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章 如何在複雜的社會中證明自己比別人更具有價值?首先你得夠狠

肯特低著頭,眼中的恐懼幾乎要遮住他的瞳孔。

他本來應該死在巴拉坦的城外,但他活了下來,以一種極為屈辱的方式活了下來。

他尿褲子了。

被嚇的尿褲子,這絕對是一種紮根進心底的恥辱,但就是因為他尿褲子了,所以他活下來了。他並不是唯一尿褲子的,但是是第一個尿褲子的,不管是因為什麼,總之他在巴拉坦城外活了下來。他成為了被遷移到奧爾特倫堡的工人之一,不知道為了什麼,他成為了一名工頭。

如果是在巴拉坦爆發慘案之前,他會欣喜若狂,工頭意味著從工人這個階級最底層脫穎而出,成為了管理者,也可以說是最小的統治階級。畢竟他掌控了十個人的喜怒哀樂,但他這個工頭並沒有得到相應的尊重。對於這個面對屠刀尿褲子的傢伙,那些倖存的工人看不起他。這種輕蔑其實源自於一種嫉妒,一種醜陋的嫉妒。

一個尿褲子的膽小鬼也能做工頭?開什麼玩笑!

但是這些沒有被殺死的工人又如何知道,到刀刃離脖子之間的距離插不進一根手指的時候,那種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們是否就真的能扛得住不尿褲子?他們完全是站在事外旁觀者的角度,來鄙視肯特,站著說話不腰疼,以及嫉妒肯特被提拔。

巴拉坦的工人們因為暴動,在奧爾特倫堡的日子並不好過。工作比在巴拉坦的時候繁重了很多,每天從早上八點開始工作,一直工作到晚上八點,中間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這和當時在巴拉坦每天七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沉重的工作讓他們麻木,更過分的是還沒有休息日,每一天都需要面對麻木的人生。

有些人曾經就像他們在巴拉坦所做的那樣,集結起來想要向奧爾特倫堡抗議,爭取一周一天的休息時間。但是這加起來差不多三十幾名工人的腦袋,很快就讓所有工人們都驚醒過來。他們已經不是在巴拉坦了,也沒有那些面對抗議和罷工就會選擇妥協的貴族和商人。在這一刻,他們才發現,原來曾經的日子是多麼美好,他們是多麼的不知足。

肯特是一個工頭,他不需要工作,但是需要負責監督生產。這裡不討論工作強度問題,而是採用了一種全新的計件規則,每個人每天必須完成相應的生產數量,如果少了,那麼不僅工人要受到責罰,連工頭也要一同受罰。工人頂多被抽幾鞭子,工頭不僅要挨更多的打,還要剋扣薪水以及休息的時間。

肯特手底下的那些人並不服他,所以他們總是消極怠工,每次都無法完成規定的任務。這導致了肯特在來到奧爾特倫堡最初的一個月里,幾乎每天都要被抽上幾鞭子,也剋扣掉了他所有的薪水和節假日。

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面對極為強大不可戰勝的黑甲軍,他是一個弱者,但是面對這些曾經與自己一樣的工人,他身為工頭的特殊身份,就讓他變成了強者。

於是他變了。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天所發生的一切,當時他正在負責加工一種金屬齒輪,這種齒輪屬於精密件,每個工人每天必須生產出五個合格的齒輪才能休息,往往這需要幾乎一整天的功夫。當他看見兩個工人坐在一邊聊天的時候,他走了過去,他還記得他當時說的話,「為什麼要停下來,難道你們不知道做不完要挨罰嗎?」

然後,其中一人將自己做好的齒輪丟給了另外一個人,一臉挑釁的笑容,「我有些皮痒痒,正好想要被抽一頓。」

十天前這個傢伙在被抽了一頓,三鞭,肯特挨了六鞭。這些人總是不斷的挑戰著肯特的極限,讓肯特幾乎每天都要挨抽。而他們呢,七八天,十來天才能輪換一回。

一瞬間熱血湧上頭頂,肯特壓抑著自己心中突然爆發的暴躁與毀滅慾望,強捺住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低聲的勸說道:「有什麼事情做完再說。」

那人露出了一個極為不屑的表情,揚著下巴,似笑非笑,斜著眼睛看著他,然後緩緩從嘴裡吐出了幾個字,「你也配?懦夫!」

就這五個字,徹底的讓整個月都在受罰和疼痛中的肯特爆發了。他直接抽出腰間的金屬扳手輪起來敲在了那個人的腦袋上。鮮血一瞬間炸了他一臉,腥甜濕熱的血液讓他不由自主的伸出舌頭舔了舔,眼珠子紅的就像發情時的公牛。心頭的憤怒與屈辱居然在這一刻被發泄出去,讓他得到了一種滿足與愜意。

在所有人都無法思考的那一刻,他騎到了那個人身上,掄起扳手,一下、兩下……。猙獰的臉上浮現出扭曲的笑容,在其他人畏懼的目光中,他將那名找自己麻煩的工人活活打死了。

負責監管生產的警衛們跑了過來,領頭的那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肯特,「為什麼要殺了他?」

肯特轉身從那人的身體上爬了起來,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血,反而讓他的臉更加的恐怖,他不知道是什麼影響了他,在那一瞬間,他脫口而出,「他拒絕生產。」

警衛中領頭的那人漠然的掃了一眼地上的身體,點了點頭,「做好的,雷恩大人賜給你們新生,並不是讓你們懈怠的。我會安排人來填補他的位置,但是他今天的工作,你們組必須完成。」,說著那人解下了自己腰間的鋼棍,遞給了肯特,「以後不要用扳手,鮮血飛的到處都是,收拾起來也很麻煩。」

肯特有些茫然接過鋼棍,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

很快屍體被拖走,這裡又恢復了平靜。然而當他有些心慌的望向其他人的時候,那些人居然畏懼的迴避著他的目光。

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心中的陰霾與疑惑皆盡掃清。他將鋼棍掛在自己的腰帶上,用一種從來沒有用過的,命令的口吻說道:「他今天的任務你們必須在今天檢收之前完成,如果少一個,讓我繼續挨罰。」,他咧開嘴笑了起來,「我不介意再打死幾個。」

看著這些曾經幾乎要爬到自己頭上拉屎拉尿的傢伙們此時唯唯諾諾的樣子,肯特心中滋生出無比的快意。在這一瞬間,他甚至在感謝雷恩以及自救會的高層。如果沒有他們,或許他永遠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享受著掌控別人命運,別人生命的快意。

從那天起,肯特就已經不是肯特了,或者說是全新的肯特。很快他的小組就以超量完成任務,使他得到了重視和提拔。

對於如何管理一個群體這種簡單的工作,雷恩歷來都是分化和拉攏,然後建立一套等級系統,自然而然的有人會為他把一切事情安排好,並且盡善盡美。

從小工頭到生產組,再到生產部門的總管,此時的肯特已經站在了巴拉坦工人的巔峰上。他心狠,手辣,同時又學會了拉攏以及安撫,很快就在工人間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

他知道如何分別對待不同的工人,對奧爾特倫堡人,他幾乎就像是一個聖母一樣無微不至的關懷,恩威並重。對待巴拉坦的工人,服從他的,他就是救世主。不服從他的,他就是劊子手。

一邊是死亡,一邊是美好的生活,這讓肯特很快成為了工人們的領袖。加上雷恩若有若無的縱容,肯特也為工人們爭取了一些福利――比如每十五天休息一天。

無論是被迫的,還是自願服從他的,至少他做到了。

但是在此時,在這間書房裡,他仿佛又回到了巴拉坦城外,跪在地上,背後就是不斷揮舞的鐮刀,生命再一次不屬於自己。

「起來吧。」,這聲音將他從混亂的思緒中拽了回來,他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依然不敢抬頭。即使他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或許遠遠不如他這個曾經在一線生產的工人強壯,但他卻生不出一絲逆反的心理。

雷恩指了指一邊的沙發,「坐。」

肯特受寵若驚的拍了拍屁股,然後小心翼翼的蹭上一點,大半個屁股都是懸空的。他雙手緊緊握拳,並非是憤怒和仇恨,而是緊張。

「知道我叫你來做什麼嗎?」

他搖了搖頭,的確不知道,當他知道雷恩要見他的時候,他格外惶恐和緊張,一度差點再次尿褲子。面對這個大魔王,他根本提不起一絲膽氣來。

「我打算組建工人黨,這個黨派的宗旨是為了工人爭取更多的利益,並且有機會進入帝國議會列席議員。當然,這些隨後會有人和你說清楚,我只有一個問題……」,雷恩站了起來,走向肯特,肯特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當低著頭的視線中能看見一雙精美到如同藝術品的皮鞋時,他屏住了呼吸。

「我要一個聽話的人,你是聽話的人嗎?」

肯特一個激靈,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渾身微微顫抖著。他低下頭,閉著眼睛,冰涼堅硬的觸感通過嘴唇傳遞到自己的大腦中,片刻後他抬起頭,第一次敢於望著雷恩,「是,無論您任何要求!」

雷恩笑了,他突然覺,此時眼前跪著的肯特,就像是一隻搖尾乞憐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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