從十字架上解了下來,老牛筋綑紮的他雙手通紅,也失去了知覺。若是在綑紮的久一點,科林的雙手極有可能就會壞死。

「把東西拿過來。」。雨果喊了一聲,門外立刻有人抱著一沓文件走了進來,雨果將文件都丟在地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曾經高高在上的科林學士,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不恥,又有一種隱隱的興奮。他用腳尖點了點文件,「簽字吧。」

成功的避免了死亡的威脅,科林的理智恢復了不少,他只是看了兩眼,渾身巨震,雙肩也顫抖了起來,「這……這是……」,他驚懼的抬頭望向雨果,地上的文件中大多數都是一些他不知道的東西,而這些東西不難想像,將成為指證那些貴族的罪證。這是構陷,是陷害,是汙衊!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個冰冷的眼神,帶著譏諷和嘲笑。

「怎麼?還想被我掛上去?」,雨果似笑非笑的將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科林又猛的抖了一下,他立刻說著我簽,拿起散落的文件,用一支筆在每一份文件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知道,這個名字簽下去,就意味著他身不由己,許多人都有可能因為他的怯懦而喪命,因為他的膽小家破人亡。可他沒有辦法,他不想死,想活。

很快,每一份文件上畫著紅圈的地方都被科林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雨果收好後交給了身邊的人,他低頭望了望自己的鞋子,呸的一口吐了一口濃痰吐到自己的鞋子上。他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抬腳踩在科林的肩膀上,後者被他的行為所弄糊塗了。

可接下來,他就知道雨果到底要做什麼了。

「我的鞋子髒了,怎麼辦呢?」,雨果望著科林,微笑著的臉上流露出一種瘋狂變態的笑容,他的嘴咧的很大,露出了所有的牙齒。森白的牙齒在紅色的口腔里格外的觸目驚心,更讓人心驚的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好像會說話一樣,讓科林拒絕他。

科林轉過頭看著盡在咫尺的鞋子和鞋子上發黃的濃痰,乾嘔了一聲,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抬起顫抖著的手臂,覆蓋了上去。

雨果開心的大笑了起來,笑聲里充滿了瘋狂和快意。

學士?

我呸!

文件很快就被拜訪在了雷恩的案頭,雷恩翻了翻,滿意的點點頭,「我信任雨果,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自己如何去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東西。」,他頓了頓,合上文件,「告訴他,把其他幾個人都辦好,我保舉他一個次長。」

這份文件的重要性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更加的重要,雷恩很信奉一句話,有多大的心,還要有敢做多大的事的膽量。

不搞出一個轟動整個奧蘭多的案子,他憑什麼在眾多豪強林立的帝都站穩腳跟?普通的小貴族或許會畏懼他黃金貴族的頭銜,但是那些貴族集團,反而對他的頭銜虎視眈眈,時時刻刻都想著將他掀翻在地,好證明自己的強大。在政治的世界裡,誰都是靠不住的,利益的交換和勾連會讓自己親密的戰友成為自己最可怕的敵人。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只有手中的權勢。

他要用一件大案子,來穩定自己的地位,也要讓帕爾斯為首的黃金貴族們知道,他們的統治並不安穩。要讓他們明白,如果沒有他雷恩,他們永遠都不能在夜晚睡的安心。

這件事還在發酵之中,才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門來。

「您好,尊敬的雷恩伯爵閣下。」,來著也是一名貴族,伯爵爵位,他的胸口掛著的徽章注釋了他的身份。他隨行的人員將兩個一尺見方的盒子搬到了雷恩的桌子上,在他的示意下,隨從打開了兩個盒子。

一剎那,燦爛的金光讓所有的顏色都變得暗淡,可又被另外一邊五光十色絢麗多彩的顏色所擊敗。

一箱子金幣,一箱子寶石。

很強勢的一個人,他矜持的一笑,「五百枚帝國金幣,三百顆切割好的六角寶石,您對我的見面禮還滿意嗎?」,他話裡有話,告訴雷恩這只是見面禮,後面還會有其他的好處,並且也告訴了雷恩,見面禮就送了這麼多東西,後面的報酬一定會更多,更好。

雷恩抬手壓住了箱子,整個房間裡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和明亮,他望向那名貴族,問道:「說明你的來意。」

「我希望您可以放了科林學士和他的朋友,這對您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同時您也可以獲得我,以及更多人的友誼。」,那貴族雙手拿捏住自己上衣的領子,笑不露齒,矜持又傲慢,「我相信您應該知道如何衡量兩者之間的輕重,財富和地位,以及無數的敵人和怒火。」

雷恩笑吟吟的點了點頭,「我會考慮清楚的。」,他頓了頓,「很冒昧,還沒有請教你的姓名?」

「格雷斯!」

「格雷斯先生,三天後,我會給一個正式的答覆。」

格雷斯點點頭,趾高氣昂的轉身離去。

望著格雷斯的背影逐漸消失,腳步聲漸漸遠去,雷恩拿起桌邊的鈴鐺搖了搖,立刻有人出現在門外,「好好查一查這個格雷斯,人際關係,這幾日有過聯繫的貴族、平民,有什麼嗜好,所有一切,都給我查清楚。」

「威脅我?」

「呵呵!」

【一64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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