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U病房，醫患溝通室。
周彬的身前站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
她的眼睛已經哭得十分紅腫，眼中布滿了血絲，甚至連聲音都是嘶啞的。
她輕輕拉著周彬的白大褂袖口，就像是拉扯住了最後的一絲希望。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
周彬輕聲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情況還是很危急。」
聽到第一句話，中年婦女鬆了一口氣，但是又聽到「危急」兩字，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啊！求求你了！」
「阿姨，您先別激動。」周彬安慰道，「我們現在就是在全力救治，接下來我們可能需要用上一個機器，不知道您聽說過沒，就是ECMO。」
中年婦女搖了搖頭，「我沒什麼文化，什麼都不懂，醫生你就說接下來還要多少錢吧。」
陸晨站在周彬的身後，聽到中年婦女的話，心中也是不太好受。
「阿姨，我先簡單跟你說一下患者的病情。」周彬道，「我們目前診斷是爆發性心肌炎，可能是因為您偶爾前段時間感冒之後誘發的，對心肌造成了持續性損傷。」
「感冒？」中年婦女疑惑道。
「對！」周彬點點頭，「就是普通病毒性感冒，遷延不愈，很有可能對心肌組織造成損傷，引起惡性心律失常、急性心衰等危重疾病。」
「都怪我，之前覺得感冒只是小病，沒太在意。」中年婦女神色落魄，眼中儘是悔恨，「今天她說有些胸悶，我才把她送到醫院來的，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先別說這些。」周彬阻止了中年婦女的自怨自艾，「因為您女兒現在心臟重度衰竭，也就是心臟幾乎沒有什麼功能了。所以接下來的治療需要用到ECMO，這個機器說白了，就是人工心臟，代替心臟，維持身體機能運轉。」
中年婦女臉色一暗，「要多少錢？」
「只要一上ECMO機器，至少需要兩萬塊。」周彬道，「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只要機器開始運轉，每天的費用都上萬塊，這還不包括在CCU其他的治療費用。」
「這個機器需要用多少天？」中年婦女道。
「這個需要看患者的病情。病情好轉，才能嘗試著撤掉機器。」
「如果一直不好，豈不是要一直用？」
「嗯。」周彬點了點頭。
醫患溝通室中，氣氛有些沉重。
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巨款。
但是，孩子就代表著一個家庭的希望。
半晌，中年婦女緩緩抬起頭。
「醫生，我同意上機器，你們先治療。我馬上去繳一部分錢。剩下的錢，我也會分批次繳納的。」
陸晨知道，她的沉默和猶豫，不是在考慮治不治，而是在考慮如何去籌措資金。
「好，那你把這個知情同意書和操作同意書籤署了。」周彬道，「那我們就開始上ECMO。」
中年婦女提起筆，毫不猶豫地在同意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
CCU病房A病區，第8搶救間。
ECMO植入團隊已經就位。
團隊的組長，正是京華二院介入治療的青年代表中的人物，任峰副主任醫師。
周彬也是團隊中的一員，另外還有李慶華、李輝等醫生。
「家屬同意了？」任峰已經做好了全副武裝。
「嗯，同意上機。」周彬點點頭。
「好，那我們開始吧。」任峰一聲令下，組裡所有醫生蓄勢待發。
ECMO機器也已經被推了過來。
「患者已經鎮靜了，可以開始操作。」管床護士道。
ECMO治療，要將患者的血液從股靜脈抽出，經過膜肺氧合後再通過另外一根管子經頸內靜脈輸入，回到人體內。
心臟沒有動力泵血了，ECMO就代替它的作用，將血液泵向全身。
等到爆發性心肌炎對心臟的損傷恢復以後，就可以一步一步撤掉ECMO。
簡而言之，ECMO就是為心臟贏得一起喘息的機會。
這個時間不需要很長，但往往卻是十分重要的！
……
由於ECMO上機過程比較複雜，醫護人員要對藥品、機器設備、手術器材進行細緻準備。
一個多小時以後，這些準備工作才完成。
「開始通路的穿刺。」任峰眼神一凝。
這才是整個ECMO植入中最重要的一環。
「峰哥，患者的血壓不高，血管可能有些難找。」周彬道。
「我先試試。」任峰沉聲道。
血壓不高，就如同水管中沒水，這個時候，血管就會變癟，很難得穿刺成功。
任峰帶好手套，拿著穿刺針，開始找女孩的股靜脈。
大腿處的股靜脈，和股動脈一起走形。
正常時，很容易就能摸到動脈搏動。
但是對於此時的女孩來說，她的動脈搏動太過於微弱了。
「真不太好找到血管。」任峰皺眉道，「還是讓超聲科來看一下。」
血管超聲和心臟超聲不同。
CCU醫生可能會做心臟超聲，但是涉及到血管的超聲，可能就不太在行的。
「我已經通知了超聲科醫生。」周彬道，「他們正在樓上給一個心包積液穿著定位，可能要十分鐘才下來。」
「好，那就等十分鐘吧。」任峰道。
周彬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什麼問題嗎？」任峰疑惑道。
「陸晨好像會做血管超聲，要不讓他來試試看？」
周彬的話，讓眾人皆是一愣。
「陸晨？」任峰眉頭一挑，「是心內八區的那個陸晨？」
「嗯。」周彬點點頭，「他剛好輪轉到我們CCU了。」
如果是其他的學生，眾人可能不會理會，或者一笑置之。
但是，這人可是陸晨啊！
「你確定他會超聲？」任峰看了眼一旁的周彬。
「峰哥，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周彬道，「他用超聲，成功診斷出了一例主動脈夾層。」
任峰怔了怔，超聲診斷主動脈夾層？
超聲科的醫生或許可以，但是心內科的醫生畢竟不是專業的，能將心臟超聲做到這種地步，還真是不容易。
「好，讓他開始是吧。」
……
CCU病房，醫生辦公室。
陸晨是很想見識一下ECMO植入過程。
但是整個第8號搶救間，已經圍了一圈醫生，他很難得看見穿刺過程，就只能作罷。
「陸晨，周老師喊你過來！」
突然，程胖子快步走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