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不遠處幾百米外,有台馬車就杵在道邊。

這台馬車,宋福生他們在沒出發前,不是特意爬山坡上往遠處看嘛,確實在望遠鏡里瞧見過。

因為從逃荒開始直到現在,道上就沒見過馬車,所以特意多注意了幾眼。

可是,鐵頭問的對,大夥又燒水又做飯,再加上一路走過來的時間,總共耽誤了不少功夫,這馬車怎麼就沒動過地方?這家人不著急趕路嗎?

當宋福生他們走的更近了些,噯呦我天,前排的幾個男人全變了臉色。

啥馬車啊,馬拉著車廂,已經趴那死了,難怪一動不動。

車裡的四個人連老帶少也全死了,小的看起來也就一歲多。這麼熱的天,已經腐爛,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

宋福生捂住嘴,有種不妙的心理,扭頭對女兒媳婦說:「戴面具,翻口罩,能捂口鼻的都找出來。米壽,用毛巾蓋上,不喊你不准出來。」又扭頭對大家吼道:「拿東西快把口鼻捂住!」

一個傳達一個,沒想到宋茯苓走之前出的主意,現在就用上了。

後面的人雖然不清楚怎回事,那也通通接過媳婦才裁剪完的頭套,套在腦袋上,給孩子也捂在懷裡。

有膽大的和宋福生提議:「他那馬車,車板子車軲轆都是頂好的,給他們扔下去,咱拿來用,能推不少東西。」

宋福生說,你可快拉倒吧。

沒傷口沒什麼的,馬死人死,你知道他們是咋死的?告訴你們哈,都不准碰。

又回頭沖大堂哥命令道:「給他們打信號,加速通過。」

老太太們在騾牛車裡又喊上了:「慢點兒,慢點兒跑,水要灑了。」

往前又行了幾里路,所有在出發前和宋福生、宋里正犟嘴不想扔行李的婦女們,都後怕了。

因為越往前走,草越枯。

越往前走,越乾熱,越能看到死人。

原來望遠鏡里望到的人影,不是躺在那休息,是很多逃難的人都沒了生息。

而剩下的十幾個有生息的,正坐在死人堆里,麻木地摳草、摳泥土往嘴裡塞,以求從草里和泥土裡獲得水份。

其中有一位躺在路邊本是一動不動的老太,大家都以為她已經沒氣了,特意沒踢沒踩,繞她身體過去,也算是對去世人的一種尊重。

卻沒想到那位老太像迴光返照一般,忽然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宋茯苓的腳,「給口水,給口水!」喊完這句,徹底沒了氣。

宋茯苓嚇得嗷一嗓子,宋福財正好在旁邊,顧不上推車上的水,把車把急急塞給大兒子,上去哐哐兩腳,硬是給拽住宋茯苓腳脖子的老太踹飛了出去。

看到侄女肩膀打著哆嗦,宋福財給宋茯苓扯到身邊:「胖丫,沒事兒吧?」

可給宋福生心疼壞了,背著筐里的錢米壽就往這跑:「閨女,閨女啊?沒關係哈,爹在,不要緊。」

錢米壽坐在筐里伸著小胳膊:「姐姐,不怕不怕,我給你呼呼。」

戴著口罩的錢佩英,也扒在騾子車窗處,急的眼淚直往下掉:「茯苓,你給我上車來,我下去走,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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