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將導絲撤出，他的心情頗為複雜。
無奈之中，又帶著一絲絲的不服輸。
他已經竭盡全力，嘗試了多次，最後仍舊無法讓導絲通過上腔靜脈。
這是他踏足電生理領域以來，第一次失敗的手術經歷！
肖世康拍了拍陸晨的肩膀，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陸晨，沒關係的，這不是你的問題。任誰都想不到，患者的上腔靜脈居然會堵了。」
陸晨摘下手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手術台的螢幕，「肖老師，我沒事。」
「嗯，這個病歷我會申請心內科大會診。」肖世康繼續道，「到時候看其他心內科的醫生，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陸晨微微點頭，收回了視線，默默整理手術台的用具。
……
「大夫，我的手術做完了？」
這時候，病床上老大爺突然出聲道。
陸晨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但是卻沒說出來。
肖世康緩緩走到了患者的身旁，輕聲道：「大爺，還沒呢。遇到了一點有問題，您先不著急，我們會處理好的。」
這種情況下，為了避免患者情緒波動，肖世康決定先去和患者家屬溝通，再慢慢和患者本人交代。
「陸晨，你整理一下器材，我去和患者家屬溝通患者病情。」
「好。」
肖世康說了一句之後，便離開了導管室。
……
導管室外。
陸晨已經收拾好了手術器材，並且讓規培醫生將患者推回了病房。
他坐在導管室外的儀器上，在電腦螢幕上不斷反覆觀看患者的X線血管成像圖。
在今天之前，他是十分自信的，甚至可以說有些自負。
雖然陸晨接觸電生理手術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但是他在系統手術模擬間以及現實的模擬手術間的幫助下，電生理介入手術水平在飛速進步。
無論是起搏器植入術，還是心律失常消融術，他都能做到遊刃有餘。
甚至連高難度的乾性心包穿刺，也不在話下。
他的電生理介入水平，已經超越了絕對部分主治以及副主任醫師。
但是今天的失敗，讓陸晨猛然間清醒過來。
他的努力還遠遠不夠！
還有很多疾病尚未完全攻破，他要做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想到這裡，陸晨心中那股傲然的自負情緒，正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一往無前的衝勁兒！
……
下午之後，陸晨吃了晚飯，便回到了住宿賓館。
今晚，他沒有繼續在系統模擬手術空間訓練，而是開始翻閱相關的文獻。
上腔靜脈堵塞，這種患者絕對不是第一例。
他要翻看各國的病例報道，想要看看其他人的處理措施是什麼。
醫生，也只有通過這種學習，才能不斷提高。
沒有任何一個醫生可以通過啃老本，生存下去的。
翻看了近五年的國內外文獻，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
「叮叮……」
熟悉的微信提示音響起，陸晨掏出手機，又是閔曉波給他發的信息。
「陸晨，半個月了，你完成了幾台手術？」
第二階段的考核，已經過去兩個星期。
陸晨回想起自己所完成的手術，目前只有六例。
這在所有的學員當中，算是中等偏下的。
「啊？你只有六台？」閔曉波吃驚道，「我感覺我已經很少了，但是也做了十一台了。」
兩個星期，完成六台手術，這種手術量，可能是墊底了。
雖然考核指標並不完全按照手術量來算，但這也是一個重要的指標。
「沒辦法。」陸晨無奈道。
其實他這裡的手術並不算少，但是其中有三台手術，經過陸晨重新評估之後，並不需要做，便取消了。
然後今天這台手術失敗，又減少了一台。
「考核還有最後兩個星期，加油啊！」閔曉波道。
兩人都是從京華出來的，關係要比其他人好不少。
閔曉波在心中還是十分看好陸晨的。
「嗯，謝謝波哥的關心。」陸晨回道。
關掉手機，陸晨繼續翻閱文獻。
這一看，就是一整夜的時間。
……
翌日。
針對這個失敗的病例，肖世康很快便組織了心內科大會診。
京都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心內科示教室。
小小的教室里坐滿了人。
心內科各個病區，都至少來了一個副高級職稱的醫生。
這種級別的醫生團隊，即便是放到全國範圍來看，那也是頂級的「豪華團」。
肖世康正站在講台上，給所有人介紹患者病情。
「患者起搏器電池電量耗盡，需要重新更換電池，同時患者心衰症狀嚴重，還有惡性心律失常的發生，我們準備植入ICD。」
「但是手術過程中，我們發現患者的上腔靜脈堵塞。」
肖世康說話間，講台的投影儀螢幕上，也播放著昨天手術的實況。
「我和手術助手嘗試了很多次，導絲仍然無法通過，最後只能放棄手術。」
介紹完病情之後，台下的眾人便開始了互相討論。
秦四峰率先說道：「患者目前的診斷是重度難治性的心衰，如果不植入起搏器和ICD，心衰症狀越來越重，不僅影響到生存質量，更是影響到生命安全。」
秦四峰這個重量級的人物發言之後，眾人紛紛附和。
「秦教授說得是。」一旁的方如章說道，「這個患者是我們病區的，我儘早親自去看了他，心衰的症狀很明顯，走路累，吃飯也累，完全躺在床上，動都不能動。到了晚上，基本上不能平臥睡覺。目前我們使用藥物能夠維持，但是長此以往，效果肯定不好，還是要儘早植入起搏器和ICD。」
經過一番討論，大家的意見十分統一，起搏器和ICD是一定要做的。
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去做？
上腔靜脈發生了堵塞，導絲無法穿過，而上腔靜脈，是常規的起搏器導線植入的必經途徑。
講台上，肖世康繼續道：「不知道各位老師，對於下一步的診療計劃有沒有好的意見？」
話音剛落，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方如章率先道：「上腔靜脈堵塞了，我們或許可以選擇其他的靜脈通路，從頸靜脈穿刺進入怎麼樣？」
早期安裝心臟起搏器均採用開胸方式，創傷大。
自1965年發明心內膜電極後，開始採用經靜脈心內膜插管安裝起搏器。
可供電極導線插入的常規入路靜脈共4條，左右兩側各2條，依次為頭靜脈、鎖骨下靜脈，非常規入路靜脈6條，左右兩側各3條，分別是頸外靜脈、頸內靜脈和腋靜脈。
最常見的當然是鎖骨下靜脈——上腔靜脈的植入路徑。
這是距離最短、最成熟的路徑。
秦四峰卻是搖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患者高齡、消瘦，肌肉少，皮膚菲薄，如果通過頸靜脈路徑植入電極，日後可能磨破皮膚而損傷電極。」
「秦教授，如果使用無導線起搏器呢？」又有一個副主任醫師提議道。
秦四峰先是一愣，沉思了片刻，隨後看向台上的肖世康。
肖世康聞言，也是無奈道：「患者除了心率慢，還有III度房室傳導阻滯、交界性逸搏心律，需要使用雙腔心臟起搏器，無導線起搏器也並不適合該名患者。」
一時間，大部分的想法都不成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眾人都有些泄氣了。
難道說就一直用藥物治療？
那患者的生存期會急速降低，甚至可能需要長期住院。
就在這種，一直坐在角落裡的陸晨突然站起身。
他環視眾人，緩緩道：「各位老師，如果經皮肝靜脈穿刺植入，這個路徑如何？」
陸晨的話一出，在座的所有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