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排班表,孫立恩今天應該帶組上早班的。但因為中午要參加會議,所以他臨時和呂志民主任調了個班。26號乾了一整個白班的呂主任今天將要帶著整個第四中心醫院綜合診斷中心的醫生們,再堅守一個白班。

而孫立恩則要和呂志民的小組合作,跟來自第一中心醫院的內分泌科蔣慶敏主任、消化內科的唐國志主任,第二中心醫院的神內科龍長勝主任,以及寧遠醫學院附屬醫院的血液內科孟宏祥主任一起上一整個夜班。

四名副主任,三名主治醫生,加上一個孫立恩。八個醫生和二十七名護士來照顧四十八名患者,人手還是一如既往的緊缺。但孫立恩卻心情放鬆了不少。

來到雲鶴的第四天,他終於拿到了兩樣可能有效的武器——剛剛獲得批准進行小規模臨床試驗觀察效果的托珠單抗是一樣,而另一樣武器則更為寶貴。

張智甫教授下午兩點給孫立恩打了電話,通報了一下這份特殊武器的抵達。

「血液中心那邊,送來了800ml的康復者血漿。」電話里,張智甫教授的興奮溢於言表。「我給你們北五區留了200的血漿,AB型RH陽性的。」

康復者血漿療法是指南中針對重型和危重型患者的一項推薦療法。這一經驗得到了非典時期的驗證,同時也符合大多數研究者對於人體免疫和感染機制研究的結果。

對於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血漿療法是否有效還不好說。但其已知和潛在的好處要遠超潛在和已知的風險。再加上張智甫教授特意提到的AB型血漿,這讓孫立恩頓時有了不少底氣。

血漿輸注也需要查對血型,但和紅細胞不一樣的是,AB型血漿在免疫上才是最理想的那一種。

理論上,O型洗滌紅細胞加AB型血漿所調配出的「調配血液」是僅次於RH陰性O型血全血的理想輸注血。在確定患者RH配型符合之後,不含有A、B凝集原的O型洗滌紅細胞和不含有A、B凝集素的AB型血漿能夠避免所有的急性溶血性輸血反應。

換言之,這200ml的AB型RH陽性康復者血漿,可以給所有非RH陰性血患者輸入。而這些血漿中所含有的中和抗體,能夠幫助患者產生被動免疫,快速減少身體內的病毒數量。

這是目前,醫生們能找到的最理想的抗病毒治療手段。

「太好了。」孫立恩高興的差點跳起來,然後那股子深深刻在DNA里的挖牆腳的勁頭就又竄了出來,「可是……張老師,我們這個病區四十八個病人呢。200ml的血清不夠用啊。」

「你少來這套!」張智甫頓時不樂意了,「我這特意給你留的血漿,你要嫌不夠,那乾脆別用了——其他科室也缺呢!」

全雲鶴市目前治癒出院的患者不到80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或者患有基礎病的患者。而采血漿需要獻漿者身體健康,年滿18歲,原則上不超過55歲,男性體重不低於50公斤,女性體重不低於45公斤。

年齡、體重、以及「身體健康」這三個篩選標準,基本上就把已經康復的患者給篩了個乾淨。而自願原則又把剩下的人篩到了個位數。

剛剛從死神手裡逃出生天的人里,很多都會對消毒水和白大褂產生心理應激。他們恨不得就此永遠原理醫院,離針頭和醫生越遠越好。這是人類的正常反應,非常自然,也怪不得他們。

倒不如說,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能有兩名康復者決定捐獻血漿,簡直就是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而根據以前的SARS經驗,一個康復者所捐獻的血漿,最少可以供兩到三人使用。

孫立恩手頭的康復者血漿,最少可以把一個重症患者重新拉回來——他怎麼可能不開心?

「我現在就進艙,安排他們對患者情況進行分析。」有了好消息的孫立恩感覺自己幹活的勁頭都足了不少,「張老師,200的康復血漿真的不夠用,您多費心,多想想辦法,動員一下那些康復患者嘛。」

「康復患者里一共就那麼幾個年齡合適的,我上哪兒給你再變幾個去?」張智甫被孫立恩的這副無賴樣子給逗笑了,「康復患者里倒是有幾個老黨員,一天到晚給我打電話說要獻血。可這些人里,要麼老太太八十來歲,體重四十四公斤,要麼老漢有癌症,這些康復者的血漿我敢采,你敢用麼?」

「總之,您多費心。」孫立恩才不會傻到和張智甫正面硬扛,一個合格的劉堂春的學生,不光要向狐狸學習狡猾,還得向泥鰍學習滑不留手的本事。「我這馬上到了,先掛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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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了工業用防護服,又用膠帶扎住了袖口、褲腿和所有的拉鏈。孫立恩戴上護目鏡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通往紅區的大門。

李承平和其他上小夜班的同志們正在集合準備交接早會,看到孫立恩等人進來之後,李承平教授先愣了一下,確定胸口上寫的是「孫立恩」三個字,然後才壓低對孫立恩問道,「你怎麼穿這種防護服就進來了?」

「醫用的數量不夠,我先穿工業的試一試。」孫立恩回答的時候稍微有些氣喘,這種工業化防護服穿起來雖然和普通醫用防護服差不多,但粘貼膠帶的時候還是有些費勁。而孫立恩現在也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先貼好所有的膠帶,然後再戴口罩。

帶著兩層口罩彎腰到處貼膠帶,這個動作對氧氣的消耗可比他預想的高了太多。

「你這……沒事兒吧?」看見孫立恩穿著工業防護服氣喘吁吁的樣子,李承平教授先緊張了一下,然後才琢磨過來,估計是孫立恩這小子對工業防護服的效果也有些心裡沒譜,這才緊張的有些喘罷了。至少還遠沒有到呼吸過速的地步。

帶著兩層口罩,呼吸過速對人體造成的影響遠比平時更小——口罩實際上增加了人體的解剖無效腔長度,呼吸過速並不容易造成體內二氧化碳濃度下降。

「沒事沒事。」孫立恩趕緊抬起了身子,在紅區里保證自己健康正常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原則——如果同事們覺得你身體有問題,輕則把人拽出紅區報銷一套防護服;重則就地解除防護開始搶救,結果就是極大機率感染新型冠狀病毒。所以,醫療組裡有個明文規定:一旦覺得自己身體不適,那就應該馬上離開紅區,進入黃區然後尋求值班同事們的幫助。

報銷一套防護服,這個損失還是可以接受的。但要讓一位來雲鶴第一線拚命的醫護人員感染新型冠狀病毒,那就是無法容忍的損失。

陳書記可是再三叮囑了,要把宋安省的寶貝們一個不少的帶回去的。

「我沒問題,就是一開始有點憋。」孫立恩解釋了一下自己氣喘吁吁的原因之後,向李承平轉達了張智甫教授的好消息,「咱們有200ml的康復者血漿可以用。」

「怎麼沒多弄點?」出身寧遠醫學院的李承平教授和孫立恩一個毛病,「200夠給誰用的?」

「現在符合條件的康復者就倆人,一共搞了800回來。」孫立恩解釋道,「李教授你這也太黒了,好不容易治好這麼幾個人,你就打算把人抽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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