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您是我的那枚好運硬幣

大概是下雨天吧,外面陰沉沉,導致人的心情也不好。

宋茯苓能感覺到,今日「列巴」這事,好似突然觸發了楊明遠身上的某個點。

那個點,有些像什麼呢?

她在現代有一個在小學時期認識的好朋友,家裡條件不太好。

有一天,她們倆去超市,超市車不是要塞一元硬幣嗎?

當退車時,朋友的一元硬幣怎麼也彈不出來,就忽然哭了。

超市管推車的保安大叔,當時一臉不解:「不就是一塊錢嗎?」

也嚇的她,攥著自己的硬幣很無措。

後來,朋友坐在江邊哭著告訴她說:感覺活著好辛苦,從來沒有幸運過,從來也沒有。

她就懂了:朋友哭不是捨不得一塊錢,是朋友的負面情緒積攢太多,突然爆發了。

就將自己的硬幣,硬塞給了朋友,還胡說八道、信誓旦旦:「相信我,收下它,以後就會一直幸運了,是真噠。」

而今日。

楊明遠的這個「點」,宋茯苓有預感,這預感太熟悉了,像她那個朋友,很有可能下一瞬、下下一瞬就會突然爆發。

因為,楊明遠在提醒般叫了聲「娘」後,他娘並沒有感受到兒子的情緒,還在磨嘰。

你說他娘怎麼那麼磨嘰呢,

不停對奶奶重複這二兩銀有更重要的用處,還問奶奶,一副您也是當娘的人:「您老是能理解的吧?」窮家富路什麼的。

宋茯苓默默看向楊明遠。

那個人畢竟是大男人,雖然沒哭,但是卻低下了頭。

那個人臉上毫無表情,可是宋茯苓眼神下移,就能看到他將拳頭攥的青筋暴露。

場面像定格般。

棗紅色的桌上,除了擺有用牙籤瓶插有的假花,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奶茶。

楊明遠的母親坐在寬大的椅子上,苦著臉在說話。

馬老太坐在楊明遠母親的對面傾聽,頭戴粉花巾,臉上掛著善意的笑。

她看起來是「服務員」的裝扮,坐姿卻很放鬆,那是作為點心店老闆的底氣和坦然。

列巴,你們娘倆,願意退就退,願意買就買,我們並不強買強賣,沒必要。

宋茯苓站在離桌邊半米遠的位置,而楊明遠是站在離宋茯苓兩米遠左右的位置,他在他母親的側後方。

楊明遠低頭攥拳,身上、鞋上,不停的向地板滴答水漬。

「你咋來了?昨兒考的咋樣?」

「我閨女是不來啦?」

就在這時,樓下響起兩道聲音。

一個是宋茯苓的大爺爺問話,一個是宋福生的大嗓門。

給宋福生惦記壞了,他媳婦那個不長心的,當是現代呢,就讓他如花似玉的大閨女一個人出門,還是陰雨天走路去。

這古代,你說萬一,誰拿帕子用迷藥給閨女嘴一捂拽跑了呢,都沒有攝像頭找。

而且出門前,他還和錢佩英拌了兩句嘴。

他當時脾氣有些急,佩英委屈,她管不聽宋茯苓,就火大說:「瞅你那樣,你閨女要是咋地,你是不是都不能和我過了?」

當時宋福生心想,你和我在胡扯什麼,女人思維怎麼那麼難以理解。

提醒你,是想讓媳婦你,不要再犯現代思維的習慣性錯誤,這是古代,姑娘家出門不是那麼安全,扯離婚上了。

張嘴就嚇唬他,嚇唬半輩子了。

他忽然就想叛逆一把:「對,你說對了。」閨女要是咋地,指定不和老錢同志過了。

散夥。

這不嘛,頂著雨,老宋急急忙忙跑來,確認他閨女在沒在店裡。

「爹,我在這呢。」

宋福生在樓下仰著頭:「噯?噯。」

而樓上的宋茯苓,指指樓下,一副你們坐,你們接著聊的模樣:「我爹來了,我去喊他」。

艾瑪,趕緊撤,終於來了位救場的。

要不然,茯苓都擔心下一秒,楊明遠爆發後,人一激動哪還顧及上場合,就能與他母親吵起來,畢竟那拳頭攥的死緊。

那就尷尬了,在她家店裡。

是有這種可能的。

短短的見面,宋茯苓認為楊明遠的母親看起來很老實,但是性情挺軸的,能犯起軸性給她兒子氣死那種,很讓人氣悶。

「爹,爹?」宋茯苓給老宋扯到樓梯拐角。

「咋的啦?」

「樓上,楊明遠母子在,他家總共就有二兩銀。他娘要給他留作趕考費用,他要給他娘多買列巴存放別餓肚子,意見不一致。一個要訂列巴,一個要退掉訂單,楊明遠滿臉通紅自尊心受挫,樓上可尷尬了。」宋茯苓語速極快,用氣息道。

楊明遠?

老宋先微皺了下眉,就上了樓。

到了樓上,他可是笑容滿面。

宋茯苓在樓梯口聽到她爹說:「這是嬸子吧?坐坐坐,明遠也坐,沒事兒,將蓑衣脫了就坐唄。」

那真是叫嬸子一點也沒卡殼。

宋福生:他憑什麼卡殼,那名婦女比他長的老多了。

宋茯苓又聽到她爹爽朗地說:

「我才從城外回來,你們猜怎麼著?那淹的,今年收成完啦,娘,完了。

對了,明遠,你家可有田地?啊,你大哥在種兩畝田啊。

嘖,那嬸子,您和明遠真得早做打算,就看淹這樣,過倆月,咱想買糧吃,它也不能是這糧價了。

我看已經有那人家,今早就去糧鋪子了,我是幾時出城的來著?那時候天還沒亮,糧鋪子門口就是人。」

像是應證宋福生這話似的,店門被人推開。

有一位大娘探頭問:「你們這裡是不是有種扛餓還便宜的點心?」

宋茯苓讓她進來說,老大娘穿著雨披說:「不了,我是聽別人講的,要是沒有這就走,不給你這地踩髒。」怎麼看這裡賣的都不會便宜。

葛二妞從後灶跑出來,他們這邊的人正吃飯呢,是胖丫給背來的菜,還有羊肉骨頭:「來來來,我接客,胖丫你愛幹啥就幹啥去吧。」

所以宋茯苓一晃神的功夫,再偷聽樓上時,居然能聽到楊明遠母親的笑聲了,笑啦?

那當然樂了。

老宋不僅將明遠苦惱的列巴那事擺平了,而且已經和這對母子聊下一話題,正說到:

「眼下的難不算難,讓明遠出幾本怎麼能考好的心得,這個主意真行。

他要是再能場場考下來,咬咬牙,一鼓作氣,啊?明遠,別為雜事分心,正是關鍵的時候,挺住了,我看好你,爭取回回名列前茅。

回頭寫的那幾本心得,那就成寶了,就會在書肆里供不應求啊嬸子。書中自有黃金屋,那話從來就不是白說的。」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楊明遠的母親邊下樓,邊和馬老太道。

馬老太說:「你外道了,咱們都是從窮苦日子過來的,沒事兒就來坐坐,啊?那列巴,你放心吧,要是沒有人手來取,我讓店裡人給你送上門。」

而樓上,「宋叔,」楊明遠彎下腰,長揖到底。

宋福生樂了:「我管你娘叫嬸子,你管我叫叔,咱這輩分是不是亂了?」

「可我就是想叫您叔,」說這話時,楊明遠望著宋福生,滿眼至誠。

宋福生都能看到對方黑眼仁里的自己,唉。

拍了拍楊明遠的胳膊:

「無論是叔還是兄,我比你略年長几歲,就多幾句嘴。

一文錢憋倒英雄漢的時候,我比你經歷的多得多,我還上有老下有小,怎麼辦?

我那陣就告訴自己兩句話:

一句是,鉚足勁,向前沖。

另一句是:你要相信,你年紀輕就代表著將來有無限可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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