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牛啊!」

「那是鹿,你個笨蛋!」

「那些猴子好醜!」

「小峰,快看,猴子的屁股是紅色的!」

「發生了什麼事情?中元節還有小半年吧?」

「是花車遊行吧!」

「不對,我三哥說,是神女娘娘……」

「神女娘娘在哪啊?我看不見!」

「下流胚子,你敢摸老娘!」

「你是誰?我娘子呢?我娘子被擠丟了!」

「什麼神女啊?我從來就沒聽說過……」

嘈雜的聲音衝破帷幕,落入歩攆上眾人的耳中。

「瞧吧,我說了,他們都忘了我了。」白爺說得有些落寞。

「你上次來還是半步獸王,至少距今上百年了吧?」雅克似乎猜到了為何白爺遇到了兒童相見不相識的狀況了。

白爺略微不悅:「是啊,一百多年而已。人,還真是個健忘的生物。」

滄海桑田,一百多年,對白爺來說不算久遠,但是人類卻能歷經了幾代人的浮浮沉沉,當年的人應該全都不在人世了吧。

快到城門前,隊伍再次停了下來,這次來到歩攆旁的,除了杜悅之外,還有不少穿著各色長袍的陌生人。

杜悅躬身行禮,遲疑一下終於說道:「白山神娘娘,前方將要進城了,城內街道狹小且坡陡難行,你的歩攆過於寬大,能否勞煩您……」

「就算是峭壁山魈,都能爬上去,大攆的邊緣可以收起,馬車能過,我們就能過。你想讓白爺步行登山嗎?」野豬背上的水昭首先不樂意了。

羅約爾依山而建,一條主幹道蜿蜒而上,從正陽門直通山頂的光明神廟,馬車可以直達神廟門口。

杜悅連忙解釋道:「姑娘莫急,神廟安排了專車接白山神娘娘前往,各位山神娘娘的隨扈我們也有安置,山神娘娘可選三人隨行……」

所謂路窄坡陡,看來只是藉口,不讓白爺的異獸隊伍浩浩蕩蕩進城,才是真的。

白爺隨意一瞥歩攆旁站立的一群人,並未開口。

杜悅苦笑著說道:「這是大祭司的安排,請白山神體量。」

杜悅旁的一人上前一步,躬身說道:「呂家家主呂團陌,見過太祖奶奶!」

太祖奶奶!

這個稱呼倒是讓雅克頗為驚訝,目光不斷在白爺和躬身而立的白髮紫袍男子之間巡視。

白爺扇動的團扇突然停下了,從躺椅上坐起,冷臉說道:「上次就和你說過了,我父親是來自呂家是沒有錯,可是我不是你們呂家的人。」

呂團陌卻不緊不慢地辯解道:「太祖奶奶姓白,我等知道,當年先祖算是入贅白家,我等也清楚,但是太祖奶奶怎麼說也是我們呂家的親戚,按輩分,我喊您一聲太祖奶奶不過分吧。」

白爺怒道:「那我現在和你說清楚,別我叫太祖奶奶,注意點分寸,否則親戚都做不成。」

呂團陌後退一步回到人群中,也不知道白爺的警告他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這一個剛退,又有一人上前來,展開手中一卷絹布,大聲說道:「白山神白葭,紫微殿有令!敕白葭解釋為何私自離開封地,前往羅約爾意欲何為?」

白爺不屑問道:「紫微殿?這是光明神問我啊,還是吳廷山在問我啊?」

手持絹布的青衣男子,昂首而立,將絹布一收,復歸成卷,抱在胸前,右手包左拳,轉身向著愛肯拿山頂的神廟行禮,然後說道:「紫微殿的懿旨,自然是光明神的意志!難道你還懷疑不成?」

白爺反駁道:「紫微殿是紫微殿,光明神是光明神,你們拜的是光明神,什麼時候變成崇拜一座宮殿了?」

青衣男子傲然說道:「紫微殿的命令,便是我等光明祭司的神諭,現在我是奉命質詢你為何擅自離開金山封地,你顧左右而言他,是不是不想遵從紫微殿的懿旨?」

「呵呵!」白爺笑道,「一個破房子罷了,隨便哪個貓三狗四的坐在裡面說句話,你們這幫沒腦子的就當做神諭了?笑話!吳廷山不來見我,倒是派你們這些人來噁心我。」

杜悅反應迅速,從白爺的話裡面聽出語氣不善,想到前些年黑爺的那樁事情,身體快速向後移動兩步。

就在他剛一挪動,青衣男子便被一隻黑色大手捏住,一陣骨頭斷裂神傳出。黑手消失,青衣男子七竅流血,身體如爛泥般癱軟下來,出氣多進氣少,明顯是活不成了。

騎乘野豬的水昭大聲下令道:「繼續前進!」

白爺的異獸隊伍繼續向前,打頭的大角鹿將頭低下,鋒利的鹿角衝著前方,隊伍之前的神襄衛見狀不敢阻攔,紛紛向著道路兩旁避讓,給白爺的隊伍,讓出一條路來。

三十二隻山魈抬著的歩攆旁若無人般進入了正陽城門,向著山頂的神廟進發。

杜悅看著身旁的青衣男子,心有餘悸,他早知道這幫人在城門攔截,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事。

先是讓他去和白爺說更換車駕,然後又跳出來呂家家主認親,最後這玩意還冒出來一副高高在上質詢的語氣質問白爺,環環相扣,得寸進尺。

還好白爺的脾氣比黑爺要好,當年黑爺是直接拍死了三十里外相迎的祭司,就這樣大祭司吳廷山卻屁都不敢放一個,後來還帶著三十多個祭司前往金銀山脈拜訪黑白山神,當面解釋認錯。

「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不行嗎?非要用這些不上檯面的小伎倆試探,何必呢?」王清安走過杜悅身邊,拍著他的肩頭說道。

「師叔祖……我也不知道啊,這個林欒之是大祭司師祖派來的,我……我剛才也是聽他的命令行事,哎,還好白山神娘娘沒有遷怒於我……」杜悅顫顫巍巍答道。

「趁還來得及,快點上山報告吧,告訴你師祖,黑白山神前幾日已經會面過了,這次白爺拜廟,定然是要見那一位的,讓他……反正,讓他好自為之吧。」

杜悅此時也反應過來了,拔腿便往山上跑去,他要第一時間將王清安的話傳達給自己的師祖,坐鎮紫微殿的當代大祭司,光明神國的大管家。

他的這位師叔祖,五年前,突然和親如兄弟的師兄反目,辭去了學士之位,退回學宮教書。這次是因為和西撒帝國的源石換糧食談判關係重大,舉國上下,也只有他最為熟悉西撒帝國,曾經多次出使,在多位宿老的相請之下才加入使團的。

憑藉著對羅約爾城的熟悉,杜悅穿街過巷,抄近路繞到了白爺隊伍的前面,一頭沖入了神廟大門。

守衛的神襄衛想要攔截他,卻被同樣駐守廟門的祭司阻擋,放任杜悅在神廟內狂奔。

杜悅作為大祭司的徒孫,三代弟子,即便是不被大祭司重視,其地位也比同輩要高出幾分。早上剛被派到三十里外迎接白山神,現在突然跑回來,又如此慌慌張張,定然是有要事,此時攔截,不管是得罪人,也許還會因為耽誤了要事而被懲罰,所以值守廟門的祭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進去了。

杜悅一口氣穿過多個殿堂,終於來到了紫微殿。

紫薇殿大門敞開,門口是個神襄衛軍士手持長柄斧鉞,站立兩旁,一個青衣小童站在門口,似乎在等待杜悅的到來。

杜悅到了門口,卻不敢闖入,對著小童說道:「韓雲,我有要事求見大祭司,快幫我通報。」

青衣小童韓雲,十歲左右年紀,明眉皓齒,長得頗為討喜,對著杜悅微微一笑,說道:「杜師兄請進,大祭司早就知道你要來,命我再次等你。」

杜悅毫不耽誤,從韓雲身旁掠過,一步跨過門檻,進入了殿中。

紫微殿高大雄偉,十六根三人合抱的巨柱支撐著殿頂,寬敞的大殿內整整齊齊擺著一百來個蒲團,這是祭司們平時做早晚課,以及聆聽大祭司訓導時的座位。

杜悅快速穿過空無一人的大廳,徑直向著大殿中央的高大神像走去。神像之下有一個兩層小台,高出地面三米,台上一人盤腿而坐,正是大祭司吳廷山。

走到台下,杜悅抬頭仰望閉目靜思的師祖,一甩袖子,單膝跪下,說道:「師祖,白山神白葭剛才在城門外行兇,殺死傳令的林欒之,現在正帶著她的異獸隊伍登山,應該很快就會到神廟外。」

吳廷山依舊閉眼不言。

杜悅只好繼續說道:「王清安師叔祖與白葭同路回來,剛才他和徒孫說……」

吳廷山突然睜眼,一股強大的威壓降臨,使得杜悅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過了數息,威壓褪去,杜悅才緩過勁來,卻不敢說話了。

「說了什麼?你快說!」吳廷山開口說道。

「他說……前幾日黑白山神碰面了,可能達成了什麼默契,白山神此次前來,一定會要求見那一位。」

「他就說了這些……」

「是的!他讓我儘快前來告訴您。」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杜悅轉身剛走幾步,就聽身後聲音傳來,「等一下!我不是讓馬邈之帶人截住西撒使團嗎?王清安怎麼會跟你們一同入城的?」

杜悅連忙轉身說道:「是白山神非要帶著西撒使節同行,她甚至讓那兩人與他同攆,王清安是跟著西撒使節一起來的。」

「我知道了,你去吧!」

杜悅離去,吳廷山緩慢撫摸自己的長須,若有所思,忽然從蒲團上站起,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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